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有个说法,小孩子七岁之前不辨是非,不明善恶,全靠本能做事,就是到了阎王殿也不会去计较七岁以下的小孩儿的是非。连阎王爷都尚且对孩童有所优待,更何况郁宁呢?
“这……”那妇人犹豫了一下,对着郁宁用力地磕了一个头:“贵人,生死有命,您的一片好意小妇人心领了。”
“既然如此,你就去吧。”郁宁轻轻地道,也不再去管她了,起身走到了院中那棵老梅树前折了一枝枝干下来。啪嗒一声,那一枝老梅就被轻而易举的折了起来,郁宁看着枝干中一点干枯坏死的内芯,无趣的把梅枝抛下了。
庭有死树,大不祥。
一旁的侍卫招呼了一声,自屋里走出一个紫衣婢将那妇人搀扶起来带走了,男孩儿还在角落里喝粥,一口一口的喝得极为珍视的模样,每一口米粥入口,他的眼睛就眯成了一条缝。
郁宁看了他两眼,摆了摆手吩咐人在这里看着这孩子,等到这孩子吃完了再给送回去。
王管事上前几步,在廊下拱着手道:“少爷,您可是想拉这孩子一把?”
“相见即是有缘。”郁宁回了廊下,雪花沾在他颊边化作了一点晶莹的水珠,然后慢慢地滑入他的领口之中。郁宁在脸上摸了摸,拂袖道:“但是既然对方亲娘都不愿意,我去做这个恶人作甚?”
王管事笑道:“少爷容禀,也不是一定要将这孩子带走的……回头我们走的时候给这家主事的一些银两,就说和这孩子看着有缘分,让这孩子大了到长安府中投靠国师府,想必对方也不敢违逆。乡下的孩子都皮实,但凡吃饱喝足,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夭折。”
郁宁嗤笑了一声:“算了,你看着办吧。”
“是,少爷。”
饭后,郁宁也是闲着无聊,便撑了一把伞,带着芙蓉和两个侍卫到村里头去走走。方出了门子,就见两个壮汉在围墙外的一侧在刨坑,郁宁的眼神落了过去,芙蓉就闻弦音而知雅意的上前询问了一番,这才知道原来这两个汉子就是郁宁住的这家的主人家的两个儿子,他们家的妇人在郁宁这头帮忙,他们几个闲得无聊,就先在屋侧刨两个坑,来年春天的时候就把两棵榆钱树给种下去。
“还有冬天刨坑的?”郁宁好奇的与芙蓉道:“这泥土被雪冻得硬邦邦的,何不等到春天再动手?”
为首的汉子擦了一把汗,说:“贵人有所不知,这是我们家里的上头长辈留下的经验,要是想种树就提前一两季把树坑刨出来,埋下肥料再填平,等到明年开春的时候,什么金贵的树都不怕留不住!”
郁宁不太懂这种种树的道理,也就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对方接着道:“说起来还要多谢贵人,这两棵树我阿爹早就想种下去了,说是夏天太阳太毒,有了大树好乘凉,奈何树苗太贵,要不是恰巧遇上了您,这两棵树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呢!”
芙蓉横了对方一眼,对方讪讪的不敢再说话,退到了一边。郁宁好笑的看了看芙蓉,芙蓉接到郁宁的眼色硬是眉目不动,一副官宦世家一等侍女的气派。郁宁撑着伞,接着往村里头走去,等到绕着村子走了一圈,就见到在屋子的另一侧,也有一个人在挖坑。
就如同郁宁所说的一般,这种天气,雪水化入土中凝结成冰,地面被冻得跟块铁似地。方才是兄弟两人在那头挖坑,一人挥锄头,一人以脚施压,倒也不算难挖,可是这头就还有一个人在挖,也没有什么锄头,只有一把小铁锹。
这汉子便一个人蹲在这头一点点的刨坑。
郁宁上前问道:“你在作甚?”
那汉子一抬头看见郁宁就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扑通一下跪了下去,老老实实的答道:“小的在刨坑,准备来年种树。”
“你也是这一家的?”
“是的。”
郁宁问道:“我看见你的兄弟在西边挖坑也说要植树,你们为何不一起?”
“大哥和二哥说现在那头刨好了就来帮我。”汉子答道。
郁宁点了点头,原本别人家种树也跟他没什么关系,他也不打算去管,但是他心中突然一动,想起来一句话来:两树夹屋,定丧骨肉。
他淡淡的道:“不许挖了。”
汉子抬头小心翼翼的看着郁宁,见郁宁也在看他,便飞一样的低下头去。“贵人……可是这……”
“我说不许挖了,就是不许挖了。”郁宁甩了甩袖子,穿过他直接入了宅中去了,芙蓉留了个眼神给侍卫,让他留下处理此事,虽然不知道他们家少爷为何突然心情就不好了起来,但是按照郁宁平时的心性行为,甚少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少爷这么做,定然有少爷的道理。
侍卫应了一声,抱拳道:“芙蓉姑娘快去吧,此事我来处理。”
“嗯。”芙蓉急急地去追郁宁去了。
***
翌日,雪停了下来,郁宁等人便加紧赶路去秦安府,又被雪绊着走走停停,最终七日的旅程走了整整十一日,这样一来留给郁宁的时间就很有限了。
或许是天公也有心作美,郁宁到的那一天恰好是个晴天,有道是:
一看风水清其贵,二看行藏地心良。
三看时日为第一,四择高师理阴阳。
五看山家当立墓,六遇山人选地方。
七逢天地开通日,八忌瘟期少日光。[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