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凭子贵,朱时裕金榜题名, 金氏的面子都比以前光彩了。
喜讯传开, 媒婆来朱家的次数立即变得勤快起来, 短短半个月, 金氏便给自己定了一个好儿媳。
赵老太太出去溜达一圈, 便将女方家的情况打听得清清楚楚。
朱时裕的未婚妻是位富家千金, 名叫董碧青。董碧青的母亲是继室, 嫁过来后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在夫家的地位极高,董碧青的父亲董老爷是做胭脂水粉生意的, 武安县最有名的玉楼就是董家的产业。
董老爷原配生的两个女儿都嫁给了秀才郎,两个秀才女婿也有出息, 纷纷中举中进士去外地当官了。人人都夸赞董老爷会挑女婿,在这种夸赞之下,早在董碧青还小的时候,董老爷便打定主意,要为小女儿也挑个读书人为夫。
董碧青的母亲花容月貌,董碧青却没能继承母亲的美貌,越长越像董老爷,长条脸小眼睛,再怎么打扮也不及两个姐姐。董碧青心气高,两个同父异母的姐姐都做了官夫人,她也想做官夫人,非读书人不嫁的。
董家人有钱,董碧青就是长得难看点也好嫁,可是加了“读书人”这个条件,可选择的人选就不多了。年轻俊朗的秀才、举人、官员都有更好的妻子人选,年纪大、长得不太行的,董碧青又看不上,挑来挑去,一晃眼董碧青都十八岁了。
这个时候,朱时裕中了秀才。
董老爷、董太太都将目光投向了朱时裕,个子矮长相一般都不是大问题,重要的是朱时裕够年轻,有机会当官!
朱家呢,朱昶看中了董碧青的两个姐夫都是进士官员,将来儿子真有出息了,官场上有两位连襟照应,比孤零零自己打拼好。金氏则看中了董家的富贵,董太太在董家那么有地位,董碧青的嫁妆绝对少不了。
两家长辈彼此都很满意,到了年轻人相看的环节,朱时裕是不能看董碧青的,坐在董家的客厅里陪董老爷喝茶,董碧青躲在侧室的门帘后,将朱时裕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越看越不满意,嫌朱时裕矮,嫌朱时裕长得不够俊。
董太太说话很犀利,瞪着女儿道:“知县谢大人够高够俊,人家看得上你吗?你也不看看你现在多大了,还想挑三拣四,再挑下去,你是想做一辈子老姑娘,被你那两个姐姐笑话吗?”
董碧青便不说话了。
这件亲事也定了下来,因为董碧青的年纪不宜再拖太久,婚期就定在了今年的八月初二。
与此同时,朱双双的行情也水涨船高,不过朱双双小有姿色,金氏决定再等等,等儿子娶完了媳妇,她再从那些来说亲的男方当中挑个最好的做女婿,反正朱双双才十六岁,再挑一年也不算太晚。
家里两个秀才,还怕女儿嫁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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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家喜气洋洋地筹备着婚事,阿娇的生意遇到了一点挫折。
春天的时候阳光明媚,百姓们都喜欢去街上逛逛,带动的铺子生意也好,阿娇正月底进了两百盒胭脂,到四月底便卖得只剩下十几盒了,平均一日能卖两盒多。生意好,阿娇又一口气进了两百盒胭脂,为此还与赵老太太闹了不快,因为赵老太太也想进货,却得知沈樱与她签的文书约定只能在武安县卖给阿娇一人,除非阿娇自己不想再做胭脂生意。
阿娇的胭脂存货充足了,进了五月天气暴热,百姓们却都不太高兴出门,买胭脂、针线活儿的人少了,阿娇的生意一落千丈,平时一个月胭脂、针线合起来能赚二两银子左右,整个五月下来,阿娇只赚了六钱银子。
刚开张的时候能赚这么多阿娇会很高兴,连续赚了几个月的二两银子,一下子突然缩水一大半,阿娇就愁了。
阿娇赚的银子少了,就相当于赵家赚的银子少了,赵老太太也跟着愁,但看看阿娇存在地窖里的两百盒胭脂,整个五月只把前一批货剩下的十几盒胭脂卖出去了,赵老太太又暗暗庆幸,幸好她没有抢到这批货。
阿娇愁,愁得都上火了,嘴角起了一个泡。
她这个泡是上午突然起来的,早上赵宴平出发时还没有,到了傍晚赵宴平回来,见她急成了这样,晚饭后便没有急着睡觉,拿着蒲扇坐在床边给她摇扇子,低声安慰道:“做生意都这样,有淡季、旺季,你没亏欠已经很不错了,等过阵子天气凉快下来,生意也会恢复过来。”
道理阿娇都懂,可到手的银子少了,她就是急。
赵老太太喜欢埋怨翠娘不会卖,没有直接说她,但阿娇听着赵老太太的唠叨,她也烦,再看翠娘、郭兴委委屈屈的样子,阿娇的烦恼就变成了三份,一份替自己,另外两份替翠娘兄妹俩愁。这么热的天,兄妹俩出去一站就是一整天,也不容易啊。
可阿娇不能在官爷面前说赵老太太的不是,否则便是给官爷添堵了。
还好,今日又多了一个可以抱怨的人。
阿娇哼哼道:“我生意不好,有的是人看笑话呢,翠娘说,今日我舅母去棚子前面转悠了,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笑话我们东西卖不出去,说什么董家玉楼的生意仍然红红火火。郭兴当她胡诌,偷偷去玉楼那边看了,我舅母说的居然是真的,玉楼里面仍然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阿娇想不明白,既然天热,为何只有她的棚子生意受影响了,董家的玉楼就没关系?
