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日头偏西,舒雅已经宣布包子是她的好朋友,一百分的那一种。
舒雅办完学校的手续,又和以前的同学聚了聚,和同学聚会本来是兴致勃勃,特别是几个关系不错的同学都在吴县,干脆约到一起。还自己盘算着,回头再一个个的约出来单刷。
舒雨洗了澡盘腿坐在床上温书,就听到大门开了,舒雅换了鞋进屋就是一通抱怨。
“你敢相信吗?春芳上个月生了孩子,我们今天的同学聚会是去看坐月子的春芳。”
舒雨想了想,“有点早吧,结婚证都没法拿。”
“拿了,春芳本来就比我们大,再虚报了一岁,拿了结婚证才能拿准生证。”舒雅解释一句,又叹息道:“你说她这么着急干什么?”
以前要好的同学,几乎个个都在相亲,谈论的也都是怎么挑对象,准公婆大不大方,彩礼怎么个收法。嫁妆准备了些什么,压箱底的是多少钱。
“真无聊,我根本插不上话。”舒雅没有说的是,同学似乎对她选择复读的行为十分不解。个个劝她,都这个年纪了,还复读干什么,趁着年轻在京城找个好男人嫁了,不是一样可以留下。
舒雅对这种话自然是嗤之以鼻的,解释了几句,却看到曾经好朋友脸上的嘲讽,于是她把剩下的话都吞了回去。
这会儿回到家,面对妹妹,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他们个个都觉得我是傻子,我看他们才是傻子。”
舒雨“噗嗤”一笑,“有句话是这么说的,男人靠统治世界征服女人,女人靠统治男人征服世界。”
“什么鬼话,明明是谁说女子不如男,妇女能顶半边天,男女平等可是写进□□的。”舒雅一脸不服气。
八十年代是思想冲突最为严重的年代,一面是封建残留还有相当的影响力,一面是新时代成长起来的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事实上,一直到很多年后,在某些地方,这样的冲突依然存在。
“有什么好生气的,不同的人生阶段,会有不同的朋友,除非你们能一起成长,否则渐行渐远就是注定的事情。”舒雨放下课本说道。
舒雅的情绪平静下来,不再是生气,反而带着一丝伤感,“你说的对,除非我也留下,过上和他们一样的生活。”
如果自己不离开,和他们不会有什么不同,一样是找工作,找对象,准备嫁妆算计彩礼。
“也不是说他们现在的生活就不好,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最终还是在乎于自己的选择。”出去混的也不是个个都出头,留下的也不是个个都不好,只是在你选择的时候,永远不会知道,到底哪一步才是对的,适合别人的未必就适合自己。
“如果我没有出去看过这个世界,也许能安心留下,但现在,我不能了。”舒雅忽然明白了妹妹的想法是什么,看清自己的内心,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无论最后结果好坏,都不会后悔的,就是你应该做出的选择。
舒雅的假期到了,一个人坐火车回到京城,到了之后打电话到金明天的厂子里报平安,舒雨也开始了她的高二生活,
开学没多久,舒雨意外的收到了许然的信,许然的信是寄到金明天单位然后转给舒雨的,在缝纫机厂还小小轰动了一下,不少人以为他们家有海外关系。这年头在国外有亲戚的,就叫有海外关系,就是结婚挑对象,有海外关系都算是加分项。
搞得金明天哭笑不得,跟人解释只是舒雨的同学,厂子里的人半信不信的,又多出几句闲言碎语。
舒雨接了信知道许然当真在他姑奶奶的注资下,开了一家婚纱店,请了人手工缝制舒雨提供图纸的婚纱和礼服。
“一件售卖七八百美元左右,销量意外的不错。不少人上门打听设计师的消息,我按你所说,对外保密。只说设计师和社交恐惧症,不愿意和人打交道,一切相关事宜都交给我们办理。”
“姑奶奶对我做生意的事特别支持,看得出她很希望我能在事业上有所作为,你觉得,我该怎么办呢?”
