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森林围绕着营火广场,稍早的熊熊营火堆,此刻,已换上柔和橘红炭块,啪哧啪哧响,有些人在石头上睡觉,仍有不少人叁五成群聚在一起,继续烤肉,喝酒聊天。
津的出现,吸引了许多注目,她战战兢兢,独自走在堊人群中,没有桀在身边,恍若行在懒散狮群里的孤单小羊,儘管保持冷静,紧抿的嘴、僵硬的动作,仍透漏了她的紧张,她努力在人海中寻找…却不见熟悉的身影。
「怎么了?小姑娘?」陌生的广场意外有人亲切招呼她。
朝声音的方向望去,津看见一只脸盆大的盘子,上头堆满半层楼高、和着野蔬的烤肉块,摇摇欲坠的正朝她靠近,撑着盘子的是如枯树般瘦瘦高高的身影。
「骨梟大夫…」津缩了一下脖子,忘了还有这么一号她不想遇到的人。第一次见到骨梟的印象并不怎么好,只不过,现在四周虎视眈眈,整个骨堊族就剩下骨梟是认识她的人。
「你怎么自己在这里?需要什么帮助吗?」骨梟笑盈盈的来到她面前。
津正心焦,一被问到帮助,胸中所困塞的,没头没脑就脱口而出:「请问…椿萝和桀…是什么关係?」
见津隻身出现在这,哭丧着脸,问着这个问题,骨梟顿时明白了过来,阴阳怪气一笑:「呵…这个导游,桀做的很糟啊!重要的事竟然没说。」
他瘦削的脸突然放大贴近,盯着津瞧:「你又过敏了吧?来来来…等等大夫替你揉揉。」
津一听,机警地往后想闪,不料,骨梟细长的手先她一步,揽上曼妙婀娜的腰枝将她靠拢在自己身上。津双手扶在嶙峋胸骨上,骨梟那身怪力不容她推拒;骨梟就这么一手端着盘子、一手抱着佳人,来到一桌边。
石屏后,与骨梟同桌对坐的,是一个高大雄厚宛如巨熊的身影。虽然感觉到对方如炬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津却没敢抬头看他一眼。
「坐下吃点东西吧…」骨梟的声音很轻松,肢体很自然,意图却恰恰相反,手臂强加力道要津坐下。
在骨梟半强迫下,津在旁边空位坐了下来:「骨梟大夫,我不饿…我…」
「没关係、没关係…放轻松…」骨梟笑嘻嘻的,将摆满食物的大盘子放在桌子正中央。
看着骨梟依照自己的悠间步调,将肉一片一片削进津面前的盘子里,她忍不住焦急,又问了一次:「可不可以先告诉我,椿萝和桀…是什么关係?」顾忌同桌有其他人,她刻意压低了音量。
骨梟却像没听见一样继续切着肉。津搁在腿上的手不自觉的揉搓膝盖,显得十分焦虑,坐如针毡。
「他们是伴侣。」
温吞浑厚的声音从桌子对面传来,熊一样高大的男人用标准的坦纳多语回答了她的问题。
闻言,脑子顿时如承受了雷击,心肺全扭绞在一块儿,津的身子明显地一晃,她感觉到胸口有如遭到履带车辗压般,沉重苦闷到几乎无法呼吸。
空气窒了数分鐘,津抬起眼眸看向男人,勉强蠕动唇瓣挤出微笑,对他点头以示感谢,熊男也点头答礼,眼神敦厚而尊重,是津在骨堊少接受到的眼神。
「嗨呀…」骨梟摊靠在椅背上,笑着咬起一支骨菸:「桀怎么会这么糊涂,把你丢着自己跟椿萝走了?」
「不是不是…他以为我睡着了。」津不知道对方在套话,急着替桀辩解,很直率地把原委说了出来:「然后,椿萝来找他,他们才一起离开的。」
「既然他们是从你面前离开,你可以在当时就叫住他问个清楚…」骨梟将嘴贴近津的颊畔,气息喷在她耳里,以气音说:「你有这个权利。」
