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眨了眨眼,示意身后的芙蓉,有耳目在此,他可不敢说实话。兰霄见他俏皮的向他眨眼,不由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问道:“那么你师公是一位风水大家?”
“嗯,我师公姓顾,双名梦澜,字我还不晓得,就不跟你说啦,回头你要是看见我师公,叫他一声顾大人就行了。”
有官职,风水师?
“……钦天监?”兰霄想到了清朝的这个部门,似乎就是专门管天象的,风水……应该也属于这一块吧?
郁宁歪着脑袋想了想:“差不多类似的官职吧……”
“你师傅不喜欢你学风水术?那你还主动为张掌柜的布置风水局?不怕你师傅打你了?”
“这不是看张掌柜的可怜嘛!”郁宁以非常纯良的表情施展了睁着眼睛说瞎话技能。难道他真的就那么好心,上赶着给人做局?什么给他师公收尾,都是屁话。实则还是因为郁宁之前在聚宝斋布置了一局风水,虽然大多是他的手笔,但是最关键之处——点穴,却是方道人帮着他点的。
聚宝斋的金蟾吐钱的风水局,说穿了他就是给了个想法又在最后开辟气场之时放置了阵眼。虽然核心布局也很重要,但是其实局能不能成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点穴。
所谓点穴,《雪心赋》中有言:相山如相人,点穴如点艾。一毫千里,一指江山。意思是说看山水就如同在看人,点穴就像是给人做针灸点艾草,不可以有半点偏差。点穴若有了偏差,就会让风水局出现截然不同的改变,轻者前功尽弃,重者局成之后风水转善为恶,甚至对风水师造成反噬——也就是所谓的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点穴讲究的是快、准、狠,一次成功。天地风水可不会让风水师一次次试到准确为止,在点穴过程中,往往是在地上点出穴位,将此处挖开,然后再将作为阵眼的法器放进去的一刹那间,乾坤就已成了定局。所以到底成不成,全看这一指定江山!
郁宁第一次布局时,自然是不敢托大,只敢旁观方道人点穴。但是等到那金蟾吐钱风水局成之后,他也获得了一些玄之又玄的领悟,他有一些感觉自己应该也能够胜任点穴这一难题了,但到底能不能成还是未知,总想着要试上一试才知道。
可以这么说,郁宁他迫切的想要试一试,不光是为了证明自己能不能行,还有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他想再体验一次,直觉告诉他,这是一种非常难得的机遇。
故而这一次张风来再度遭遇风水危机,郁宁心知机会难得,便循循善诱,得到了张风来的同意他来布这一局,试试自己到底能不能够点穴。
选张风来也是有讲究的,在现世里一是还没有时间去研究摆弄,二是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敢胡来。
到了这里却是不同了,他手底下有侍从,有侍卫,梅先生和顾国师就在离此处不远的长安府,身上还有银票,张风来受过顾国师大恩……就算是他点穴失败前功尽弃,再严重一点受到风水反噬,他也有信心能撑到梅先生和顾国师来救他。到那时,再把张风来一并带走,让他到顾国师眼皮子底下去继续发扬光大他的余庆斋,他就不信谁敢在一国之都、顾国师的势力范围内用风水术害人。
至于为什么不选到了长安府再在顾国师的看顾下点穴……郁宁心里也明白,他学风水术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顾国师甚至没有正儿八经给他上过一堂课,他如果和顾国师说他想要试一试点穴,就算是顾国师胆子再大,有梅先生在侧,是万万不可能让他立刻就试了的。点穴这事儿,如果真的要拖,至少也得是两三年后,他们两个才敢让他一试。
但是郁宁等不及了。那么,不趁着现在老虎不在家,猴子不赶紧称大王,那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再称?大不了回头挨顿打也就完了。
届此,钱、权、势齐备,郁宁才悍然出手,抓住了这一次机会。
郁宁想到此处,忍不住微微一笑,他此刻心情极好。他摸了摸眼角,希望自己的演技超常发挥,没有让兰霄看出什么蹊跷来,总不好让兰霄知道这是一场危险的游戏,叫他担心了之后又生事端,那可不太美妙。“泰山石给我吧,这玩意儿看着太朴素了,万一弄丢了也是麻烦。”
兰霄点了点头,把泰山石还给了郁宁,郁宁嫌弃它在地上滚过,转手就扔给了芙蓉,叫她收着。他想着方才兰霄听他捡漏的部分很感兴趣的模样,岔开了话题:“说起来,你要是有兴趣的话,回头我带你去捡漏啊——我师傅给我布置的作业我给落下了,得再买几件古玩回去糊弄糊弄他才行。”
芙蓉不禁看了郁宁一眼,此话一出他就知道自己失言了,他也毫不客气的瞪了回去:“回去不准告诉我师傅!”
“是。”芙蓉无奈的后退了一步,作恭顺状。
***
翌日,卯时初过,天光初曦。
郁宁方醒,外务管事便来报说余庆斋已经按照他的意思修缮好了。
郁宁点了点头,说了声知道了,便起床如同往日一般,练拳、练剑、用餐、喝药,只不过今日多了一项,他还去沐浴了一回,直到将自己的心泡得如同往常一样平和从容,才从浴池里起身,前往余庆斋。
听说古人祭祀天地之前沐浴更衣,节制饮食,以表虔诚。郁宁也效仿古人,为着郑重,他没有选择平日里惯常穿的那些青黄一类的色彩,而是换了一身纯黑色的衣服,没有一丝花纹,宽袍广袖,层层叠叠,也有几分俨然肃穆的风采。
但是他又仔细想了想,沐浴更衣可行,节制饮食……恐怕有点不行。万一中间饿得心慌意乱影响发挥怎么办?划不来划不来。
于是郁宁早餐吃了四个红糖馒头,喝了一杯清水,没沾荤腥,就当自己节制饮食了——“嗝——”,吃得还略撑。
别说,这留园里的厨子做得红糖馒头是一等一的好吃,松软又不会太干,虽然没有馅芯儿,入口却微微碾压,甜而不腻,着实很对郁宁这种甜口南方人的胃口。郁宁已经想好了,这样的厨艺留在留园等着顾国师几年都没有一回的临幸,还是跟着他一并到长安府去吧。
此时天色大亮,路上已然有了行人,进城买卖的农户樵夫,开张的和打烊的小厮打着呵欠搬着门板,路边上有人在吃馄饨,也有乞丐守在一旁指望着能喝上一口剩下的馄饨汤,几个妇人在街头一侧与卖菜的为着一根葱扯皮,一派的热闹景象。饶是如此,郁宁这一辆前呼后拥,进退有度的马车依旧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行人自觉地让开道路,让他们通过,用自以为不引人瞩目的眼光悄悄的打量他们。
张风来并两个徒弟已经在余庆斋门口焦急的等待着郁宁的到来了。
马车吱呀一声停下,一身黑衣的郁宁掀了竹帘,露出了半张脸来。他抬眼看了一眼张风来身后的余庆斋,低声说:“张掌柜久等了。”
余庆斋,久等了。
第114章
点穴这事儿,说难难,说简单却也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