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宸对着她安抚地笑了下:“长公主别慌,属下没事!”但转头却一改平日的嬉闹,正色道:“赵大人,属下方才不过是一个气急踹了一脚里面的立柱,结果整个房子竟然塌了?我是该夸自己武功盖世,还是该怀疑你们工部修建的宫殿有问题呢?”
嘉敏立即眼睛冒火地盯着赵之晖。
赵之晖在油纸伞下满头冒汗,哆嗦着说不出来半个字!
手上的是芮家最负盛名的三子,旁边盯着的是太后和长公主,另外一边还站着个顾方清,这是天要亡他赵之晖啊?
江晚儿站到芮宸面前,颤抖地举着油纸伞跟他确认:“你先前检查的时候确定宫殿了没有其他人了?”
芮宸龇牙耸肩:“确实没有!不过这具体得问赵大人啊?毕竟这一踹倒的宫殿可是他们工部修缮的!”
“这、这!太后娘娘恕罪!长公主恕罪!老臣实在不知,老臣即可派人来查,若是发现因我工部办事不周,臣愿领责罚!”赵之晖直接推开身边的小厮,跪在雨水里请罪。
嘉敏正准备发难,梅香宫门口有脚步声走进,一道清冷略带暗哑的声音传来:“赵大人今夜怕是不止有一桩事情要解决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甜文甜文,不虐男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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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工部搞事情3
灯火阑珊下, 颀长的身影逐渐靠近。
身上的官袍被打湿裹在了身上,甚至还有斑驳的脏污印在上面, 却丝毫不影响那人沉稳隽永的气质。许是在雨里待久了,嘴唇有些发白,浓密直长的睫毛眨动,上面挂不住的雨滴簌簌而落。
江晚儿绷着脸,控制住两条腿却没控制住眼睛。从上到下把他寸寸打量了好几遍,一直以来悬在嗓子眼儿的心才放回了肚子里。
紧绷的身体发软,众人举着的火把映在她眼里都开始恍惚起来。
修长苍白的手接过她手中的油纸伞, 另一只胳膊将她牢牢托住, 待她站稳后又轻轻收回。
“太后娘娘乏了,臣扶您先去歇息?”
连戚的手臂很凉,仅是一触便透过披风传到江晚儿身上。
江晚儿带着控诉斜睨他一眼, 油纸伞推过去一半, 将他也挡在伞面下:“你刚刚说的什么意思?”
结果连戚就又把伞交给了半夏,撩袍与赵之晖并排跪下:“臣先前探查梅香宫,发现这里有宵小作祟, 便一路跟着他的行踪追查,却发现了好几位丧命的工部官员。”
赵之晖一震,转头看他:“休得胡言,皇宫大内,谁会和我工部的官员过不去!”
顾方清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抽出腰间的折扇在掌心敲了敲:“赵大人, 淡定点儿!且听这内侍说完嘛!”
赵之晖反讽:“那是因为死的不是你大理寺的人!不过你大理寺骨骸论斤称,见惯了自然淡定。”
这俩嘴炮又要开战,嘉宁一门心思都在芮宸身上置身事外,江晚儿扶额道:“此地不是审案的地方, 大家不如移步议事阁?芮首领先去看太医,安排个得力的人手在这里守着,待雨停之后再让赵大人领人过来查看具体细节,诸位意下如何?”
嘉敏看了眼江晚儿,仿佛在说:你可算办了件人事儿!
“大人!大人救命!有人要杀我!”