「他们…」津几乎是憋着哽咽的情绪,才能回答:「他们…感觉是很重要的关係…我觉得应该尊重他们。」
听了这话,骨梟和熊男相视了一下。
「椿萝和她的双胞胎是唯一从小到现在,还能稳稳跟在桀身边的伴侣。至于其他的女人,一段时间后都会自然汰换掉…」骨梟将抽剩的半支菸塞进烟灰满出缸外的烟灰缸。
「汰…汰换?汰换伴侣?」津震惊无比。
「这不奇怪,在我们堊族,强健的雄性族人会持续吸引雌性,男人当然会选择最好的女人进行性交。由男堊人决定留下最合适、最能满足自己的女人在身边…其他的…则继续寻找下一位伴侣。」
骨梟看了她一眼,继续说:「这项优势促成雄性在族里的地位,与优秀雌性性交权力。」
津摀住了嘴,她肩膀颤抖,如此消息严重衝击她的认知。
骨梟绕富兴味的看着眼前发抖的嫩白小猫,提出不安好心的邀约:「嘿嘿…我的实验室很大,很缺女助手,随时欢迎你。」
津眼神呆滞,努力想消化刚刚的资讯,这些讯息却像囤积在胃里的铅块,沉重刺痛。越忍,她越感受到胸腔膨胀到要爆开来,五脏六腑绞缠,涌起一股灼热在腹腔翻腾,盯着骨梟在她盘子里切好的成堆肉片,忽然一阵作呕。
「咳噁…」她红着眼眶,乾呕一声。
万万没想到津的反应超乎想像的大,骨梟不禁皱起眉头:「你该不会…一直以为桀是个纯情男吧?这可就头大了。」
津当然不会这么认为,从头一次两人接触,桀对待自己那种老练的技巧和态度,她就清楚知道对方是个情场熟手。因此,就算桀在骨堊有其他女人,她倒也不会太讶异。
真正叫她无法承受的,是椿萝在房里说的话,津已经串起所有相关联,那个萝蜜必然就是椿萝的双胞胎姊妹,桀的另一伴侣,而他们的情感有着超乎自己理解的宽宏,可以理所当然的带新的女孩加入。这完完全全撼动、颠覆津现有的整座感情价值观,在她生活的世界里,讲求一男一女忠贞廝守的爱情操守,她又怎么能接受轮替弹性很大的伴侣关係?
唯一可以小小通融的理由,就是,桀不是坦纳多人。他有着和她完全迥异的文化环境,这更使得津的脑筋在一时之间卡死,现在到底又该遵守哪一方的游戏规则?津不想再想下去,恐怕自己脆弱的脑筋会因过度拉扯而断裂。
「你还想知道什么?我可以通通告诉你。」骨梟说。
「我已经得到想知道的了,谢谢你。」津强装镇静坦然。但,很快,她就觉得自己快要装不下去了,泪水在眼眶打转儿,情绪已在崩解。
「呼…对不起…我真的没胃口。我先走了…」津随即起身,鞠躬准备离席,藉着鞠躬动作,把头压低,尽可能装作自在的转身,她不敢再看任何人,也不想被堊人看见自己这副软弱可笑的样子。
「骨梟大夫…」津忽然想起什么,停住脚步,背对着骨梟他们,拼命忍住颤抖的声音,问:「桀面对大恶屠的反常是什么?」
「你感受到了什么?」骨梟反问。
津顿住,思索了一会儿,「陌生与恐惧。一种对杀戮的热血狂喜。他在遇到野堊人时也有这种反应。这样…不正常吗?」
「小津津很敏锐呢!」骨梟拍着细瘦的指掌夸着,同时发出叹息:「我早告诉过桀,强养不适合自己的生物,风险很大。」
没有得到正面回答,津等了一会儿,确定他不会再说什么,提起沉重脚步急匆匆地离开。
望着津往幽黑的丛林方向,骨梟对着一旁树与石相偎的阴影,说:「跟好她吧。尤利。那是王要你做的监视工作?」
