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的时候,莉姐碰巧来了店里,当面把用网银把薪酬转给了许西荣。
许西荣道了声谢,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背着包推门离开。
言巧刚好去了厕所,等到她从厕所出来,哪还有许西荣的影子,在原地气的直跺脚。
莉姐翩翩从吧台出来,摸了摸她的头,叹了口气,道:“小巧,强扭的瓜是不甜的啊。”
言巧鼻头一酸,却是执拗的的回了后厅,拎上自己的小包包也匆忙就走。
是啊,强扭的瓜不甜,她哪里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她不甘心,也不愿意面对。
……
天已经黑下来。
许西荣离开了商业街,也没到公交车站等车,一个人缓行缓步,也不知道走了多远,突然就停了下来。
街头车水马龙,四周都是陌生的环境,他一时也不知道往哪儿走。
站在街边一动不动,跟个傻逼儿似的。
简艾白上车离去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他的脑袋一片茫然,看到身前不愿处有处建行的atm机,走过去,从钱包里拿出卡来,插卡,输密码,查询余额。
孤孤单单的在余额一行显示着:3577。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突然就忍不住苦笑了一声。
三千多块钱,还比不上简艾白一个包的价格。
许西荣按下取款按钮,娶了两千块出来,一小叠,薄薄的,放进钱包里也鼓不起来。
把钱收好了,往前走了没多久就看见一家外表装潢陈旧的首饰店,一块镶着“陈氏珠宝”的牌匾破破烂烂的,里头店里也不多惊眼,连顶上的灯都比身周的店家要暗上一些。
唯有摆放首饰玻璃展柜里,在白色的照明灯下闪着璀璨柔和的光。
他停下脚步,鬼使神差的就走了进去。
柜里头坐着一个老太太,手里拿着根香蕉,架着一副老花镜,神情专注的正盯着一台大屁股的老式电视看家庭剧看的津津有味,连手里的香蕉都忘记吃。
有人进了店,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把香蕉搁在一边的小碗儿里,拿手在身上蹭了蹭,走了过来。
老太太笑眯眯的,精气神还挺足。
“小伙子,买什么呐?”
许西荣看了一遭,那些首饰在灯光下样样都闪着亮,金的银的玉的,踏实柔和,昂贵无比。
许西荣下意识摸了摸口袋,尴尬的不知道眼神不知道往哪儿放。
老太太眼尖,一下就瞟到他的动作,和蔼的笑了笑:“小伙子是要给女朋友买啊?还是给母亲买啊?”
“……女朋友。”
老太太懂了,扶了扶老花镜,走到另外一边玉石的柜子,道:“小女孩不喜欢金的银的,来这边看看。”
许西荣不懂这些,懵头的跟了过去,看了两眼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禁有些臊道:“我不懂这些。”
“那你看看这个。”老太太从裤兜里麻利的掏出了一大串钥匙,眯着眼睛认了好一会儿抓了一把钥匙开了玻璃柜的门,从里头捧出一个中盒,放在桌上。
那盒子里放着一条吊坠,链子红绳,吊坠处是一块玉牌子,上面一头小小的貔貅,活灵活现,模样精巧。
伸手摸了摸,手感温润冰凉,很舒服。
再一看价格,两千多块。
许西荣点点头,刚想说不错,又想到平日见简艾白的时候,她似乎都是不戴项链吊坠之类的东西。
说不准……她不喜欢呢?
想了想,手里就放下了。
老太太眼睛会看人,笑的很好脾气,说:“要不你自个儿看看呐?现在小女生的喜好我这老太婆也摸不准。”
许西荣点了点头,低下头仔细的看,无端就被角落一个流苏小盒里的手链给吸引。
那手链不知是什么石头做的,三圈状,颗粒匀称,直径差不多有小拇指甲盖般大,呈绿白色,在灯光下显得不近人情,又很讨人注意。
他拿手指点点,问:“这个能能拿出来给我看看吗?”
老太太朝他指的方向看下去,愣了下,随即从里头拿出来放在台面上,眼神里多了些耐人寻味的意思。
许西荣没察觉,伸手捡起,一整条链子碰巧撞击,声音轻巧,握在手里的感觉冰凉,石面摸上去很光滑。
他握了一会儿,没说话。
只是在心里觉得,这条链子莫名的适合简艾白。
她应该会喜欢吧?
主意一定,也没看价格就对着老太太把链子给他包起来。
老太太又是一愣,应了一声,拿着盒子转身从抽屉里翻着礼盒。
看着她佝偻的背影,许西荣忍不住问:“请问这个是什么石吗?”