后面突然传来惊慌的吵嚷声,连戚解释:“此人是我和永慈宫另外两名杂役救下来的,也是唯一还活着的工部官员。”
赵之晖贵为尚书,对底下的虾兵蟹将自然不识,但他刚怼完顾方清,就算是做样子也得表现出关爱来。
江晚儿趁着这个间隙小声跟半夏吩咐了几句,走到连戚身边,重新将伞交给他撑着。
连戚接过油纸伞,手臂半伸,把江晚儿整个笼罩在伞面下。
江晚儿侧脸回眸,卷翘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抹好看的剪影:“离近点儿吧,帮哀家挡挡这风雨。夜里凉,有点儿冷。”
连戚敛了眉眼,觉得喉咙有些发痒,忍不住做了个吞咽的动作,雨水便顺着他的脖颈融进衣服,看得江晚儿觉得口干,脖颈绯红一片。
连戚靠近半步,半错身与江晚儿一起站在伞下,两人身影交叠,向议事阁的方向缓缓而行,江晚儿看着叠在一起的影子,害羞地勾起了唇角。
到议事阁的时候,伺候的宫人已经准备好了滚烫的姜茶给他们驱寒,赵之晖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臣殿前失仪,还请太后娘娘恕罪!实在是年纪大了,身子骨也老了,经不起折腾。”
江晚儿坐在主位,心里冷哼:老东西提前卖惨?这可是她在龚氏跟前用剩下的。
“赵大人若是觉得自己不行,那就把尚书的位置尽早让出来!”嘉宁捧着姜茶,看都不看他:“旧宫修缮你都能修塌喽,要你何用!”
嚯,看来涉及到芮宸,嘉宁是逮谁龇谁啊!
江晚儿把挤出来的眼泪默默收回去,作壁上观。半夏托着托盘进来,她侧身小声吩咐:“哀家方才让半夏回去给你取了衣裳,你先到里面换换吧。”
连戚给她续姜茶手一顿,嗓音温柔:“是。”
看他接了衣服进了内间,江晚儿收回目光,却恰巧撞上芮宸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这人都不知道疼的么?太医正在给他包扎,他还有心情到处乱看?
而且,就算要看,麻烦你盯着嘉敏就好,别拖哀家下水!江晚儿视若无睹的转了头。
有顾方清盯着,那位死里逃生的工部官员终于磕磕巴巴地说明了事情的原委。
他今日在当值时候捡了一只小野狗,下值回到临时住所,伺候的宫人给他上了一壶茶,他寻思着该先给那小东西喂点东西,就把茶和几块肉片分别放到了小碟子里喂它,结果小东西刚舔了几下茶水便口吐白沫,没一会儿就丢了性命。
他本打算找人喝问,结果就有同僚惊慌地跑来求救,这才知道事情并非偶然。
两人慌慌逃窜,但天黑雨大,同僚不小心滑进了太明湖。
饶是顾方清本是为看戏而来,但此刻也心中骇然。
顾方清:“可看清给你上茶的宫人长相?”
“下官没注意,只记得是个身材清瘦的小太监。”
江晚儿坐在上面抱紧手中的姜茶。
原先她以为这些人就是偷工减料,从中贪墨一笔银钱,现在看来还是她太单纯了啊!芮宸说他只是踹了一脚梅香宫就塌了,若是没人动手脚,难不成这梅香宫是纸糊的?
他们是打算用即将入住梅香宫的梁太妃之命来栽赃她吧?事情败露,便用这么多条性命掩藏,当真是歹毒至极!
但这些人之所以死,不过是因为他们拿了本不属于他们的,知道了本不该他们知道的,换句话说,那就是死有余辜!她可不能在这多呆了。
想通这些,江晚儿捧着的茶盏抖的嗒嗒作响,惊慌的快要昏过去了:“竟、竟然有人敢在后宫杀人么?皇上呢?皇上可有危险?”
连戚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江晚儿瑟瑟发抖的模样,眼底戾气丛生,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扶住江晚儿:“太后娘娘?”
顾方清摇着扇子的手一顿,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哪扇窗子被吹开了?
赵之晖本就因为死了这么多人浑身发凉,满身老腊肉抖如筛糠,脖子一凉,他忙回道:“皇上乃真龙天子,定然——”
“定然,你的定然有用么?一踹倒的宫殿还不是砸伤了人?”嘉宁砰地放下茶盏,明丽的俏脸儿板起来还挺唬人。
赵之晖被吓得也不敢吱声了,心里开始捉摸明日早朝怎么保住自己的乌纱帽。
江晚儿双腿并拢内收,一副胆小怯懦的模样,嘉宁瞧了不耻,嘀咕道:“小门小户出来的,果然上不得台面!”
上不得台面的江晚儿头埋得更低了:这不孝女就会拆为娘的台!早晚有天找个接手的把你再泼出去一次!
等眼泪酝酿好了,江晚儿泪涔涔地抬头:“哀家、哀家要回去看着皇上,剩余的是事情就交由两位大人处理可好?”