***** ***** *****
「呼、呼、呼、呼…」
月光穿过枝叶,道道树影纹身而过,津狂乱的疾奔在山野中,不顾荆棘划破表皮,不在乎石头割伤脚底,不畏惧漆黑森林里的危险,她卯足全力奔跑,彷彿这样可以甩脱满身撕裂心肺的痛苦…空洞眼里看到的是椿萝匍匐在桀身上的妖艳身姿,还有…桀拥着别的女人像对自己一样温柔的情景…。
她无从分辨自己此刻的心境,她的脑子茫乱,她的内心纠结,一切乱糟糟,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双腿停不下来的狂奔着,像迷失在森野的小马,惊惶失措,孤立无援。
一个不小心,脚尖绊到了横长的大树根,津重重摔了出去,翻滚一圈,倒在地上。身上多处着火般,传来灼麻痛楚,她爬了起来,没有检视伤口,继续一拐一拐快步向前。
前方出现一片宽广明亮,森林尽头,是大片湖泊,朦胧橘金月光在墨色湖面晕开,波光粼粼。
「好…好漂亮喔…」津站在湖边,呆滞的凝望湖光月色。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啊…」她抓了抓湿湿的膝盖,喃喃念着:「应该…要去上班的…爸爸下个月的疗养费…还没缴…」
「……回家吗…」想到要离开桀,心…痛痛的。她抓紧了胸口的衣服,「不知道…我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平伸出一隻手,隔空朝湖中的金灿抓了抓手指,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只有夜晚冰凉气流在掌中溜过。
唰沙!旁边一大丛水草晃动,津下意识挪动了一步,「啊───!」她叫了一声,脚底踩上的高起陆地猛然滑开,登时脚下一空,重心偏斜,她随即抓住旁边的长草,叶缘割破细嫩掌心,接着断裂,泙哗一声,落入漆黑水中。
夜空将湖水映照的很黑,水很深,搆不着底,就怕水下有什么吃人怪物,叫人脚底发痒。
混乱中找回一丝冷静,津划动双臂想游回岸上,却发现自己越游反离岸边越远…她逼着惊惶的自己放慢动作,保持漂浮在水面,感受着周围的动静…
晚风徐徐,水波荡漾,水纹如褶皱的黑色绸缎缀着月光橘金,呈现一种奇特幽美的图案,若不是跌在陌生水里,急于脱身,想必非常赏心悦目!津感觉到了,水里似乎有诡异涡流,隐隐扯着她,又挣扎了一会儿,但是,无论她多用力划水都一样,只是不断远离岸边…。
『我说过,强养不适合自己的生物,风险很大。』骨梟的话在脑海一闪即逝。
这句话,像是重槌击在心口,也像冷水从头浇下,意外让津慌张的心逐渐平息下来,「风险…」她顿时感到全身乏力,索性向后一倒,哗啦!仰躺在水面上,让水载着她,随波漂流。
天地一片祥和寧静,远处虫鸣稀稀落落,耳边偶尔几声水声哗啦、哗啦…
「…原来那个狂喜…是我给桀很大的压力吗…可是…我都已经在这里了,能怎么办?」泪珠顺着眼角滑落,津望着月亮喃喃自语。谁都不愿意成为自己心爱的人的负担,想起桀恐怖的样子竟与自己有关,她既挫折又内疚,丝毫没有察觉身下的水里,依稀的银白光体逐渐广大清晰起来。
当津深深沉浸在自己思绪同时,突然一怪浪打来,把她整个人翻进了浪里,没有时间反应,一隻脚被光滑细长的绳子缠绕住,往水下急拖!
