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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陈摇光不得不抬起头,看着那人的手腕转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手心手背前后翻转之间,如同哆啦a梦的竹蜻蜓,带领着身体也渐渐腾空而起。最终向上向前浮在空中,双腿一蹬,径直越过他的身体。
  居然还真就像陈摇光亲口所说的那样,从他身上跨了过去。
  ——这人有病吧!!!
  [风起,一瞬惊心;兰开,一舞倾城。]
  旁白不愧是人工智障,要论智障程度,它一直很可以。不知道是无法识别当前剧情,还是被贺知洲辣了眼睛,一边发出咔擦杂音,一边深情朗诵:
  [多年以后,陈摇光站在老宅门前,准会想起见到贺知洲缓缓升天的那个遥远的下午。白衣翩翩,他舞动的轨迹是那样美,美得叫人心疼。]
  陈摇光渐渐放弃表情管理。
  神态如同世界名画,哭泣的女人。
  宁宁目瞪口呆。
  救命啊!贺师兄他摇着花手飞走啦!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贺知洲稳稳落地,摆了个自认为帅气的姿势,朝他抱了抱拳:“多谢陈兄,那我就不客气了。”
  旁白:……
  旁白:你快给我站住!!!这不是应该出现的剧情!!!
  第34章
  陈摇光恐怕怎么也不会想到, 自己会在某一天, 某个不经意的瞬间, 以某种完完全全意想不到的方式,在大庭广众之下蒙受此等胯下之辱。
  他年纪轻轻,却已经承受了太多太多。
  宁宁与屋子里的贺知洲遥遥对望一眼, 很有礼貌地询问陈家大少爷:“陈公子,你还需要我们每个人重复一遍刚才的动作吗?”
  陈摇光:……
  你们滚啊!需不需要再重复一遍,难道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但他好歹是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竭力强忍着哽在喉头的痛骂,扯了扯嘴角:“不用。”
  然后主动往身侧一偏,让出一条进入房间的通道, 目光飘忽之间, 落在那一把把尚未出鞘的长剑上。
  很好, 这群人腰间都别着剑。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剑修, 果然不同凡响, 名不虚传。
  宁宁道了谢,缓步走进跟前弥漫着药草气息的房屋。
  屋子里没有点灯,在雾雨朦胧的天气里, 便难免显得有几分昏暗。破门而入的雾缭绕着香炉里溢出的白烟,冷气氤氲, 寂静无声,暗色悄然蔓延,凭空生出恍如梦境般的不真实感。
  雕花木床覆盖下重重的漆黑影子,窗外竹影阑珊, 从缝隙里偶尔落进几缕浅淡的微光,将床上的景象渐渐照亮。
  她看见一个面色苍白的女人。
  起初只是遥遥见到一张侧脸,在暗不见光的房屋里,那女子莹白的皮肤恍如美玉。
  黑暗替她勾勒出云烟般散开的长发、笔挺小巧的鼻梁与单薄如纸的唇,饶是宁宁看了,也不由得心下一动,暗暗夸赞一声美人。
  只可惜美人的脸色与她丈夫一样糟糕,与后者不同的是,陈家少夫人的面上弥漫着高烧般的红晕,如同将傍晚的落霞悄悄偷来,染在她的额头与脸庞。
  陈露白告诉过他们,少夫人叫做“赵云落”,当真人如其名。
  察觉到有人进屋,赵云落疲乏地睁开双眼,从枕头上微微侧过脑袋。
  她的双眼因痛苦与乏力混浊一片,见不到丝毫生机,像是随意找了两颗纯黑色的玻璃珠拼装在脸上。
  见到突然闯入的陌生人时,轻轻咳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诸位可是前来降妖?”
  赵云落表现得温和有礼,贺知洲便也收敛了之前吊儿郎当的模样,有些局促地笑了笑:“夫人想岔了。我们只是听闻府里常有怪事发生,便想着前来探查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猫腻。”
  “陈府里的猫腻,可不就是我么?”
  她居然也不气恼,带了些许倦意地垂着长睫:“公子不必隐瞒,我心里有数。”
  “此事尚无定论,我们并未认定少夫人便是妖物。”
  宁宁赶忙上前圆场:“只是如今流言四起,少夫人若是想洗清嫌疑,还请多加配合。”
  陈摇光闻言大步走到床边,用身体将赵云落挡住,口气依旧不耐烦:“内人今日身体不适,恐怕无法为诸位提供线索。”
  “无碍,夫君。”
  没想到竟是赵云落本人接下他的话,勉强从床上撑起身子,靠坐在床头。她又咳了声,颊边病态的嫣红更加明显:“早日解除误会也好。各位若有什么想知道的,便直言不讳问出来吧。”
  赵云落如此配合,反倒出乎宁宁的意料。
  身旁的陈露白轻哼一声,朝她讲悄悄话:“这妖精又在装无辜!她以为装作这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就不会有人怀疑了么?”
  贺知洲没听见这番话,心里已经对这位温柔懂礼的年轻姑娘生出些许好感:“少夫人,你可曾半夜时分去过井边?”
  “我自小便怕黑。”
  赵云落捂着胸口轻轻蹙眉,语气因乏力而显得有些飘忽:“这件事夫君也知道。我连夜里独自入睡都不敢,又怎会如传言里所说的那样,一个人去往井边?”
  陈露白又是一声冷哼:“怕黑的是我嫂嫂,可不是你。”
  贺知洲思忖片刻,又道:“那夫人又为何会在道长开坛做法后大病不起?”
