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武兴见对方举动也没说话,飞身追去,边追边心里琢磨:这人是谁?他想干什么?可以肯定他不是府中之人,看样子似乎也没有什么恶意,难不成是任师哥?龙武兴心中疑惑,脚下加紧,紧跟黑影而去。二人一前一后一路飞奔,很快便出了渝州城,又跑出约有五六里的样子,前面黑影一晃,进了一片树林不见了踪影。
龙武兴到了树林外略微停留犹豫了一下,还没等他做出决定,树林里突然传出声音:“少侠,但进无妨,在下绝无恶意!”于是龙武兴没再耽搁,闪身进入树林,只走了一小段距离,里面现出一座茅草屋,还有微弱的灯光,草屋前站立一人,中等身材,约四十岁上下的年纪,看着特别儒雅,正乐呵呵打量着龙武兴。龙武兴站定身形,稳稳当当,抱拳施礼道:“见过前辈,敢问前辈尊姓高名,还请赐教!”
那人微微点点头笑道:“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定力,难得,难得!”正说着,突然出手攻向龙武兴,龙武兴心下加着十二分的小心,早有防备,遂不觉意外也没有任何慌乱,见招拆招,掌、爪、腿并用就和此人斗在一处。交手之下,龙武兴发现此人身形飘忽、招法精熟、内力浑厚,看的出此人并未出全力,其真实功力应该在自己之上,但因为没有感觉到对方的敌意或杀气,所以他也未出全力,两人更像以武会友彼此切磋。眨眼间,两人过了十几招,那人却突然收招后退,朗声大笑:“哈哈哈,少侠果然身手不凡,难怪敢只身夜探渝州府,正所谓艺高人胆大!真是后生可畏啊!杜某佩服!在下尚武教杜天齐,不知少侠如何称呼?”
龙武兴同样收招定式,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位自称杜天齐的人,见他的确没有恶意才抱拳道:“晚辈龙武兴,前辈刚刚所说尚武教,可是江湖所传由智真高僧所创的尚武教?”
“不错,正是,龙小友也曾听说过尚武教?”杜天齐问道。
“大名鼎鼎,如雷贯耳!晚辈岂能不知!但不知杜前辈把晚辈引到此处,有何见教?”龙武兴道,这尚武教的确声名赫赫,江湖上常把它和天安教相提并论,龙武兴早就听说过,也听义父顾唯良谈起过。
“龙小友,不必紧张,你我是友非敌,虽说我们素未谋面,刚刚才彼此认识,但其实我们应该算旧识,小友可还记得客栈里的飞刀寄简?”杜天齐道。
龙武兴听了心中一动,急忙问道:“难不成留书之人就是杜前辈?”
“不错,正是杜某!”杜天齐微微一笑道。
“果然是杜前辈所为,晚辈今夜就是为查此事而来,这么说,杜前辈也在调查天安教?”龙武兴反问道,听到对方提及此事,可以断定对方没有恶意,就算留书之人不是此人,但他肯定是知情人,因此,龙武兴才略放宽心,既然大家都在调查天安教,自然要结交一番,说不定还能多一强大援手。
“不瞒小友,我们尚武教已经暗中调查天安教很久了,前些时候,天安教派人密会渝州府台,我们是顺藤摸瓜才查到了渝州府衙,可以肯定那府台大人确有问题,他应是天安教一党,只是没有确实证据。我们就是在调查时,发现了你们一行的存在,既是同道中人,便不忍见你们像无头苍蝇般到处乱撞、毫无方向,临时起意想给你们一点提示,所以才会有客栈那一节,不过话说回来,据我所知,那钦差似乎已经离开渝州返京了,龙小友为何如此执着,还在继续调查?”杜天齐道。
“不瞒前辈,大人就是没查到任何线索,所以才返京的,而晚辈此前和天安教有些过节,我就想借着您给的这条线索查一查,若是真查出问题,我便打算请大人折返,继续调查,晚辈此举无非是想借朝廷这棵大树得以庇护罢了!”龙武兴没好意思说自己想借朝廷之力扳倒天安教,他担心对方会认为自己是个疯子,是个狂妄自大、不自量力的人。
“原来如此!能够理解,只是你不该只身前来,你可知,渝州府衙乃是龙潭虎穴?”杜天齐道。