这是许然第一次向她讨主意,之前可是一直拿她当小妹妹看待的。虽然也知道她聪慧,但聪明的人不一定都能做生意,这是两码事。
舒雨给路英出主意,给丽姐出主意,到最后给他出主意,一个个都成功的时候,许然才真正意识到,舒雨的生意经也是厉害的。现在自己遇到了苦恼的事,自然就会向这个厉害的朋友倾诉。
这种主意谁敢出,舒雨连舒雅的人生都不想安排,更别提安排许然的人生。
“人人都想去美国,视美国为天堂,可你身在美国却在犹豫是否留下,我可不可以合理的猜测,其实你内心是希望回国的。事实上,以后的交通只会越来越便捷,当个空中飞人也没什么不好,你完全没必要非得选择其中一个拒绝另一个,小朋友才会做选择,大人应该做出的选择是怎么兼得。”
其实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哪一个也没挑,更没告诉他怎么才能兼得。许然却翻来覆去的看出一个道理来,他放不下美国的姑奶奶,也不可能对继承姑奶奶的遗产无动于衷。但他更喜欢国内的生活环境,以及舍不得父亲和朋友。
他之前一直在纠结到底该怎么选择,现在一看,根本就是走进了死胡同嘛。为什么非得选择呢,他该考虑的是怎么兼得才对嘛。
路晁的信也来的很快,主要是告诉她分店的开张之后生意火爆。特别是新推出的写真集,不管是郭靖黄蓉还是冯程程发哥,都受到追捧,排队交钱的人一连好几天都排起长龙。
这事舒雨已经接过丽姐的电话,但电话里也没空细说,这会儿路晁的信算是补全了细节。
第91章 学习
高二的学习终于让舒雨感觉到了一丝紧张, 路晁不时寄一些京城高中自己出的试卷过来, 她做完了再寄回去,路晁给她改卷之后打分写评语再给她寄回来。
从扣分项建议她加强哪方面的练习,又有哪方面掌握的不够好,以及什么样的题型需要多看多练。
一来一往之间, 也算是冲淡了紧张感。
王露手抄着舒雨新到的试卷,前后桌的同学看见,有机灵的赶紧给舒雨说好听的求借。
“等王露抄完了让她借给你, 再有抄的就问你们借, 我晚上得拿回家做题。”和之前的教辅书一样, 舒雨也没藏着掖着, 听说是京城学校里的试卷, 成绩稍好一点的,都动了心思借来抄。
王露身为舒雨的同桌, 可谓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每回都是她先抄。再有抄的,便去找王露, 路晁的信几乎是一天到一封,里头不是新试卷,就是旧试卷的答案和批改, 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
等热闹一段时间,那些跟风的抄过两回便喊辛苦,自己散了。只有四五个同学坚持下来,其中就包括王露。
王露初中的时候就坐在程燕的前排, 她可是看着程燕从成绩一般般,到一点点的窜升。中间的最大的变化就是抱紧舒雨的大腿,舒雨的学习资料她是一份不落的跟着学,这才上了中专。
所以一上高中,王露就叫父母去班主任家里拜年的时候提个小要求,想跟舒雨当同桌。这点小事,又是为了学习,除非舒雨不愿意,否则老师一般都会看着安排。
这会儿王露是痛并快乐着,高兴的是自己果然没有看错,痛苦的是每天抄卷子做题真的很累,个中辛苦没经历过的人绝对没法感同身受。不过苦不苦也就剩两年时间,王露是打定主意了,咬着牙也得坚持下来。
万一能混个大学,不不,就算是大专也千值万值了,看看父母一眼就能望到退休的生活,王露一点也不想和他们一样。
这个时候,她倒是没有多想什么更好的未来,纯粹就是一个少年人向往更广阔世界的朦胧心境。
更多的人是懵懂的,比如盖萍就想不通,为什么非得好好学习。
“我表哥在省城开了家店,生意好的不得了。大学生也赚不了他那么多钱,他给我开一百一个月让我去帮忙呢。”盖萍是个漂亮的女生,坐在他们前排。
舒雨抬头看了一眼盖萍身上穿着的大衣,是自己之前所做大衣的仿版,心思一动用手指头戳了一下她的后背。
“你身上这件大衣是从哪儿买的。”
盖萍等了一天,总算等来一个识货的,立刻热情的转过头,“就是省城最有名的那家丽姐服饰店,他们家的大衣和夏天的裙子,都是拿的深城供给香江的货。你摸摸看,又软又暖质量真是没话说。”
“给我试试。”舒雨说道。
“行,我脱给你。”盖萍爽利的脱下大衣递给舒雨。
舒雨穿的是一件自己做的棉服,轻薄保暖,但看质感肯定无法跟大衣比。她要试盖萍的大衣就是想看看,仿到什么程度,又是什么地方仿的。
上手拎了拎,衣料明显要差一个档次,但也看得过去。衣领上缝着商标,看商标就知道是家服装厂仿的货,如果是手工人家根本没必要多余掏一份买商标的钱。只有她这个强迫症患者,才会做戏做全套,非得缝个商标再绞掉。
衣服和她之前做过的一个款式一模一样,显然是照着她做过的款式仿的,上身抬了抬袖子,区别还是非常明显。服装厂仿制的时候,学了她的一点皮毛,就是一改之前的肥大,主打合身。
但因为打版师不会立体剪裁,最后做出来的衣服,合身是合身,却有一个剪裁不好的通病,一合身就活动不开,动哪儿扯哪儿。最终上身的效果肯定要差许多,但这不是最致命的,最致命的是,无法修饰身材。