她声音软软的带着哭腔,听得嘉宁都后脑勺一麻:“太后在这也没什么用,不如赶紧回永慈宫压压惊好了!”
我可谢谢你全家祖宗!
虽然被讽刺了,江晚儿还是觉得这会儿的嘉宁真可爱。
连戚的唇角一直抿着,手上动作轻柔,也没和议事阁的人再纠缠。
等到了永慈宫,江晚儿先去探望了齐暄,确定小崽子睡得安稳才回了正殿。
江晚儿回寝殿换了套干净的衣裳出来,喝了一小碗参汤,才小声问连戚:“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哀家还以为你们出事了!”
“是臣鲁莽,让太后娘娘挂心了。”
江晚儿折腾一晚上疲累的紧,也不想绕弯弯说话:“哀家看了那本《山河志》,你是去查看那些宫殿的枋橼了吧?”
按照书上所述,所有的房屋其实都是有立柱,枋椽等结构拼搭而成,对于角度和位置都有要个的要求,多事在其中略作调整,让一座房屋坍塌那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是。修缮所用的椒泥被掺了杂草,木材也由楠木换成了普通杉木,臣仔细查看过杉木的形态,发现许多枋橼上似乎也替换了这种杉木。之前臣愚钝,并没有多做怀疑,是以才险些酿成祸事。”
才不是呢!门外汉能发新这些道道儿,神仙哥哥简直太聪明了好嘛!
不过,这件事儿她虽然不想插手,但也得弄个明白,自己到底是招惹了哪路神仙,让人家这么处心积虑地害她。
“你说要害你性命的人是曹青手底下的公公,那也就是荣太妃的人,可哀家总觉得这事情会不会查的太顺利了些?他们费尽心机,又岂会露出这么多马脚?”
连戚抽走被她扣的面目全非的一只花枕,将秋桑端来的洗脚水端到她跟前的脚踏边,道:“是太顺了些!臣会继续查的!”
他将自己的衣袖挽了上去,伸手替江晚儿褪下鞋袜。
江晚儿这会儿还沉浸在自己推测里,豪无所察:“还有那个逃出来的工部官员以及给他送茶的小太监,若真是要杀人灭口,会允许出这种差错吗?秋桑方才跟我说,她查了曹青,那人今日一直到宵禁都没回来,你们是可以在宫外过夜……么?”
红晕从江晚儿的天灵盖蔓延至脚指甲。
连戚干净的手臂上隐约可见青筋,修长的手指弯成漂亮的弧度,灵巧地替她折叠裙角,似乎是怕给她烫脚时弄湿了衣裳。
脚上的布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褪了下来,整齐地搭在旁边的小杌子上。
水盆上方氤氲这一团白气,将她的白皙的小脚丫都笼在了里面。
江晚儿一慌,忙抬腿就拉扯衣裙将自己的脚腕和一双玉足都盖住,连戚微微蹙眉。
“这、这个让秋桑来就行了!”
连戚掀起眼皮看她,因为蹲着比江晚儿要矮,所以从江晚儿的角度可以看到他脸上柔和的线条,更能看清那可以当扇子扇风的长睫毛下面一双清粼粼的眼睛。
江晚儿:这我哪顶得住!
咻的把腿收回,根本顾不上形象,双腿一盘,小手搭在中间:“传、传秋桑进来伺候吧?”
腔调别说是命令,就是商量都算不上——那就是求饶!
连戚收回手,慢条斯理地把衣袖解下来,江晚儿想看又不敢看,最后认命地闭上眼睛,因此她没看到连戚那抹得逞的笑意。
回自己房间的路上,连戚摊开双手愣了片刻,最后认命地摇头呢喃:“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你不乱想了啊。”
可他哪里知道,江晚儿是没有再琢磨宫里的那些勾心斗角,但是她琢磨了神仙哥哥啊!
甚至还一琢磨就是一宿。
江晚儿让在床上摆着手指头数连戚的优点:温柔,贴心,会保护她,长得好看,爱干净,没有不好的习惯……最重要的是手漂亮!
所以她总是不自觉地想要靠近他,信任他,依赖他,让他对自己越来越重要。
就像今天,她都记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在雷雨交加的时候出的永慈宫。
还怕不怕雷雨?——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