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逗留下去也意义不大,他准备离开了。
他本以为对方是装疯,现在看来,似乎又是真疯。
如果陆祖德的演技当真厉害到这个程度,那难怪那些急欲从他口中得到秘密的人,会弄不清他真疯假疯,留着他这条小命。
可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在黑暗里苟延残喘,在监视下装疯卖傻,光是两个鼻孔出气,就叫活着了?
这是陆祖德想要的?
身后,陆祖德又开始颠三倒四说话。
“珍珠,珍珠好漂亮,我喜欢玛瑙,火一样的玛瑙,火红火红的,火……他们说火是朱雀,火,嘿嘿,还有青龙,老虎,乌龟!”
凌枢的脚步一顿。
“乌龟我也喜欢,壳子,我要钻进去……我的壳子呢?咦,我的壳子哪去了?”
他驻足听了一会儿,发现对方的话毫无逻辑顺序,完全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再听下去也没有用。
凌枢又去看蓉姐和宋姐。
果不其然,这两个女人倒是正常,但她们什么也不知道,蓉姐推翻了自己之前见过冯三小姐的说法,坚称自己是认错了。
巡捕告诉他,春山会被绑的女子之中,的确有一个跟冯三小姐有些相似的,但姓的是陈,家境普通,还是个女学生,跟冯家没什么关系,只是巧合。
凌枢在他们三人身上一无所获,只得彻底离开这里。
牢狱的阴暗跟外面的阳光普照形容两个世界。
凌枢长长出了口气。
老实说,待在里面起初可能没感觉,但时间一久,那种压抑逼仄足以把正常人逼疯。
也许陆祖德就是这样疯掉的。
但他是真疯吗?
凌枢现在也有些不确定了。
没有一个人能装到这个地步,面对逃出生天的诱惑丝毫不动心。
岳定唐和沈人杰在外头等他。
跟他们一起的还有杨家夫妇。
岳定唐出面,事情果然很顺利,一通跟冯部长的电话之后,杨家夫妇被获准假释,换言之是软禁在家,巡捕房这边派人住在杨家,跟他们同进同出,这个人就是沈人杰。
凌枢听见这事就开玩笑:“老沈,你都快成监视老手了吧?”
沈人杰唉声叹气:“这差事整的,哎,其实我不愿意!”
凌枢一拍他肩膀:“得了吧!你住在杨家,好吃好喝被供着,还不用回巡捕房点卯,不比之前舒服多了,这桩案子要是办好了,功劳又有一份,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沈人杰装不下去,闻言嘿嘿两声,不嘚瑟了。
“陆祖德那边怎样了?”岳定唐问。
凌枢摇头:“他的嘴巴很紧,什么都撬不出来,我甚至怀疑他真疯了。”
沈人杰:“你这下信我了吧,我们一开始也怀疑他装疯卖傻,后来各种法子都试过了,那些什么面贴纸,老虎凳,都没能把他试出来,人反倒还更疯了。其实吧,他疯了就疯了,本来也是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但上面的人却不想杀他,那就只能这么晾着呗,看他自己什么时候忍不住,不装了!”
凌枢叹道:“如果他真是装的,那我对他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一个人能对自己心狠至此,难怪能在鹿同苍手下抢了江河的位置。”
杨氏夫妻跟在他们后边,不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却一脸战战兢兢,畏畏缩缩,现在被放回家,也没有丝毫放松。
巡捕房的牢狱不是寻常小老百姓能忍受的,虽然两夫妻没有陆祖德那样的遭遇,但肯定也受了不少磋磨,加上心理上的折磨,没有病倒已经算很幸运了。
“几位长官,到了,还请几位先到屋子里坐坐,你们想查什么,我们一定给你们找来。”女人指着前边一栋房子道。
这是一栋貌不惊人的民宅,与周围其它房子无异。
凌枢是本地人,知道这一片住的都是不太富裕的百姓,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称不上贫民窟,但是每年能余下来的钱也不多,有时候一场重病就能把他们攒下的家底耗得干干净净,尤其是在这样的世道,想要维持平静生活,更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