大量气泡咕嚕咕嚕响,脚上下扯的力道猛急,具有强烈置她于死地的意图。津慌张伸手试着想搆住任何擦过身边的物体,水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锐利的岩石割破掌心,水草滑过指尖,湖底超乎想像的深,形同深渊一般。
津憋气憋得难受,偶然看向脚边,她看见了,隐隐约约之中,脚上的绳子发出朦胧白芒,她鼓足全力,奋力屈膝将腿收至胸口,同时背部弓起,迅速往下方一滚,头脚位置对调,一把捉住了那缠住自己脚踝的绳索。
那绳索在她掌心发光,摸起来是实体,看起来却是散化的雾透光流,波动飘忽。
得抢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才行,没有时间惊叹,津抓紧时机,收绳般,一把一把将自己拉向光流的源头,尚未到根部,她已经撞上庞大如墙的生物,完全不见头尾,整片白芒覆盖视野,手掌大、珍珠亮泽的白鑽鳞甲层层叠叠。人快要没气了,津不管叁七二十一,抱紧了那生物的长长身躯,手指扣住厚实鳞甲,攀附兽身开始往上爬。
只觉那那生物激烈甩动起来,扭动肌肉像蟒蛇一样充满力劲,在水里游窜,甩得津头昏眼花,呛了不少水,差点就拋飞出去。
“不能放!”津感觉自己快死了,求生执念越是强烈。
水的重压从头顶灌下来,耳边隆隆喳喳非常吵杂,唰啦一声,耳朵、脑袋的重压骤然消失,瞬间一身轻,手中紧抱的力道将自己往上带出水面。
津剧烈咳了几声,登时浑身无力,双手一松,整个人从半空中掉了下来,又深深掉进水里,她没命往上游,终于衝出水面,旁边有什么抓什么,如鱼得水,贪婪的大口呼吸。待她回復,才注意到自己手里紧抓着富有弹性韧度的物体。
抬头一看,是一隻雪白龙兽,颈长尾长,威武巨大,背脊上一排兇猛剑鰭,头顶华丽锐角如冠,龙吻两侧梦幻飘逸的细长光鬚,正是刚刚扯住她脚的绳索。一对形似蝙蝠翅膀的巨大龙翼,犹如水母一样微微发光,柔韧半透,隐约可见翼骨,津正抓住牠其中一片膜翼边缘。
「咳…!你!你解释清楚!我跟你无冤无仇!你干嘛死命把我往下拉?!」差一点就溺毙,比起方才的生死交关,津顾不了要恐惧牠,双眼含着泪,指着那头大龙生气的理论。
橘金色宝石般的锐利眼眸瞬也不瞬的紧盯着津,像要把她看穿。他俩互瞪半晌,津逐渐恢復理智,才意识到,一头龙是要牠怎么解释啊!
「好吧!算了…我承认,是我自己掉进这水里,把你吵醒了!我知道睡到一半被吓醒真的很讨厌。我错在先,先跟你说对不起…恩怨一笔勾销,请放我回岸边,好吗?好吗?」
或许是听不懂,龙兽还是像雕像一样打量着她。
「放我,回岸边。」津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岸边。
龙兽眼睛眨了一下,依旧不动,津霎时读懂了牠的眼神。
「嗯…道歉不够的话…」津抓了抓下巴,思索了一下,「那不然…我唱睡前曲帮你助眠…然后,你放我回岸边。」
龙总算动了,满意的抬了一下下巴,从鼻腔发出一声呼哼。
「噗!我竟然看懂你在说什么耶…哈哈哈…好好玩…」如释重负,津开心的笑了。
「咳嗯…」津清了清喉咙,有些害羞,「先说,我没在别人面前唱歌,不要偷笑哦…好啦…要笑就笑吧…能笑总是比忧愁好…」