像舒雨或是盖萍这样年轻的小姑娘,当然是无所谓,本来就是一生中身材最好最苗条的时候。但发福的中年妇女,特别是之前穿过正版的,留神对比就知道真假。
当然,大衣是秋冬款,问题不是特别明显。也不会有那么多人,精细到这个程度,还真去对比。
舒雨问了价钱,知道一件要九十块的时候,眼尾一挑,“挺贵啊。”
一件大衣比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还高,当然很贵,如果是她之前做的大衣,据说能卖到一百块。但服装厂的用料和成本更低,舒雨估计出厂价不会超过三十,对于服装店来说,利润倒是更高。
盖萍抿了嘴儿笑,“是表哥买给我的,他们在一条街上做生意。”
“你买早了,川市也有,只要七十块。”王露家里不可能给她买这么贵的衣服,但没说她不能逛街问价。
盖萍撇了一下嘴,“我可是在省城买的。”
明明一样的东西,在省城买的说出来就是比在市里买的好,王露嗤笑一声,“省城还能给你镶个金边啊。”
“你穿着好看。”舒雨将衣服还给盖萍,赞美了她一句。同时用脚踢了一下王露的板凳,不让她说下去。
盖萍果然高兴起来,得意的晃了晃脑袋,“我都说不要了,表哥非要买给我,他现在赚了大钱,不在乎。”
“厉害。”舒雨竖起大拇指,盖萍就更高兴了。
中午放学,王露拉上舒雨一块走,一脸不服气,“你让着她干什么,也不知道整天得意个什么劲。”
在这个年代,小县城里能上高中的学生,基本上出身农村的就非常少了,如果有,那一定是读书相当厉害,否则到了小学最多初中就不会再继续读书。
他们又是当地最好的高中,所以这会儿的同学,基本上都是父母在县城工作,政府机关或是工厂里的子弟。条件要相对要好一些,或者这么说,条件相对齐整一些。
像初中的时候,条件相差太远,王露反而不会说这样的话,毕竟在学生时代,还是善良的同学居多。当时一是没有那个风气,二是为了照顾农村同学的面子,也不会特意去攀比。
但现在不一样,反正大家伙条件差不多,相互攀比反倒成了常态。王露就特别看不惯前排的盖萍学习不好,还整天讲究吃穿的劲头。
舒雨抿了嘴儿笑,她特别理解王露,现在的王露就和她父母没有去世之前的时候一模一样。谁让着谁啊,谁让我不舒服了,天王老子也要怼一怼。
但经历了前世的大半生,她的心态早就不一样了,没利害冲突,人家也没针对你,不过就是小女生爱臭美,说话有时候把握不住分寸,显得有点欠欠的而已。
“何必呢,没仇没怨的,整天针尖对麦芒就舒服了?你夸她一句,她能美一天不来烦你,有什么不好。”
“那不是成了拍她马屁,我才不干呢。”王露跟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当场就炸了毛。
舒雨心想,这就是少年人和成年人最大的不同吧。
成年人只想用最简单实际的方法解决事情,少年人最关注的永远是自己的感受。而少年心思又是最为敏感的时候,成年人很多时候给出的建议和方法,在他们看来就是给人低头。
呵呵,头可断血可流,想叫我低头,门都没有。
王露一回头,见舒雨用一种难以意喻的表情看着她,猛的一下子醒悟过来,赶紧道:“我可没说你拍她马屁,她才不配呢。你这人就是好心,嗯,对,哄着她玩呢。”
舒雨哭笑不得,她可没误会王露,可这事越解释越解释不清楚,干脆也不用解释,“得了吧,我才不是什么好心人。对付那些哄着也没用的人,该出手时就出手。”
所以说她是成年人的思维呢,盖萍这种有点臭美,最多就是有点虚荣心的女孩,没存着什么坏心眼。
无非就是希望别人夸一夸,听一句赞美能开心到飞起,还会把表哥买的零食分享出来,求大家继续表扬不要停,也就是全部的目的。
舒雨对这样的人,根本不会产生负面情绪。
但之前的舍友李巧就不同,那是存着害人的心思,舒雨出手时一点余地都没留,直接将她拍死,抱的也是解决问题的态度。
“我果然是冷酷无情的大人。”舒雨在心里默默念道。
回到家,阳阳已经从学校回来,正在喝汤。常红心把小煤炉放在门口,上头架着一罐汤。这样省煤气,家里也没有油烟,一举两得。
“回来了,赶紧喝汤。”到了县城,常红心跟厂里宿舍区的家属来往之后,最大的好处就是家里的伙食越来越好了。
金明天赚的不算少,她自己也能帮舒雨做活拿些工钱,算下来也是一份可观的收入,一点也不比金明天的少。常红心手里有了钱,自觉和宿舍区那些双职工也是可以比一比的。
不过城里女人嘛,上过学又有工作,怼人也要讲究一点水平。常常叫常红心吃了哑巴亏,心里憋屈得厉害又说不出来,她是发了狠要做个城里人,作派都得像城里人看齐。
首先不能亏待家里人的肚子,又不是□□的时候,再吃得抠抠索索会被人笑的。
于是常红心就将放在长尾镇的小煤炉拎了过来,炖肉太浪费,还是煨汤划算,汤汤水水再加点萝卜或是海带,一根龙骨能煨一大罐,一家人都能喝个痛快。
歪打正着的,舒雨很喜欢喝汤,洗了手盛上一碗,坐在饭桌上和阳阳面对面,小口喝着。
第92章 仿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