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常理,正常人这会儿应该会回一句类似于“下次有空再合作”的话语,然而盛淮却只随口回了两个字:“是吗?”
程橙:“……”
据说盛影帝是个好沟通的人,这沉默寡言的样子是好沟通吗?
但好在,工作这么多年,她应付过的场面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仗着一张巧舌如簧的嘴,愣是将话题拉到了纪从骁身上,倒是让盛淮多说了好几句,四舍五入,可以说得上相谈甚欢。
再抬眸一瞧不远处表情难以捉摸的纪从骁,程橙转了转眼睛,等结束这一对话后,仿佛随口一提:“这么一听,盛神和从骁的关系可真不错。从骁就在这边上呢,盛神和他说一句?”
纪从骁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那道眼神让程橙觉得他仿佛早已经洞悉一切。
而电话那头也诡异地沉默下来。空气突然安静了好一会儿,直到程橙想要开口提醒一下时,开了扩音的话筒中突然传来一声低笑。
程橙心下一松。
然而,刚松了一半,就听见盛淮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我记得从骁这个牌子的手机有一个特点,就是,在拨出电话,和接通电话时都会有一下震动提示——他曾经和我抱怨过——那么,程小姐,请问一下,你拨通我电话时,将手机压在胸口,为什么没有感觉到呢?”
“就算确实没有感觉到,那在拨号之后,和信号发出中间有一小段间隔,为什么你不趁着没拨出去时直接挂断?”
“一个巧合也就罢了,两个,可就说不过去了。当然,不得不说的是,你的演技实在是不太好,太过浮夸,让人一眼就能看穿。”
“所以,节目组不按规则欺负我的……朋友,还妄图要我替你们缓和关系么?”盛淮轻笑,“接这个电话,只是给从骁面子,免得你们说他没有人缘。”
电话随即被挂断,扩音器中传出的“嘟嘟——”的忙音仿佛在节目组脸上打了响亮的一巴掌,程橙没有反应过来,周迟想要说点什么来缓和一下,然而,他还没有开口,就瞧见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纪从骁有了动作。
他的脸上带着堪称愉悦的笑意,随意抚了抚袖口。交叠的双腿搁下,笔直地站起身,从程橙手中拿回了手机。
“不好意思。身体突然不舒服,接下去,我就不奉陪了。”
他没有半点诚意地道歉,干脆利落从台上离开,留下一干还没来得及反应的众人以及爆炸的现场和弹幕。
“纪哥。”纪从骁一下来,一直在一旁看着的顾泱泱便跟了上来,“叶哥在魏佳琳那会儿就去找导演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不管他。”纪从骁随口答道,唇角的笑意丝毫不减。
以他过去的性格,他本该在看穿程橙的把戏时就离开的,但他实在太想念盛淮,哪怕只是声音,哪怕或许只能多听一个音节,哪怕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可还是鬼迷心窍地留下。但他没想到,还有意外惊喜——
早在接通电话时,从那寡言寡语之间,他就能听出盛淮的心情其实不大好,或者说,非常不好。不然依他那从不往他人身上撒气的秉性,怎么可能让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这么下不来台。
他原以为是因为自己这一个电话所致,却不料,确实是因为这一个电话,但却并非因为他。
于是原本因为节目组擅作主张而陡然升起的怒意,就在那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中,简简单单被尽数抹去。甚至连自己那些准备好反击的讽刺和嘲弄都尽数封存在了心口,不是什么美好的言辞,可对他而言,却是另一种见证。见证着在这短暂的人生中,有那么一个人,会在他被人欺负的时候不由分说为他出头,就像江镜宣对江执裴一样。
这就是他当初拍定妆照和海报时怎么也入不了戏的原因,因为,从来没有得到过,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去表现。
原以为这辈子大概也就这样,这种年少时梦寐以求的东西,到最后,也依旧只是他人生中众多遗憾的一种。只不过没有想到,不是没有,只不过是晚到了一步,在他已经失望和放弃的许多年后,才重新落到了他的掌心,让他满足又心酸。
而且,盛淮对他的态度似乎没有怎么变化,他甚至要怀疑如果接电话的是自己,那人还会笑着回一句“小朋友”。
可到底也只是假设。他不会接盛淮的电话,也不会和他沟通,他和盛淮,不会再有交集。
就像当初在酒吧里,即便仗着醉意和冲动将那个电话拨出,可到最后,仍然是在没有拨出去前将它掐断,因为他的理智还在,或者说,不可能和盛淮有结果这几个字,早已牢牢刻在他的骨血之中,和盛淮保持距离,已经成了本能。
笑意渐敛,唇角又变成了轻嘲的弧度。忽地一怔,终于在后知后觉中,才发现已经找到了通话记录的来源。
他本该记得清楚,可那天喝得多了,又刻意想要忘掉所有和盛淮有关的事情,于是潜意识里,便让这件事在记忆中模糊,直到现在重新想起……
“说下台就下台,你就不怕招黑以后没什么综艺敢请你了吗!”
气急败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么一会儿,确实足够让这事传遍电视台。纪从骁漫不经心侧过身,浑然不在意:“没有就没有呗。”
叶卓被他的理直气壮气到爆炸,刚想说些什么,便听见身后有人喊了一句——
“小纪。”
声音平淡,毫无起伏,仿佛不带任何情绪,纪从骁回过头去,就瞧见西装笔挺的男人带着几个助理从拐角处走出。
“容师兄。”他朝这位没什么交集的前辈打了个招呼。
容昀点头,开门见山:“找个地方喝杯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