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熠说:“如此,便快点为孤做事罢。”
宋普听了,认命似地拿起了一本奏疏,慢吞吞地看了起来。
澹台熠上位三年,基本没有理过朝政,国家大事也不仅仅靠内阁就能够解决的。梁朝无丞相,君权最大,国家大事虽基本由内阁处理,最终的批红权是在澹台熠手上,但澹台熠这个皇帝的所作所为也可想而知,现在累积下来送到澹台熠案台上的奏疏,不仅仅有普通臣子的奏疏,还有内阁送过来的请示文件。
宋普看着看着,突然很慌。
澹台熠是皇帝,出了事,谁也不能怪到他头上,但他就很难说了,谁敢给皇帝批阅奏疏,这不是嫌命太长吗?
宋普战战兢兢地瞟了一眼澹台熠,小声道:“陛……陛下,这上面说禹州水灾饥荒,请求赈灾,这可如何是好?”
澹台熠正撑着脑袋,百般无聊地看着他,听见他说话,眉毛一抬,道:“国库空虚,叫他们自己想办法。”
宋普:“……”
这个回答他竟无言以对。
任谁都知道梁国国力强盛,先帝征战数十年,从其他国家掠夺的矿产资源数不胜数,又经过了十来年的休养生息,国库也许略有缩减,但绝称不上空虚,澹台熠这般,完全是睁眼说瞎话。
宋普很想委婉地说些什么,但又觉得没什么必要,这些话,澹台熠恐怕在其他臣子那听了无数遍了,他万万不能冒这个险的。
但宋普也不想批阅这种奏疏,这是要紧事,救命的事,他不能瞎做决定,他放下手里的奏疏,拿起了另一本。
只是越看,眉头皱得越紧,他放下奏疏,仍然没有批阅,而是换了另一本。
澹台熠见他这般,开口道:“宋卿为何不批?”
宋普不知如何作答,只是低垂的脑袋感觉到了来自空气中紧绷的不容忽视的视线,他才抬起眼来,一脸愧疚地道:“恕臣愚钝,看这些奏疏,臣脑子乱糟糟的,生怕毁掉陛下的一世英名,完全不知如何是好,请陛下恕罪。”
澹台熠不知想到了什么,语气凉凉地道:“孤还有什么英名,孤都知道,他们都说孤残暴不仁,哼,孤若是残暴,若是不仁,早就诛他们九族了,怎么可能只是送他们进黑牢。”
你倒不如给他们一个痛快,黑牢那是人能呆的?
宋普心里腹诽,面上毫无异样,他听到澹台熠这话,还略微表现出几分激愤之情,道:“那是他们不了解陛下,陛下武艺高超,心怀天下,怎可以一言蔽之。在臣心里,陛下是值得效忠的君主,臣放在内心深处敬佩尊敬,辱臣君主者,虽远必诛!”
“也正是因为臣太过憧憬崇拜陛下,为陛下批阅奏疏实在有违臣的初心,请陛下宽恕!”
澹台熠看着他,情绪不明,“宋卿对孤一片真心,孤看在眼里,但有一点宋卿看错了,孤心里,没有天下。”
啊?
宋普抬起眼看他,眼里难得有呆愣的情绪。
澹台熠看着他那张懵逼的脸,不知为何,有点心虚。
宋卿对他说的那些话,他倒是都往心里去了,也因为宋卿吹彩虹屁时闪闪发亮的双眼,也未曾觉得是表面话,他是真的崇拜自己的,他怎能让一个崇拜自己的人露出失望的表情?
这种古怪的情绪一闪即逝,他都没抓住品个明白,嘴里便顺着自己的心意继续说了下去,“孤心里,没有大梁的天下,孤也不屑拥有这天下,因而,大梁未来如何,与孤无关。”
宋普:“……”
小老弟,你这样我很难搞啊。
偶像在粉丝面前自爆是很容易掉粉的,你得保持你的人设,我才好继续吹啊!
宋普心里腹诽刷成了弹幕,但面上还是慢吞吞地做出了反应,“天下苦陛下久矣。”
澹台熠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低落,心里微妙的不太愉快,寒着脸说:“孤不是什么值得效忠的君主,宋卿若是这般希翼,恐怕孤要叫宋卿失望了。”
宋普立即道:“陛下何必妄自菲薄!陛下拥有君主之威仪,君主之气度,又有君主之才智!臣这般崇拜陛下,也俱因为如此,臣从一开始就觉得,只要陛下愿意,自当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成为比先帝更让人发自肺腑臣服的君主!”
澹台熠浅金色的眸光泛着光,轻声道:“宋卿当真如此觉得?”
宋普铿锵有力地道:“那是自然!青天可鉴!臣对陛下所言,皆出自臣肺腑,绝无半句虚假!若是有作假欺哄陛下之嫌,臣甘愿受天打雷劈之罚!”
澹台熠表情柔和了下来,“宋卿……”
他似不知道说什么一般,卡顿了一下。
宋普见他成功被他带偏,心里忍不住一喜,虽然狗皇帝十分叛逆,但好像城府并不是很深,也有几分天真,这无疑是个好消息,多少让宋普能摸到一些他的心思。
他悄咪、咪地道:“所以臣尊贵又聪慧的陛下,可否亲力亲为批阅奏疏?臣还从未见过陛下处理国家政务的英姿,如今却是斗胆想开开眼界,不知陛下可否愿意实现臣这微小的心愿?”
澹台熠眼睛一眯,冷哼道:“孤不批,孤若是批了,要宋卿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