老太太身子一顿,继续翻找:“这手链啊,是绿松石做的,你别看它不值钱,价格比不上其他的,却是我老伴儿亲手做的呐。”
“小伙子我也没跟你吹呼,这条手链都是我老伴儿一颗一颗精心挑出来的原石,用砂纸手工打磨出来的,他眼神儿不好,有好几回都把眼睛给熬红了,只不过还没等到它卖出去,他就走了,留下我一个老太婆哟……”
语气里似乎多了些感慨。
一听她这么说,许西荣便尴尬了,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接话。
老太太找到了礼品盒,把手链小心翼翼的缠回四圈,放进盒子里,虔诚的像是对待情人,合上盒子,用丝带系好。
“人老了,就是唠叨多,我那老头子啊,性格拗,我们开这个店,也不指望着赚什么钱。有好些像你这个年纪的小情侣来店里,连看都不看这手链一眼,一个个都是净往重的贵的选。”
许西荣往玻璃柜里一瞧,还真如老太太所说,手链下面明码标价:1313。
再看其他的玉石,不是两千就是三千,还有更往上的。
那头老太太把手链包好,拿了个小纸袋装起来拎到柜面上,笑容更亲切了些,道:“包好咯,小伙子,一共一千三百一十三块。”
“1313,这个价钱……”许西荣暗自奇怪,嘀咕两下,也没品出什么意思。
“是不是很奇怪这个价钱啊?”老太太笑的眼角的褶皱都聚到一起,有种岁月沉淀下的苍厉感。
许西荣边掏钱边点头。
老太太呵呵一笑,混浊的眼睛里有了一丝温柔水意:“其实也没啥意思,看着是不怎么吉利,我家老头子当初说这是一生一生的意思,赶时髦吧?”
许西荣点点头,笑着点了一千四递过去。
“嗨!看我老太婆没完没了的挺烦吧?不提了不提了。”老太太把钱接过去给他找钱,嘴里仍旧絮絮叨叨的说:“这绿松石啊,养人,毛料越好,戴的时间长了会越绿,养的好,可好看了。”
……
从店里出来之后,许西荣一看时间已经八点多了,就到公交站牌下等车,准备搭车回学校。
站了一会儿,转瞬之间天就淅沥下起了小雨来,有风吹过来夹着细飘飘的雨,任他穿着长袖也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待公交车来,他更是没犹豫爬上了车,车上人不多,许西荣随便找了个靠窗的坐下。
窗外的雨势逐渐变大,玻璃被雨水打的模糊,外面的一切都好似看不清了。
简艾白的脸慢慢显现在他的脑海中,冷漠的,娇嗔的,平静的,愤怒的,最终都像窗外灯火缤纷却一闪而过的景,在雨水里模糊再模糊,变的面目不清起来。
他鬼使神差就拿出手机打给简艾白。
等他回过神来,电话已经拨了出去,他心里一惊,手忙角落的把电话挂掉,也不知道有没有拨通。
他下意识摸了摸背包旁的的小隔间,眼神黯淡下来,里头放着方才买的礼物,很轻,就好像一点重量都没有。
他闭了眼,靠在椅子冷硬的靠垫上,心也生出一种像浮萍找不到落脚处的无力感。
***
许西荣电话打过来的时候,简艾白正陪厉远生参加一个饭局。
桌上坐的都是n市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来之前,厉远生在车上稍微提点了一下。
简艾白短短扫了几眼,来了七八个人,个个都是携眷前来,怀里搂着的小姑娘一个个人比花娇。
里头有几个人,简艾白以前跟厉远生吃饭的时候还见过,见她也是点头微笑算打个招呼,只不过那笑意不达眼底,还夹杂轻蔑。
他们都是家大业大的老板,能跟她打招呼也是看在厉远生的面子上,其实打从心眼里看,他们是看不起她的。
简艾白心里门儿清,商场上的事儿她不懂,可是人情世故她懂,顾着厉远生的面儿,她没玩手机,光顾着埋头吃菜,第一圈相互敬酒她老老实实呆着,第二圈开始的时候,但凡有人来敬厉远生,全被她如数挡了回去。
碰着好说话的,也就过了。偏偏有那么一两个非不同意,嚷着让她喝两杯。
简艾白不言不语的闷头就干,来者不怀好意地大笑,称她海量。
五十二度的高度白酒,一小杯下去也是够呛,简艾白挡了几轮,她胃本来就不好,这会儿胃里跟火烧似的,难受的要命。
厉远生自然明白她的酒量,不禁朝着酒桌上的各位含蓄笑道:“你们一群老爷们儿,别欺负我家小姑娘啊。”
“我家”两字用的亲昵又含深意,跟厉远生相熟的几个见怪不怪,今儿头一次见的几个表情就略为微妙了。
几个老狐狸相互一视,立刻会意,只当是看在厉远生面子上不为难她,索性就顺水推舟谈起了圈里的风花之事。
简艾白喉咙还辣着,她刚刚喝的急差点呛着,这会儿脸色也有点白。
厉远生握了握她放在膝盖上的手,冰凉的。
“是不是喝多了?”
