天空好像静止了一般,云层挂在上面一动不动,空气陷入了寂静之中。
隔着门,顾君复坐在外面的长椅上。
这是一间个人的心理诊所,门口歪歪扭扭地挂着一个木牌,周旁是大片的花圃,藤蔓甚至缠绕在墙壁上,将这个世界和外面的世界隔绝。
阳光暖融融地照在房子的四周,却如何也照不进屋子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里面一点声音都传不出来,他只能等着。
顾君复动了动手指,深吸了口气。
他换了个双腿交叠的方式,阖上了眸子。
屋里,黎夏生简单地说了自己的病情。
她的面容也十分的恬淡,并没有过多的叙述,仿佛在讲别人的事情,语句表达也十分正常,只是语速稍快了些,像是要急着去做什么。
带着口罩的医生打量了她好一会儿,才敛下眸子:“你说你最近的情绪浮动很大是吗?”
黎夏生语调颤了下,像是突然被人打断的,语气陡然就和刚刚有明显的差别:“我……想要尽快好起来,但我……”
“有这样的想法,至少是积极的。不管遇到了什么,一定要坚持着。”
医生脸色柔了些,目光偏移到门口又转回来:“你说你有预感这段时间会被动地,把以前的事情一一清算了?”
黎夏生的脸色沉重了几分。
医生估摸已经四十五六的年纪,虽然遮着口罩,仅仅露出一双朗月装缀般的明眸,但也能大致看出面容的昳丽。
听完了黎夏生但话,他从容优雅地抬手在纸上写下隽秀的文字。
白色衣褂熨帖地覆在身上,光线勾勒出如削的弧线,每一落笔,细小的光团就在笔尖飞舞一次,像是在里面注入了什么,一直到最后一笔结束,才终于大功告成般。
当初黎夏生逃离火海,跌跌撞撞地跑到大马路上,又不知道要去哪里,只顾得不停地往前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她完全机械一般,身上麻木无法感知任何的知觉,直到整个人撞进了一个宽厚的怀中,她闷哼了一声,紧接着就晕眩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便是到了这个诊所里。
医生姓许,不论何时黎夏生见他,都是一副戴着口罩的样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温文尔雅儒睿清朗,让黎夏生莫名有安心感。
他细心地照顾着她醒过来,给她喂了水和饭,送她回到家中,知道黎夏生心中有道伤口,甚至是告诉她,以后有事的话,就可以到这里见他。
只是没想到的是,才过了8年,她的病情越来越重,药也越开越大。
不过幸而,她的身边也终于有个人去照顾她,给她依靠。
许医生几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淡淡地牵唇:“如果这个事情无法避免,去直面面对也好,把这个事情翻过去,在你的心中。”
他起身去拿药,趁着这个空档,黎夏生打量起屋子。
倒是和以往并无二样,只是这股寒意比以前要更重了些,像是死潭一般,平和中带着一股难以忽视的空寂和悲伤。
黎夏生不自觉地抱住自己的胳膊,目光飘忽间落到桌子上的一个翻过去的相框,伸手将之翻过来,眸子微微地睁大了些。
上面的女孩子长相清秀,笑容如阳甜美温暖,穿着一身吊带的长裙,头上顶着一顶大大的,遮住半边脸的帽子。
看起来约摸有二十七八的样子,右下角有落款时间,是十年前。
十年前,许医生三十岁,她二十七八。
大约是有种莫名的同病相怜感,黎夏生失笑了笑:“医生能救别人,却救不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