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日的大朝会设于大庆殿,为宫中最大的殿,位于丹凤门内,从宣德门进去一直走便能到宽九间的主殿,东西挟屋各五间,足可容纳数万人。
外邦诸国朝见的使臣早已经在冬至之前就携贡品抵达京都,如今都在各大使馆内等候□□宗主召见。
国家勋爵以及文武百官身着朝服,站立在大殿两旁,殿内的四角还各站着一名名长得魁梧的镇殿将军,两名金瓜武士位在御座之前,由昭宣使传话,皇帝依次接见诸国来使,
相比前朝,本朝对外用兵,使得周边小国相继臣服成为附属,因此外邦来使的国家要多上好几倍。
接见完来使,紧接着便是赐百官御宴。
从大庆殿出来,卫桓叫住一个头戴二梁冠着白袍官服的举人,“这不是梁举人吗?”
“六郎认识这个人?”皇太子有些惊讶的看着楚王。
“算认识吧。”
举子回头,见到朝服九旒冕与玉带,躬身行礼,“楚王,太子殿下。”
令卫桓没有想到的是此人于秋闱中竟夺了首,故而能够参加大朝会,“几年不见,梁兄已是金陵解元,恭喜恭喜。”
“应该是下官恭喜王爷,冠礼过后喜得贤妻,下官只是有幸中举,又恰巧碰上了今年冬至举办大朝会。”
“六郎,大宴的时间快到了,叙旧的话就留着以后吧,快些换了常服,接人要紧。”
“好。”卫桓拿出怀里揣着的赤铜手炉,回过头,朝太子道:“殿下,臣一会儿要先去一趟尚膳局。”
“行,本宫突然想到还有一些琐事,你就自己先去换衣裳吧。”
“是。”
换了普通的公服,她抱着从家带出来的手炉一路寻到了内诸司的尚膳局。
“下官参见六王,今儿大宴,六王这是要?”
“张司膳,这儿可有碳火?”卫桓将手炉捧出。
女官浅笑,“这尚膳局都是做饭用的柴,熏人的很,所以填不得烤火的炉子。”
说罢,女官便要上前去接楚王的手炉,卫桓见状连忙一缩,“本王自己来,张司膳只需带我去寻烤火的碳就好了。”
楚王如此宝贝手中的小炉子,女官便收回了手,又笑了笑,“六王还和小时候一样,一会儿大宴尚膳局不敢疏忽,所以下官抽不得身,烤火用的碳在外诸司的内外柴炭库里,就让她带王爷去吧。”女官指出手下一名宫女。
“参见楚王爷。”宫女微微低着头朝她行礼。
她不知自己与这个宫人曾还有一面之缘,轻点头道:“劳烦。”
宫女便带着楚王出了内诸司赶往柴炭库,碍于尊卑她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抬头仔细瞧,一路上安静的很,走了许久,还是没有忍住好奇心,于是借着这带路的机会搭话,“六王是官家之子,身份尊贵,给手炉填碳这种粗活为何不交由宫人去做,还是…王爷这炉子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刚刚楚王的一声劳烦,她猜想应该不是那么难以接近的人。
卫桓摸了摸手里的炉子,“特别之处倒没有,但,是心爱之物。”
“怪不得六王不肯让司膳代劳,原来如此,想来能让六王共享心爱之物的,只有六王心爱之人了吧。”
楚王并未搭话,也未斥责,只是淡淡一笑。
东华门进入大内,在命妇赶去集英殿赴宴的路上,喜春看着一个穿三品命妇服的年轻女子竟然也入了宫,“姑娘,你看她…今年连妾室都可以赴宴了吗?”
喜春话里的女子正朝着这边赶来,看样子似乎是刻意。
“楚王妃那般着急走作甚?”
萧幼清只得停下脚步,“陈良娣…”
——啪!——
还不等她说完,陈良娣便走近不由分说的甩了一个巴掌,得意着一张脸凌厉道:“贱人,不要以为你抱上了楚王府这颗树,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楚王又如何,只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庶子而已,”她似乎仍不解气,“如今我在东宫得宠,打你,易如…”
陈良娣再次甩下的手被人接住,且下一刻便紧箍了她手腕,让她吃了一记疼痛,一脸痛苦的怒道:“什么人也敢…”
“尔不过我卫家一个妾氏,也敢动手打本王的人?”
见是楚王,陈良娣有些心慌,“我…我可是东宫的人,你只是一个庶出的王爷…”
“太子头上还没有那顶冠呢!”卫桓瞪着眼睛大呵。
“六哥!”与卫桓一起来的还有皇太子,只是晚了她一步,但这句话他显然是听见了,挑起眉头劝道:“莫要与女子置气。”
“殿下,您可算来了。”陈良娣见到太子,语气便柔和了下来,楚王的架势以及那冷冰冰的脸,怕不是要替楚王妃还手,好在如今救星来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委屈道:“殿下~楚王他抓疼妾了。”
不但未能得到庇护,她还看见太子的脸色突然变得阴沉。
萧幼清拉起卫桓另一只手藏在袖子里的手,对视她轻轻摇头示意,这才使得她松开手,陈良娣便躲到了太子身后。
“六哥,内人不懂礼数。”太子以为楚王还和从前一般好说话,“等回去了本宫一定好好教导,你就…”
“大哥,弟弟的妻子平白受了下人一巴掌,这又如何算?”