赵宴平办案经常在县城的大街小巷晃悠,对此他倒是理解,解释道:“去玉楼的多是富家太太小姐,出行做轿子,有丫鬟扇风伺候,玉楼还准备了各色冰饮招待她们,她们自然还愿意出门。去你那里买的多是寻常人家的小姐,手里有些闲钱,但用不起轿子,自己便懒得热天出门了。”
归根结底,阿娇做的是小生意,铺面不大,吸引不了大户人家。
阿娇一听,更加泄气,冰是稀罕玩意,她可买不起。
一泄气,烦上添烦,阿娇更睡不着了。
脑袋从床上探出来,对着打地铺的男人问:“官爷,你睡了吗?”
赵宴平回道:“还没。”
她翻来覆去的,声音弄得他也烦躁。
阿娇咬咬牙,掀开纱帐,只穿着那身清清凉凉的小衣跟着他一起去打地铺了。
躺好了,她仰面呼了口气,舒服地道:“果然还是地上凉快。”
她一来,赵宴平一点都不凉快了。
阿娇本也没有存着多纯洁的心思,距离上次官爷与她圆房已经过去一个月了,有时候阿娇会心里痒痒,可官爷心里头念着妹妹,阿娇不好意思做什么。今晚她心情不好,就想任性一次,做点让自己心情好的事。
翻个身,阿娇趴到他怀里,小声问:“我为生意的事愁,官爷在想什么,为何还不睡?”
赵宴平什么也没想,单纯是被她弄出来的动静吵得睡不着,可现在阿娇一凑过来,赵宴平就有想头了。
“天热。”他敷衍道。
阿娇的指腹在他手臂上划了下,惊讶道:“果然出了好多汗。”
赵宴平呼吸变重了起来。
阿娇明知道他热,仍然紧紧地挨着他,抱着他结实的胳膊哼唧:“官爷,我的生意到底怎么办啊,这天还要再热两个月呢,一个月就卖十几盒胭脂,我都怕把胭脂给捂坏了。”
赵宴平道:“地窖里凉快,不会坏的,急也没用,你想开点。”
阿娇嘟囔道:“想不开,心里难受,堵得慌。”
赵宴平的注意力都在自己的胳膊肘,她侧躺,又抱着他的胳膊,他的胳膊肘正好抵在那儿。
“你这样,我也睡不着。”赵宴平无奈道。
阿娇咬唇,脸埋在他胸口,轻轻道:“那官爷抱抱我吧,官爷抱我,我心情就好了。”
她都这么暗示了,赵宴平岂有不应之理?
赵宴平也想自己的女人高高兴兴的,舒舒服服地睡个好觉。
赵宴平蹲立起来,再将纤细又丰腴的阿娇打横抱起,一起去了纱帐里面。
一回生二回熟,这一次两人都没有那么笨手笨脚了。
唯一的问题是阿娇总忍不住想哼。
赵宴平怕捂着她嘴再留下手印儿,便找来一条旧腰带,不松不禁地缠在了阿娇嘴上,在脑后打个结。仍然能有声音溢出来,但有腰带阻隔,阿娇也刻意忍着了,料想应该传不到外面。暴风海浪里颠颠沛沛了三回,阿娇明明没出什么力气仍然累得够呛,赵宴平将她放到地铺上,他去外面提水,回来时发现阿娇竟然已经睡着了。
赵宴平默默放下水桶,先将床上的凉席擦拭一遍,再跪立在地铺上,轻轻地替阿娇擦。
被他摆弄胳膊腿,阿娇半醒不醒的,后来赵宴平将她抱回床上,阿娇马上又睡着了。
赵宴平最后打理自己。
回想今晚阿娇的大胆与热情,赵宴平餍足之余,忽然皱眉。
前阵子生意好,她一心赚钱,没有想过勾他,如今生意差了,她才来找他,是把他当什么了?
