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渝州嗤笑:“他就这样,礼貌得过分,说什么都会应一声。”像个虚情假意的贵族,有问必答,有求必应,但从不放在心上。
别问,问就是教养。惹人恨的教养。
走廊上的灯熄了又亮。
没有少年预期中的血月染红半边天,也没有狼人趁乱前来猎杀脆弱的新生命,甚至都没有看清夏渝州是怎么做的,所有流程就结束了。初拥完成,一位新的血族诞生。虚弱的少年连一声“爸爸”都来不及喊,就昏睡过去。
夏渝州掰着他的脸仔细瞧瞧,肤色比先前更加惨白,眼底的青影却在渐次消失。先祖手札上没有详细记载初拥成功后的现象,瞧这孩子呼吸平稳、心跳有力的模样,应该是挺成功的。
血脉的热度,隔着薄薄的皮肤传导出来,源于己身的同源感异常美妙,让夏渝州露出笑来:“嘿嘿嘿,儿砸!”
同每一位新生儿的父亲一样,夏渝州忍不住掏出手机,对着不省人事的少年咔咔拍照。
洁白的床单,蓝白条的病号服,苍白的小脸,真可爱!越看越可爱!夏渝州连拍几张,俯拍、仰拍、横拍、竖拍、把床头的鲜花放孩子怀里拍,还顺道加了个滤镜。越看越满意,兴奋地想发朋友圈,向全世界炫耀我们老夏家有后了。
好在理智尚存,没有真发出去,憋了半天只发给了自家弟弟。
【夏渝州:大树,我当爸爸了,给你看!】
弟弟似乎在忙,并没有回复。夏渝州遗憾地又拍了两张,这才恋恋不舍地走出病房。
“我艹!”
病房外的阴影处,直挺挺地站着还没有走的司君。白大褂已经脱了,穿着熨烫得没有一丝皱褶的白衬衫,手臂上搭着一件薄西装外套。
在这夏末秋初的炎热夜晚,还带着西装外套出门,这人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夏渝州顺顺被吓到的心口,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半步,侧身对着司君:“你怎么还不走?”
司君仿佛没看到他防备的动作,骤然靠近。淡淡的柠檬香,夹杂着消毒水的气息,瞬间灌满鼻腔。
夏渝州僵了一瞬。对方单手绕过他推开房门,看了一眼内里的状况又重新合上,再自觉地退开,保持与方才分毫不差的距离。
“有没有什么注意事项?”司君示意屋里的病人。
“我没学过照顾食物,你看着办吧。”夏渝州拉上口罩戴上帽子,把九块九包邮的白大褂脱下扔到垃圾桶里,低头向外走去。
司君不慌不忙地跟上他:“初拥过后,不需要特殊照顾吗?”
夏渝州骤然停下脚步。
司君低头理了一下手套:“夏渝州,这么多年了,你还把我当傻子。”跑到重症监护室吃宵夜,且不说被吃的人受不受得了,单那满是化学药物的血液也不可能好吃。
低沉悦耳的声音,不带任何讽刺指责,只是平静地阐述一个事实,却比任何吵闹都让夏渝州震惊。以前的医大贵公子司君,是绝不会说出这种话的,他只会腼腆地笑、恼羞成怒地抿唇,实在生气也就一句“走开”。
夏渝州打量眼前这个陌生的司君,在对方抬眼看过来的时候又下意识地避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吸血鬼小说看多了吧。被我咬了,可能身体指标会发生变化,但也是暂时的。无论如何,谢谢你今晚的帮助,也希望你能保守秘密,他明天就转院了,不会影响到你。”
司君静静地看着他:“是么。”
不咸不淡的应声,惹得夏渝州心头火起,冷笑:“你要实在想说,我也不拦着。因为晚上有只吸血鬼给病人初拥,所以各项指标变化了,你看别人会不会信。”
说罢,转身就走,手臂却突然被一把抓住。
“我可以保守秘密,那你告诉我,是谁叫你来的。”
宽大修长的手像铁箍子一样,牢牢地扣着他,动弹不得。夏渝州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手臂并不纤细,还是被满满地握住,不愧是可以在钢琴上轻松跨越十二度音域的上帝之手。
夏渝州捏住最不容易反抗的无名指,使劲向后一掰,直接将那只大手拽下去:“与你无关,你爱说说去,真当我怕你!”
被掰指头的大手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迅速从夏渝州手中抽离,重新紧了紧手套。
时隔五年的重逢,不欢而散。
夜晚的燕京,灯火通明。纵横交错的道路,被车辆的流光侵染成一条条跃动的光河,流向未知的远方。热闹繁华的街头,却拦不到一辆能让吸血鬼搭载的出租车。
许久不在燕京生活,夏渝州有点找不到方向,只得给弟弟打电话。
还是没有回复消息的周树,电话倒是秒接:“喂?”
“大树啊,告诉你两个好消息,”夏渝州靠在路灯杆上,看着司君的车消失在林荫道的尽头,“第一个,我有儿子,你有侄子了!”
那边呛咳了一声:“啥?”
“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