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治郎忽然憋住气,腮帮鼓鼓的,眼睛凸得很厉害,眨也不眨一下,齿缝中挤出一点声音,“没。没有哦。”
这哪是说真话的样子,他叹了口气,“我也看得出来哦?”
见自己撒谎失败,炭治郎只好如实相告。
世间所有的鬼都来自于一个源头,那就是鬼王,鬼舞辻无惨。自平安时代存活到现在的鬼之始祖,他制造了大量的鬼,制造出了无数血案,丈夫失去妻子,双亲失去孩子,孩子失去手足。
一想到自己在街道与鬼舞辻无惨相遇,对方轻描淡写的把一个路人变成鬼,那种使人不寒而栗的场景回想起来,仍然会让炭治郎捏紧拳头。
川口山一战之后,因为那不可思议的光之河,鬼王似乎受到了震动,暂时让鬼们隐匿起来,一直损耗着人手的鬼杀队得以休养生息。
“休养完毕之时就是决战之日……吗。”藤丸立香把剩下的鱼骨头包好,下意识把心里想的说出口。
“藤丸先生果然好厉害,连这个都猜到了!”
他弯眸笑起来,把叶片放到炭治郎手中,“这个根本不用猜,来,这个你回去的时候帮我扔一下,麻烦了。”
少年还有夜间的体能训练,不能久留,所以又简单的说了几句就告辞离开了。
藤丸立香看着他的背影,手指摸到地板上的某种痕迹后,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打翻旁边的茶杯,让水完全浸透这一块,才找来抹布,把痕迹全部抹掉。
随便找了个借口,藤丸立香借到了风柱道场的一晚使用权,应该是风柱太他妈能惹人讨厌了,敢靠近这个道场的人寥寥无几。
道场内只在两处点了灯,青年跪坐在黑暗的那一端,遥遥的注视着那片昏黄的光亮。
一直这样静坐到月上中天,藤丸立香才慢慢叹出一口气,从袖袋中抽出手巾,打算把面前的图案抹掉。
但另外一只手叠在了他的手背上,褐色的皮肤上金红色的纹路像是精致的装饰,他转头看去,盖提亚正以靠坐的姿势漂浮在空中,大约距离地面十来公分,视线正好和他平行。
魔术式随意瞥了眼地面,那里画着英灵召唤使用的召唤阵,他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探究,“为什么又不做了?”
他指藤丸立香放弃召唤的这件事情。
盖提亚原本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青年脸上是困扰的表情,语气却相当轻快,“因为我一直有种卑劣感,我用我和他们的羁绊做了交易。”
在迦勒底最后的日子里,手握英灵们的羁绊物品,相册,等一切可以成为圣遗物的藤丸立香向那些大人物们提出了要求。
他可以把所有东西都留下,与此同时,他希望重新获得了生命的玛修可以去正常人的学校,读初中和高中,以后还能考入很好的大学,保留和他的通讯权利,一年可以有一次旅行的机会,可以去看看和南极不一样的天空,去看看和南极不一样的海。
她是那样爱着外面的世界,爱着美丽的东西,要想再次折断她飞向天空的羽翼,那太残忍了。
召唤阵是临走前达芬奇以特殊的手段塞给他的,意图让他好好练习,用来防备有人会对他下手。
遇到危机的时候就向大家求助吧,万能之人这么说。但他觉得自己这样做了以后,就已经亲手斩断了缘分,没什么脸去请求英灵的帮助。
“不过嘛,如果重来一次,我一定会对着达芬奇说,请再给我一份灵脉的地图,光有术式我也做不到啊!”藤丸立香笑笑,灯火摇曳,海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里混杂着无奈、不安和渴望这样复杂矛盾的情绪。
“……”盖提亚却在想,那个万能之人,怎么可能做出只给术式这种顾此失彼的事情,术式多半已经经过了改良,直接建立在藤丸立香和英灵的联系上,利用二者之间的羁绊进行违规操作。
“对那些大人物来说,我只是个无名小卒,所以可以平安无事的活到现在啦。”他说,“但果然很卑鄙,对吧?我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救世主,只是认为自己做了最好的事情,自己做出了选择,为此承受结果也是理所当然的。”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这不是你和你那些同伴的秘密吗?”盖提亚怏怏不快。
这下藤丸立香答得特别快,“因为这些话我不敢讲给他们听嘛,你又不是我们迦勒底的人,就只好一股脑儿的倒给你了。”
盖提亚的手往前送出一点距离,干脆的捉住了青年的手腕,手指施加巧力摁在他的筋上,藤丸立香手臂全麻了,痛得他龇牙咧嘴。
魔术式慢条斯理的从他手中抽走手巾,唇边的笑意可以用狰狞来形容,“那容不得你选了,我来替你激活术式,还是你自己来,选一个吧。”
“……话说。”藤丸立香斟酌了下用词,“你就不怕我召唤出人来抽你?”
“我只是想看你们迦勒底的人抽你而已。”
“你是魔鬼吗!”
“我是魔神。”
召唤英灵的初衷是藤丸立香想要帮忙,因为炭治郎,因为炼狱杏寿郎,因为其他许多失去了一切,依然选择拿起日轮刀,不继续让别人品尝自己的痛苦的人。
那千年来都未曾打败的鬼王,想要这些正当年的年轻人去与之战斗,不亚于用血肉之躯去堵住炮膛,一顿血肉横飞之后,继续下一次血肉横飞。
一想到那样的结果,藤丸立香有些难受。
盖提亚近距离的观察着他的神情变化,远处的灯火在海蓝色的中心点燃,希望的灯火被托付千年也不曾熄灭过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