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了吗?”盛淮在那头笑问,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但听在纪从骁耳里,却带着许些想念。
纪从骁低应了一句,随即问道:“你呢?还在和小朋友玩吗?”
“对,是还在和小朋友玩。”盛淮带着笑,意有所指,“在和小朋友聊天啊。”
纪从骁知道他在调侃自己,稍稍抿了唇角,弯起一个笑。盛淮也没有多逗他,跟他讲起了昌南,讲起了在这一个地方的所见所闻。
昌南是一个小城镇,是那种世代以制瓷为生,手工艺一代又一代流传古韵悠长的地方。在历史上也小有名气,若当真要往上追溯,可以说得上是源远流长。
盛淮说,这里的房间挺不错,虽然看着破败,但冬暖夏凉,院子里种满了花,还有一棵大树,非常地惬意悠闲,让人有一种隐居于此的感觉。
盛淮还说,他的隔壁住了一对老人家带着两个孙女,他们世代生在昌南长在昌南,可他们的下一辈却看不上这种家传的手艺,觉得玩泥巴没什么出息,于是在剩下两个孙女后就去了大城市,过年才回来,只留下两个小姑娘跟在他们身边。
小姑娘对这一方面倒是非常喜欢,刚刚还给盛淮展示了她随爷爷奶奶去作坊里玩时自己做成的小兔子小鸭子等等可爱的小东西。
小姑娘现在才五岁,手艺已经很不错了。只不过拍照的技术有点不太行,照片都拍得模糊,刚才那张,是他从十几张里挑出的唯一能入眼的照片。
纪从骁躺在床上默默望着天,他的重点是,盛淮让小姑娘给他拍了十几张照片,这,不大像是盛淮能做的事……
“你不知道恋爱使人智商下降吗?”盛淮缄默一瞬,给自己挽回形象。
纪从骁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并不觉得自己傻。
盛淮笑了笑,继续给小朋友讲他的晚餐,当地的特产美食,讲他遇见的人遇见的事,告诉他那里的景色与习俗,连细枝末节都不曾放过……
在这细致的描述之中,对方今晚下了飞机后的行程几乎全然展现在眼前。
一帧一帧铺开,在轻描淡写之间填满了颜色与旁白。
纪从骁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发现,这是特意讲给他听的。他早该想到,盛淮哪是这么多话的人?即便是讲述旅行的见闻,却也不过寥寥数语,只将那最震慑人心的部分阐述。
而眼下这般细碎,是为了照顾他的不安,为了应和他的占有欲,特意将行程揉碎在闲谈之间,既没有直白地撕破这一层岁月静好的假象,又将他想要传达的东西送到了纪从骁耳中,委婉又温柔。
一时之间手足无措。这份情意太过贵重……
“小朋友?”电话那头盛淮带着笑,“这个问题还要想这么久么?”
纪从骁回想了一下盛淮刚才的问题,似乎问的是——“刚认识的时候你说你二十四,是虚岁还是实岁?”
纪从骁:“……”
“我只是在思考,我到底多少岁。”他迅速答道,试图遮掩自己刚才的失神,“小时候,我不想待在家里,便赖着我妈把我的年纪往上调了一岁,提前进了幼儿园,所以,我今年才二十三,实岁。”
“问这个做什么?”他疑惑道。
“这是一个惊喜,所以现在不能告诉你。”盛淮实话实说。
纪从骁也听话不问,转而聊起了其他话题:“说起来……为什么林缓顾停他们都凑上热闹了,玫瑰花啊连萧合锦都折得比我好看……”
“……那是因为他特意学了折给孟携衣的。”
“……”
两人便这般闲聊着,窗外的喧嚣渐歇,夜色已深。
盛淮结束了上一个话题,看了眼时间:“你该去睡了。”
纪从骁并不想挂断电话,他想就这样和盛淮絮絮叨叨下去。但他确实有些累了,也不能耽误盛淮的休息,只能乖乖道了晚安。
他抬手,正打算挂断电话,却被盛淮阻止。
“就这么开着。”
纪从骁疑惑一瞬。
“就这么开着。”盛淮轻声重复道。
纪从骁如他所愿,熄了灯,手机点开扩音放在枕头边。黑暗之中,耳边有微不可察的呼吸声传来。轻轻浅浅的声响,填满了整个房间,整个黑暗之间的空洞。让他感觉,仿佛……对方就在身边,就在他伸手就能触碰的地方。
忽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纪从骁抬手遮住自己酸涩的眼,唇角却不自觉地弯起。
“晚安,盛哥。”他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