第53章
夜里舒坦够了, 第二天下起了小雨。
阿娇坐在窗边,一边吹着清凉的小风一边绣着团扇,生意这事渐渐也想开了。
确实急也没用, 县城每年都会热上三四个月, 就像这雨水一样,老天爷做主, 她能有什么办法?
还是她太贪心了,赚了一两还想赚二两,赚了二两还想赚三两,一旦少了, 就受不了。
阿娇慢慢地开解了自己。
傍晚赵宴平回来, 虽然穿了蓑衣,里面的袍子还是被雨水打湿了。
阿娇跟进屋伺候他擦身换衣, 赵宴平脱下中衣, 阿娇往他背上一瞄,瞧见几道指甲抓痕, 有的深有的浅, 有的长有的短, 无声地提醒着阿娇昨晚发生了什么。
阿娇很不好意思, 瞧瞧她做的事, 心情不好, 竟然把烦躁都出在官爷身上了, 这跟赵老太太拿翠娘兄妹当出气筒有什么区别?
“疼不疼?”阿娇站在官爷身后, 心虚地摸了摸那一片抓痕。
她的指腹落上来,赵宴平脊背一绷, 一边用巾子擦脸一边低声道:“还好。”
其实那时候哪又顾及的到背上,一心想把她往死了弄。
“你先出去吧。”擦完脸, 赵宴平头也不回地道。
白日的他素来冷峻,阿娇习以为常,歉疚地出去了。
赵老太太见她神色不对,猜也知道孙子又把人给撵出来了,赵老太太暗暗琢磨,到底是孙子真的无药可救了,还是孙子不喜欢阿娇这种娇滴滴的美人,就像村里一些爷们儿似的,喜欢那种泼辣爽快的?
琢磨也没有用,她上哪儿去弄个泼辣女人来?便是家里有些银子,也要留着将来给孙子娶正经媳妇用,再也没钱也没地方纳妾了。
就在这时,翠娘端了晚饭过来,今日下雨,街上没什么人,她与郭兴早早收摊回来了。
赵老太太眯着眼睛打量翠娘。
这丫头今年十三了,去年看着还是小孩子,今年个子高了些身量也长开了些,眉毛清秀,一双乌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特别有灵气。翠娘敢说敢做快言快语,与阿娇不是一类姑娘,如果阿娇真的不顶用,她让翠娘试试?
赵老太太决定先试探试探孙子的态度。
吃过晚饭,赵老太太又将孙子叫到了西屋。
“宴平,我看翠娘天天缠着你讲案子,看你的眼神黏糊糊的,你说这丫头是不是对你有心思?”赵老太太半开玩笑地问。
赵老太太一开口,赵宴平就猜到她真正的意图了。
因为与阿娇商量好了,赵宴平已经不是很气老太太怀疑他有那种癖好,但老太太嫌阿娇勾引不了他,居然打起翠娘的主意,赵宴平无法忍受。
“翠娘才十三,孩子心性,她能对我有什么心思?”赵宴平压抑着怒火道,“当年我收留他们兄妹,您非要他们签卖身契,说什么不签卖身契怕他们哪日偷了东西逃跑,那次我听您的,这次祖母若存了让我收用翠娘之心,那我现在就告诉您,您想都不用想,我把翠娘当半个妹妹,碰谁都不会碰她。”
赵老太太剩下的话就都被孙子提前堵住了。
她看看黑脸的孙子,抿抿唇,强行狡辩道:“我就是随便说说,也值得你发这么大的火?我的意思是翠娘也不小了,她傻乎乎的不知道分寸,你得知道,你若是对她没意思,以后就得给她立点规矩,别太纵着她,你把他当半个妹妹,外人可不知道。”
赵宴平沉默片刻,点点头,算是给了老太太一个台阶。
赵老太太叫他走了。
赵宴平回到东屋,脸色不太好看。
阿娇试着打听道:“老太太跟官爷说什么了?”
赵宴平不想提,默默地躺地铺上睡觉。
阿娇识趣地没有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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