她调整了一下坐姿,深吸口气,手指在腿上打着节拍,轻轻哼了起来:「…外面世界越来越繁华,其实我们都很寂寞,飘盪漆黑夜晚的船隻,回到我臂弯,停泊在我心里...我会保护你,陪着你,像天上的那颗银星,直到殞逝了依旧照耀你的心,我的宝贝...这一生不用飞黄腾达,只要你的心永远宽阔闪耀...每天夜里、在梦里,遗留下所有枷锁,带着幸福继续旅行…」
月色催情,唱着…唱着…津的眼眶湿了…
「咳嗯…虽然不是名家的词曲,是我妈妈离开的那个晚上,爸爸为了让我们好睡,乱编乱唱的,我从小就好喜欢的一首歌…嘿嘿…我爸他啊…现在已经不认得我了…可是,我却永远记得他唱给我听的样子。」她感慨的说着。
「啊!我把气氛搞糟了!糟糕糟糕…赶快把气氛转回来!」津对着龙兽傻笑:「我老爸他其实乱编了很多歌,选这首是因为你的眼睛,让我想起星星…」她指着龙兽的眼睛,重复唱了一句:「…要你的星…永远宽阔闪耀!」
或许是月夜的微醺,触动了内心深处的苦涩,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着一隻白龙兽这么掏心掏肺的自言自语,对于自己难以理解的行为,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可以送我到岸边吗?我没力气游过去了…」
白龙兽却在水里蹲伏下来,尾巴一甩一甩的拍打着水面,激起不小波浪。
「欸…你赖皮!我要回去了…要赶在桀回来之前回床上躺好,要是发现我乱跑,他就会…」津齜牙咧嘴,张牙舞爪:「他就会很生气。上一次偷溜出来被骂惨了。」想到桀,心一阵抽痛,沉重了起来。
白龙兽无动于衷,静静看着她表演。
「好啦…我会再来找比较充裕的时间来,那时候就再依你说个故事或唱首歌?」津像在哄小孩似的:「我一定会再来。不会太久…好吗?」
白龙兽毫无反应。
「我知道!口头承诺这种东西真的没有保障…你不信也很正常…可是我真的会再来…我不是随便说说,今天就先放我回去吧?拜託?」
白龙兽终于缓缓起身,向岸边移动,翼翅一端搭在岸边,让津可以爬上岸。津回到陆地,转过头,看见白龙兽仍旧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她笑着对牠比了一个胜利手势,「下次再见。晚安!」
回到和桀的住处,津才脱下湿漉漉的衣服,就听见脚步声…顿时手忙脚乱起来,赶紧把湿衣服随便找了角落一塞,慌张爬上床,才趴下,没及拉被子就听见骨帘掀动的声音。
桀回来了。
津动也不敢动的趴在床上,两隻眼睛睁得亮晶晶的盯着墙壁,耳朵敏锐感受着男人的一举一动。桀轻咳了一声,上了床,他不知道津还醒着,轻手轻脚在她背后的位置躺下,将压在津身下的被子抽起来替她盖好,摸了她的额头。然后,从背后轻轻搂抱着她,将脸埋在她颈背连接处,深呼了一口气,便不再动…津的视线已经凄迷,眼眶泛起泪光,泪水一滴滴顺着眼角滑落,滴落在枕头上,沾湿了枕巾。桀的每一个触碰,拉上被子的体贴,都成了揪心的酸楚。
津望着窗外逐渐由黑转为深蓝的色调,她没有睡,遮腾整晚,竟然一点睡意也没有。她听见身后拥着自己的男人发出沉稳规律的鼾声,轻轻挣脱了他的手,翻身坐起,低头看见桀睡得好沉,精力彻底宣洩以后,换来香甜的一觉…
这是好现象。津的良心是这么说的。
怦怦…她的心抽痛。
她当然希望自己爱的人睡得香甜,“可惜,不是因为你。”心里有一个声音说。
怦怦…她的心抽痛。
“他的怀里刚刚拥过别的女人,如同带给你欢愉那样的拥着她们。”心里那个声音说。