萧幼清突然有些看不明白她了,再次拉了拉卫桓的手。
哪知她直接将她的手甩开,朝前一步,阴冷的看着皇太子,似乎是想要一个满意的答复。
陈良娣瞥见太子脸色不好,慌张道:“殿下,妾只是和楚王妃…”
“你个贱人!”太子当即色变,朝陈良娣狠狠甩了一巴掌,本是个娇弱女子,哪经得起一个壮年男子的用力。
陈良娣随之扑倒在地,嘴角流出的血蹭到了手背上,事发突然,她似不敢相信刚刚太子动手的一幕,“殿…”
“不懂礼数的东西!”
皇太子这一次发怒,就连萧幼清都吓了一跳,而旁边的楚王却无动于衷,民间早有闻,东宫新纳的良娣极为受宠,东宫的内人尊良娣胜过了太子妃。
萧幼清想起了那日在大内太子妃所说的,「君王之爱」她侧起头看着楚王冷峻的面孔,突然觉得很是陌生。
“殿下,妾知道错了,殿下,妾知道错了…”陈良娣捂着半边脸,泪眼汪汪求饶道。
“六郎,你看?”将答复呈上,太子凝道楚王。
只见楚王瞟了一眼跪地的女子,凌然道:“跪下,道歉!”
从太子对楚王的态度可知,再大的恩宠都不及权利,陈良娣忙的跪爬到了楚王脚下,“楚王爷,妾知道错了,请王爷开恩,饶了妾吧…”
“不是给本王的!”她挪开一步,很是冷漠。
陈良娣身子一僵,她从幼时起就与萧幼清有过节,凡事皆攀比,萧氏越得势,她便越看不惯,“楚王妃,妾不该冒犯您,妾给您请罪。”
萧幼清看到陈良娣看太子的眼神里充满了害怕,怕是她在东宫虽然得宠但是仍旧有不乏畏惧,皇权之下,恩宠着实可笑,萧幼清走到卫桓跟前,抬起头,“王爷,就饶了她吧,妾无事的。”
卫桓转身看了一眼萧幼清脸上微红的掌印,未再多言。
没有一句关心之言,只是从身旁略过时将一个刚刚填足了碳的手炉塞到了她怀里。
“我在席间给你温了药酒。”
萧幼清回头,看着卫桓的背影,旋即又回身朝太子福身,“王爷年轻,心气高,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卫曙虽不高兴,但表面也还是装作手足情深,“六哥的性子本宫知道,今日是东宫管教内人不周,还请弟妹不要怪罪。”
“幼清不敢。”
待楚王与楚王妃走后,卫曙走到陈良娣身前将她扶起。
“殿下贵为储君,却要为一个庶子…”
“你懂什么!”卫曙瞪着眼睛。
陈良娣捂着半边通红的脸,转过身背对着卫曙,十分委屈道:“殿下昨夜可不是这样的,才过了一夜就翻脸,殿下要是不喜欢姝儿,直说便是。”
卫曙缓和下来,轻叹了一口气,走到她跟前,将她的手抓开,“好了,不要演了,快让本宫看看。”
陈良娣反身,似生了气。
太子只得温柔解释,“好了,今日的事本宫会记着,东宫没有兵权,赵王虎视眈眈,我这也是权宜之计。”
“萧家狼子野心,殿下拉拢了楚王又有什么用,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辅佐楚王呢,依妾看,不如直接除了,以绝后患。”
卫曙搂过陈良娣,“不急。”
入夜,楚王府内宅。
卫桓推开门轻迈脚步入内,手中拿着一个小瓷瓶缓缓走到了萧幼清身后,“还疼吗?”
随后将小瓷瓶放在镜台上。
萧幼清坐楞,盯着那瓷瓶不自觉的摸上了自己的侧脸,“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哪儿还会疼。”
“你与陈氏?”
“没什么,大内耳目众多,倒是王爷,实在不该为了我说那番话。”
“我见不得…”,后话,她说不出口,“你是本王的元妃,她辱你,便是欺我,太子当下是储君日后就一定会成为君吗?”她俯下身,“本王现在是王,日后,谁又说的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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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桓是名,潜是她的字。可能作者菌忘了提出来,敕封的诏书里,“奉敕字潜”其中潜就是她的字。
关于小六喜没喜欢过柳氏,你们猜,因为作者菌也不知道…她们相遇很简单…后期会回忆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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