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以为这世上背负着沉重过去的只有他自己。
其实不是的,还有何欢。
他像个逃兵一样,说自己怕黑,说自己怕幽闭空间,就离开了战舰。
而何欢却一直在这里,没有怯懦。
“我的火控手……是临时被调来了。他是个不亚于陈玉的高手,我不骗你。但是我们的匹配度不是很高,百分之八十一。在作战之前的演习,我俩还在较劲。他说‘何欢你那么牛掰,演习你自己来,我直接交出系统,我不跟你玩’。但是真到了作战的时候,他明知道先打掉左侧的敌人,他就会被击中……但他还是选择了保护我。”
贺行的心痛到无以复加,他发现所有的安慰都没有意义,所有的痛苦都是烙印。
哪怕现在看起来愈合了,深刻的伤疤仍然在那里。
“战舰里……真的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说什么不会有人回应……我带他们回家也不会有人感激。我甚至不知道把那些追逐我的敌舰一个一个打掉的意义何在。我为什么要活着啊?他们都没了。”
贺行觉得自己要疯了,听着何欢的每一个字,他的牙关就颤抖的厉害。
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想要抱紧一个人,拥有一个人,想要留住一个人,温暖一个人。
“你一定要活着啊。不然我怎么办?”贺行的喉咙疼痛得厉害。
“对,我一定要活着,我还有你。”何欢再一次吻上了贺行,“我要跟你回家。”
“无论你以后恐惧什么,有我呢。”贺行靠在何欢耳边说。
“嗯。”
像是一声叹息,又仿佛所有的空虚都被满足了。
他们就这样紧紧抱着彼此很久很久,久到贺行的双臂都发酸了,胸口都被压的快喘不过气,可就是舍不得放开手。
何欢就这样枕在贺行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紧紧地抱着他。
全然占有的姿态,让贺行连动都没法动一下。
但这也是第一次,贺行意识到自己被另一个人深切地需要。
一整晚,贺行都没有睡着。
整个寝室如果不开灯就是完全黑暗,但到了月球时间的早晨七点,床头的灯就会缓慢地亮起来,模拟的就是窗台日光。
这个设计也是为了避免月球上的工作人员时差混乱。
靠着这一点床头微光,贺行终于可以看清楚何欢了。
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何欢的额头,浓郁纤长的睫毛以及鼻骨。他的眉其实生得很有风骨,因为他的眼睛轮廓很细腻,所以乍一眼会觉得他的眉也有几分柔美。
但是此时顺着微光看过去,贺行却感觉到几分锐劲。
他昨天流了很多眼泪,大概是因为在黑暗之中不用担心被贺行看见,何欢的脸颊上还有着淡淡的泪痕,额前一两缕发丝被泪水晕湿了,就这么贴在额角上,整个人都显得脆弱又无辜。
贺行的胳膊都被对方压到发麻了,他艰难地抬起一只手,完全使不上力气,沉沉地垂落在床边。贺行心想,这么小的床明摆着就睡不下两个人,何欢还把他骗进来……明摆着就是不安好心吧?
即便是这样,贺行发现自己也没办法责怪对方,甚至对于这种小心机还有点儿……窃喜。
手好不容易恢复了供血,贺行动了动手指,然后轻轻拨开了何欢额头边的发丝,这家伙的额头生的真好看,让人想要很虔诚地吻上去,触碰他的思想,了解他的一切。
然后贺行又刮了一下何欢的睫毛,很痒,但是让人刮得上瘾。
贺行连着刮了四五遍之后,赶紧收了手。
因为何欢越是看起来安静无害,就越让贺行内心充满警觉。
总觉得这家伙要是忽然张开眼,就要掠夺一切索取代价。
不知道过了多久,何欢的声音忽然响起。
“你怎么不摸了?”
很轻,就像羽毛一样掠过贺行的心头。
“哈?你早就醒了?那你干什么装睡?”贺行不爽地问。
但是何欢趴在自己身上的样子真的让人很有保护欲,贺行舍不得摇晃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