简艾白:“……还行。”
“谁让你非逞能,喝这么多,待会儿回家又发酒疯。”他笑了笑,眼角有淡淡细小的两道纹,却丝毫不影响他的英俊。
简艾白很难忽视他语气的亲昵,胃里极速反胃,忍着要呕的冲动朝他勾了勾嘴角,笑得慵懒,“除了喝酒,我也没别的本事儿了。”
手从他的手里轻轻抽了出来,佯装伸手拿杯喝水。
他也不恼,笑着唤来服务员,给她喊了份酒酿圆子。
简艾白听着了,也没什么表示,一个劲喝水想压下胃里的烧灼感。
酒过三巡。
酒桌上的无一不是喝的满面红光,豪言壮语的开始讨论当年如何如何,现在如何如何。
包间大门被打开。
“各位老哥,嘿,来晚了!”
大家顿时纷纷转头去看,其中一个喝高了,摇摇摆摆的站起来,迎过去道:“五哥,你怎么才来,我们这都快散场了!”
闻声,简艾白手里一顿,把杯子放下了。
动作全落在厉远生眼里,他什么也不表示,推动桌面菜盘滑轮,给她舀了一碗山珍汤。
服务员加了把椅子,好巧不巧就在简艾白和厉远生的正对面。
王五洋一落座就是打了个通关,表示自己路上耽搁了,几杯酒下肚,便很快融入了热火朝天的气氛里。
倒只有厉远生这边,略显冷清。
“哟,厉总,你看我这眼神儿,你在我正对面呢,我都没看到你,来,咱俩走一个。”王五洋笑呵呵的,话却说的耐人寻味。
他从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厉远生和简艾白了,毕竟厉远生皮相好,在他们这圈半截入土的老头子中,算得的上夺目了。
更别提简艾白,他本来就想着她,今天一见她比之前更要娇媚可人了,像只小猫一样撩的他心痒痒。
而她却坐在厉远生身边,一副温柔的样子,如何让他不气?
都说不蒸馒头争口气,他一个大哥级的人物连个女人都弄不到手,以后还要不要混?
厉远生和王五洋本来就气场不合,再加上一个生意场上走,一个摸爬混社会,两个人不是一条道上,更谈不到一起。
两人从来也是河水不犯井水,却不知道王五洋今天抽了什么疯,要跟厉远生杠上。
场上的人面面相觑,只能装着哑巴不掺合。
“五哥这说的,我们都喝的差不多了,你才来,这就不厚道了。”厉远生淡淡说道,一点要跟他喝酒的意思都没有。
众人见状,纷纷出来圆场。
王五洋不好继续,把目光移到简艾白身上,皮笑肉不笑地说:“小艾,你家厉远生不跟我喝,你可得跟我喝一杯吧,看见五哥连招呼都不打,生分了生分了。”
他举起杯子,直直的朝她敬。
厉远生家大业大,人有资本啊,当然可以不喝,但是她一只仰人鼻息的金丝雀不喝,那就说不过去了。
简艾白目光淡淡的,扯了下嘴角拿起小杯给自己斟酒,看上去半分醉意也无。
“五哥说的难听了,我这不刚打算给您敬酒吗?”
她微微举了举杯,眼神在他身上冷淡一过,一饮而尽。
她喝的爽快,一屋子人都看着,王五洋自然不好再为难她,只是眼神在她和厉远生身上绕了又绕,意味深长。
……
那头谈得热烈。
简艾白却完全顾不上,酒劲上来,她的胃里像是火越烧越旺,疼的抽搐。
“你不舒服?”厉远生轻声问她。
简艾白摇摇头:“我去外面透透气,顺便上个洗手间。”话刚完人就站起来往外走。
厉远生见她走路还算稳当没有颠倒,也就放下心来,跟身边的人谈起项目。
刚说一会儿,桌上的手机就亮了,他瞥一眼。
简艾白的。
仅仅是响了一声便挂断。
厉远生笑容不变地应付身边的人,一手端酒杯,另一手不动声色的摸过手机看了一眼。
锁屏上一个未知来电,没有名字只有号码。
厉远生看了一会儿,眯着眼睛抿了一口气,把手机给放了回去。
脸上依旧一副谈笑风生,嘴角的那笑却隐晦淡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