  这个问题引出一阵短暂的沉默。
  赵云落面露难色,再开口时带了几分犹豫:“这件事我也不知。当日做法后,本来一切安然无恙,不料我却在夜里咳血而醒,从此——咳!从此病情愈发严重,夫君亦患上了同样的病症,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可是,”眼看床上的女人又咳出一口鲜血,贺知洲的语气软了许多,“少夫人,你近日有没有察觉身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也许——”
  “够了!”
  陈摇光轻轻为她拭去唇角血迹,瞪着贺知洲沉声道:“夫人生了重病,本就受不得打击,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害她至此,究竟是何居心!”
  “你、你凶我干嘛。”
  贺知洲梗着脖子板着脸,用最理直气壮的语气说出最怂的话:“就算我当真害了你夫人,那你也应该去害我夫人,这样才能两清啊。冤有头债有主,懂不懂?”
  神他○冤有头债有主。
  这是哪个旮瘩来的逻辑鬼才。
  陈摇光气急败坏,实在不想再与此人有任何纠缠,当即下了逐客令:“内人身体欠佳,各位既然如愿见了她,还是请回吧。”
  他说得斩钉截铁,怀中的美人又实在娇弱不堪,哪怕是厚脸皮如贺知洲,也找不到什么借口继续留下。
  满屋寂然之间,忽然自角落里响起一道清澈的少女声线。
  ——宁宁上前几步,嘴角带着意味不明的浅笑,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小瓶:“贺师兄问完了,我这儿可还有一门法宝。下山之前师傅特意交给我这瓶化妖水,声称将它涂抹于皮肤上,于人而言与凉水无异,但若是妖魔鬼怪触及它,便会有如烈火焚身、痛苦不堪。”
  除了裴寂,一同进入浮屠塔的另外两人都露出十足困惑的神色。
  这劳什子“化妖水”他们从未听闻,若是真有此等宝物,恐怕世上的捉妖师们得集体去喝西北风。
  毕竟一遇到怪事便天女散花地洒上一瓶,不愁妖魔不现身。
  陈摇光亦是露出了有些困惑的目光,不动声色地看向妻子,耳边传来宁宁悠然的声线:“化妖水十分珍惜,我滴上一滴在少夫人手背之上,看看她是各种反应,如何?”
  赵云落与夫君对视一眼,似是下了某种决心,抿唇点头。
  于是宁宁拿着瓶子走向前。
  她行得很快,鼻尖上的药味越来越浓,一旁的白烟寥寥升起,遮掩住鸦黑色的长睫。
  坐在床边的陈摇光忽然伸出右手,沉声道:“内人不便与外人接触,涂药一事,还是由我来吧。”
  宁宁点点头,把瓶子递给他。
  就在两手交接的一瞬间。
  许是被朦胧的烟气遮挡了视线,两人的动作竟出现了一段短暂的错位。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宁宁松开手时,陈摇光竟然尚未把瓶子握紧。白色的小圆瓶顺势滚落,瓶口有灰白色的液体一股脑涌出,其中几滴溅在陈摇光手背上。
  一声清脆的巨响。
  盛有化妖水的圆瓶骤然碎裂。
  “陈公子!”
  宁宁大惊失色:“你没事吧?”
  “这水只对妖魔有效,于我而言自然无碍。”
  陈摇光神色淡淡地将水渍拭去,看向地上的一片狼藉:“抱歉,化妖水恐怕……”
  “没关系,师傅说过,这是种于修道无益的捷径,这会儿摔碎了,或许是上天有意让我勤学苦练,不要总想着耍小聪明。”
  宁宁倒是不怎么在意,俯身正要将碎裂的瓶身拾起,跟前忽然出现了另一只修长的手臂。
  ——裴寂不知什么时候走上前来,面无表情地帮她从化妖水中捡起圆瓶。
  化妖水的模样极为古怪,本身是一汪浅灰近白的液体,却好像开水般时刻沸腾着,鼓起一个又一个圆润的泡泡。
  不愧是仙家秘宝,与凡间的寻常用水截然不同。
  正如宁宁所说的那样,黑衣少年即便碰到了那些液体,也并没有丝毫神情波动,仿佛触碰的只不过是普通凉水,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化妖水没了用处,看来只有从长计议。”
  宁宁抬眸看一眼裴寂:“那我们先行告退,还望二位多加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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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出了陈摇光的院落,刚来到迎客厅坐下,陈露白就开始不停嚷嚷:“真不愧是成了精怪的妖女,居然把我哥骗得团团转!”
  停了会儿,又瞪大眼睛看向宁宁:“宁姑娘,依我看来,兄长他定是故意摔坏你的化妖水——说不定他早就知道那是个妖怪,却一直护着她!”
  “这也并非没有可能性啊!”
  贺知洲恍然大悟,猛地喝下一大口茶:“你们看啊,他就算知道夫人很可能是妖物,也一直排除万难地护着她,不让任何人靠近,更不允许道士做法。这这这、这不摆明了告诉所有人,‘虽然我觉得她有问题,但我就是不会让你们来搅局伤害她’吗!”
  话本贩子郑薇绮与他一拍即合:“原来如此!这妥妥是个人妖相恋的爱情故事啊!说不定打从一开始,与大少爷坠入爱河的就并非赵小姐,而是披着她画皮的画魅。两人人妖殊途,却历经艰难险阻终成眷属,没想到突然有天画魅前去井边清洗,不小心被家仆发现了藏匿已久的真相。”
  简直是修真版肉丝与夹克,就差陈老爷冷冷递给她一张钱庄的支票,面无表情地来上一句:“五百万灵石,离开我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