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切都归于宁静。
许久后,伏城轻声地说:“你的手好像流血了。”
卓桓垂眼看着自己流血的手指,面无表情地将血渍在衣服上擦干。血刚擦干就又流了出来,于是他再继续擦。
心里有一个声音,看着这个男人被戾气充斥着的脸,伏城张了张嘴,还是问出了那句话:“你妈妈怎么了,好像精神状态有点不对。”
擦拭血渍的动作停住,卓桓缓慢地转过头,看他。良久,他问:“嗯?”
伏城默了默,继续道:“你们之间的关系,好像不是很好。”
卓桓平静地望着他,伏城与他对视。
漫长而悠久的注视后,卓桓勾起嘴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你管得很多啊,伏城。”
心脏被用力地梗了一下,青年收回所有关心,他淡然地说:“没有,随便说说而已。”
“哦?”刻意拉长的音调,在停车场空旷的回声中,如同最深刻的讽刺。
伏城:“车坏了,还要去麦飞么?你受伤了,先处理一下吧。”
卓桓:“伏城。”
伏城抬头望他。
只见停车场刺眼的白色灯光下,男人垂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他,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着嘲弄而现实的话语:“你他妈以为和我上过床,就可以对我指手画脚了么?”
呼吸在这一刻,彻彻底底地停了。
伏城静静地望着眼前被无尽恶意所侵蚀的男人,他张开嘴巴,听到自己用平淡的语气,这样说:“没啊。”
卓桓:“哦,说起来你知道么,我的记忆力很好。”
“嗯?”
“所有的东西,最多看三遍,我就能记住。”
“所以?”
“罗格318的遇难者名单,我看了87遍。伏这个姓挺少见的,我这辈子就见过两个。一个是你,还有一个,对了,好像在罗格318的遇难者名单上?”
望着男人脸上漫不经心的笑,听着他轻描淡写的话语。伏城点点头,说道:“是啊,那是我叔叔。”说完,他便拉开车门,走了下去,“今天应该去不成麦飞了吧,你受伤了,我的脚踝刚才也扭到了。卓老师,我联系下麦飞的人,请个假。”
伏城走下车,走向电梯。
他确实是扭到了脚,好像不严重,但走路姿势一高一低。
卓桓坐在车上,看他一步步走向电梯。他的眼神越渐深沉,就在伏城快要走到拐角的时候,他砰地一声开了车门下去,喊住了他:“喂,伏城。”
伏城转过身:“还有什么事吗,卓老师。”
卓桓望着他淡漠的表情,沉默几秒后,他嗤笑道:“没什么。”
伏城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走进电梯。
电梯门叮的一声响了,青年的身影消失在逐渐合拢的门缝中。
死寂般的地下停车场里,男人一脚踹在报废的超跑车身上:“操!”
电梯里,当门关上的一刹那。
钻心的疼痛被人遗忘了许久,此刻顺着脚踝,爬遍全身。伏城靠在冰冷的电梯墙壁上,他慢慢抬起手,用手臂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哭是哭不出来的,可是心好像被掏空了一样,身体里什么都没了。
他一直知道的,卓桓从来没有认真过。
他喜欢黑发黑眼的亚裔男人,从始至终,都是如此,也只是如此。
然而,他却还是喜欢上了这个男人。
从八年前在部队礼堂看到这个人的第一眼起,便是亘古弥长的痴迷和敬仰。不是喜欢,却比喜欢更深刻。他憧憬、信仰,将这个人当做神,整整六年。而再到爱,其实非常容易,他好似一脚踩进沼泽的行人,越陷越深,再无抽身的可能。
电梯行至一楼时,上来了一对老夫妻。
老妇人看着伏城难看至极的脸色,愣了片刻,她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