“闭嘴!”津感到头晕目眩,她在脑里用力遏止那声音继续影响自己。空气瞬间沉闷起来,像是抽真空般,叫她喘不过气,津站起来…躡手躡脚,摇摇晃晃的离开穴室。
津仰头靠在廊道墙边,痛苦喘息,眼泪不自觉的掉。是自己表现不好吧…她责怪起自己,再说,人家是魔君想要天天换口味有什么不可以?最大的失落,其实是发现原来自己在桀心目中并不特别…
她想找一些事情来做,让自己看起来有用一点,同时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对于决定跟随桀的津而言,在堊族的生活环境,她能为爱适应任何生活,唯有人与人的部分,却是无能为力。这是堊族人与坦纳多人几百年来的仇视对立带来的成见,不是她能够轻易打破的。至今,她亲自感受到,对堊人来说,自己是一个极倒胃口的存在…
从昨晚就没有进食,津很饿,就算是大恶徒的肉她也不会拒绝了。悄悄溜到昨天营火广场厨子们聚集的地方,只剩小猫两叁隻,正在肉架旁促膝坐着聊天小酌。
不顾倍受歧视的眼神,她要到了一些食物,躲在距离人群较远的地方小偷一般迅速吃着早餐。森谷危险很多,她不敢离族群太远,也不能靠他们太近。先前那种疯狂行为,恢復理智后,她自己也是吓出一身冷汗。
「哟…这里有…一大清早就负责吃间饭的。」无预警的,有人站在津的背后羞辱她。
那人讲了一口非常标准的坦纳多语...津抬头,是右翼魔君的女人泰兰诺。
「是嘛...我们骨堊,除了主母,还没有过有人是不用付出劳力就可以吃饭的。」泰兰诺身边还有几个跟随的人,就这么你一眼我一语的讥讽起来。
「哟...我们可得小心,搞不好她有一天会成为我们的主母!」
说完,所有人哈哈大笑起来。
「欸欸欸,听说,堊人和坦纳多人会生出畸形儿。」泰兰诺手撑着腰枝,居高临下,美丽的面孔透着狰狞扭曲。
「还是怪胎?」此话一出,又引来群体大笑。
她们将津团团围住,周围环绕着阴寒重压,津不自觉缩起身子。纵然是堊族女子,依旧比她壮硕高大,又是天生健美的人种,体格悬殊,光是一脚都可以把她踢个半死。
「唉哟~我们快别欺负她,小心她跟魔君打小报告,你可吃不完兜着走。」
「她只是桀君的玩具而已,玩具怎么配跟我们斗。」
「桀君最近有点辛苦耶,听说就是因为这个坦纳多人和右翼魔君闹得很不快。王也开始对他施压…」
说着说着,他们开始改用堊语交谈…听不懂的话,加上充满鄙夷仇恨的眼神,津胆怯了,她站起来打算离开,一隻手却搭上肩,将她按坐了回去…
「她的伙食是我负责的,有什么问题吗?泰兰诺?」又出现了清楚的坦纳多语,这次是低沉浑厚的男声,这个声音有点儿耳熟。
「不敢。」泰兰诺的声音明显弱掉了。
「不管是出生自坦纳多还是骨堊,她现在是左翼桀君的伴侣,你就必须以此相待。」男人义正严词道。
泰兰诺咋舌,悻悻然离去。
津小心翼翼转头,看见高高壮壮的身影,是昨晚和骨梟同桌的熊男,身边跟了一位绑着紫色高马尾、褐皮肤的俏姑娘。
「谢谢你。」她轻声道谢,心里有说不出的五味杂陈。
「不谢不谢,泰兰诺是当年没被桀君看上的女人。自从当上右翼的伴侣后,和左翼伴侣较劲的味道就变浓了。」紫色高马尾的女孩回道。
「霜霏,不要多嘴,那只是你的臆测而已。」熊男制止了紫色高马尾的女孩。
「这种事大家都知道的啊!」霜霏不高兴的噘嘴嘟囔。
「请问,怎么称呼你?」津问熊男。
「摩托托。」熊男简单说出自己的名字,指着霜霏:「她是霜霏,我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