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直拿着枪,又把我勒那么紧,不累吗?”陆祖德冷冷问道。
他此时的神情已经完全不是个小孩了,先前在孙家里的天真聪明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与面容完全不符的成熟阴沉,他不必再掩饰,自然也就不必再做戏。
“累也得勒着啊,你现在就是我的保命符,蓉姐那边肯定很快就找人追上来,没了你,我肯定小命不保!”
陆祖德没想到事到如今,凌枢居然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调调,完全没有大祸临头的自觉。
“你现在去火车站,离开上海,也许还能保住一条小命,去了春山会,再想逃也来不及了。”陆祖德阴恻恻道,“你想知道孙氏如今的下场吗?”
凌枢:“她不是被你们虐待,用鞭子抽得死去活来吗?”
陆祖德一惊:“你怎么知道!”
凌枢嬉皮笑脸:“我想知道的事情,自然就知道了。你不是奇怪我为什么自投罗网吗?我大闹你们赌馆,又挟持了你当人质,你觉得事情传到鹿先生耳朵里,他会表扬你宁死不屈吗?还是觉得你办事不力,回头找个由头把你踢了?你的干爹江河,可是鹿先生的生死兄弟,他连江河都想杀,还会对你留情吗?到时候说不定鹿先生见我有勇有谋,背景清白,一个高兴就把我给收用了呢?”
陆祖德听得脸色都快阴沉得滴出水来。
虽然这家伙明显在胡说八道,但他有一点说对了,今天这事闹出来,传到鹿先生耳朵里,陆祖德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凌枢铺垫到位,拍拍他的肩膀。
“其实我本来就是为了救孙太太,她一个女人无足轻重,你让人把她带到春山会,再买两张去南京的火车票,我带着她连夜离开上海,咱们一手交人,一手放人,不是皆大欢喜吗?”
陆祖德:“这我做不了主。”
凌枢故意道:“怎么,你真把孙太太当成你娘了?”
陆祖德大怒:“你懂个屁!她妹妹是鹿先生的禁脔,很受宠爱,她自己在鹿先生那里是挂了号的,又负责代我出面,做些我不方便出面的事情,不是我想放就能放的!”
凌枢明白了,孙氏既是人质,又被迫帮他们做事,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陆祖德很是恼怒:“今日你把事情闹大了,蓉姐跟宋姐肯定会报到鹿先生那里,到时候别说孙氏了,你自己也跑不掉,还有你姐夫,你们一家都得死!你要是现在放了我,带着家里人离开上海,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凌枢叹了口气:“反正我放了你也是死,不放你也是死,还是有个人质安全点,顺带在死前见见世面,这春山会到底是什么,听了名字我就觉得好奇。”
陆祖德冷笑:“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多管闲事死得快。”
凌枢笑道:“你坏事做绝都还没被雷劈死,我怎么也比你死得慢点吧?”
论口舌,陆祖德只有被气死的份。
他果然不再说话了。
黄包车夫停下脚步,他们到了德成菜馆门口。
三更半夜,门口冷冷清清,半个人也没有,菜馆的门也关着。
凌枢带着陆祖德下了车,前者伸脚轻轻一踹,门就开了。
耳边适时响起陆祖德比清明节下雨还要湿冷的声音。
“你想清楚了,踏入这道门起,不是你想离开,就能离开的。”
第143章
对陆祖德的警告,凌枢付之一笑。
怕?
他在袁公馆地下仓库也怕过,调查何幼安发现背后的成先生也怕过,还有在东北——
恐惧是人的正常情绪。
但害怕就不干了吗?
那是不可能的。
他的步伐甚至没有因为陆祖德的话而出现片刻凝滞。
“祖德小朋友,待会儿要是遇到你们的人,你知道应该怎么做吧?如果你当场揭穿我的身份,我就当场打死你,一命换一命,我也不算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