“前辈此话怎讲?”龙武兴惊问。
“龙小友不知,天安教派了八仙堂一正一副两位堂主在这里,对那府台大人既是保护也算一种监视吧,他们哪一个武功都不在杜某之下,幸好今夜我们另有安排,事先已设法将他们引开了,不然,恐怕你今晚凶多吉少!”杜天齐道。
龙武兴听罢方知原委,敢情自己借了人家的光,不然恐怕不会这么顺利,同时又感到一阵阵后怕,感觉自己还是太嫩,虑事还是不周,太意气用事,太自以为是了,心中默默反思,口中连连称谢。
“龙小友不必客气,不过杜某不得不提醒小友,就算你查到问题,让那钦差折返,估计也不会有起色,因为天安教早就已经渗透到庙堂之中,也包括那钦差身边,所以你们名为暗查,其实和明查也没什么区别,一切都在天安教掌握之中。”杜天齐道。
“前辈的意思是有人泄露行踪,天安教有意避开了大人的查访?其实我看得出来,大人对身边人也有所怀疑,杜前辈可知是何人所为?”龙武兴道。
“没错,正是如此,只是具体是谁,我却不知,或许还不止一人!”杜天齐道。
“那杜前辈如何断定,我不是天安教的人呢?”龙武兴问道。
“呵呵,龙小友说笑了,你今天能出现在这里,就已经说明问题了。”杜天齐道。
龙武兴对杜天齐的分析判断以及魄力深感佩服,而对方的信任也让他很感动,犹豫再三说道:“杜前辈,即然您也在调查天安教,说明我们有着相同的目的,晚辈有个不情之请,前辈能否将贵教所查详情,透漏一二?”
“当然可以,那么,我们是否可以屋中一叙?”杜天齐一笑道。
“当然。”龙武兴没想到杜天齐答应这么痛快,所以对其提议自是爽快答应,同时也完全放下心来,跟着杜天齐进了草屋,落座相谈。当下,杜天齐便将他所知情况,捡重要的说给龙武兴,因此龙武兴对天安教有了更多的了解:最近几年,天安教除了光明正大的公开发展教众外,还在暗中吸纳各处盗匪流寇、山贼草寇等,同时或威逼或利诱,强迫不少武林大小门派势力加入天安教,还勾结地方官员克扣民脂民膏,充为己用,说起来还真是罪行累累,但是这些事儿都存在一个相同的问题,那就是都没有直接证据,天安教做的相当隐晦,掩饰的天衣无缝。
龙武兴不禁想到了四友庄,他们就是不想被强迫入教才迁徙的。当龙武兴了解这些之后,心中反倒欣喜不已,在不停的盘算:看来天安教问题不小,光了解到的就这么多,不知情的不定还有多少,若是真能借此机会、借助朝廷的力量一举扳倒天安教,必是轰动武林的大事,到那时开宗立派还不是水到渠成、轻而易举的事。龙武兴正在思考自己的事儿,突然发现,这位杜天齐正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他,看的他浑身发毛,刚想开口询问,不料杜天齐先开口问道:“不知龙小友对‘尚武教’了解多少?”
“晚辈所知甚少,只知是智真高僧所创立,秉承‘以武求道’的教义济世助人,江湖上盛传‘尚武’是能和‘天安’齐名的大教派。”龙武兴道。
“龙小友说的不错,我们就是因为收到不少武林同道的求助,才插手调查此事的。只是江湖所传多有不实,我们尚武教才创立不到二十年,怎么能和天安教那几近百年的势力相比啊?不然,也不用这么偷偷摸摸的暗中调查了!”杜天齐叹道。
“前辈过谦了,江湖上对贵教的盛赞之词,晚辈这耳朵早已灌满了,纵使不如天安,也不会相差太多!”龙武兴道,这种结交一方势力的机会怎能错过,何况眼下大家又同在一条船上。
“那龙小友可愿多了解一些?”杜天齐问道,龙武兴微微一愣,他不明白对方什么意思,又不好开口回绝,于是说道:“当然,晚辈荣幸之至!”
其实龙武兴说的没错,杜天齐也不算自谦,尚武教在武林中的确口碑甚好,且实力强大,在巴蜀一带与峨眉、青城两大武学圣地鼎足而立。可即便如此,尚武教和天安教还是有不小的差距,毕竟创立时间短,才不到二十年而已。
该教是由智真和尚一手创建,也是现任教主,教中都称呼他“老佛爷”现有教众十来万人,设有四堂:内堂、武堂、戒律堂、人和堂,由他的四个弟子慧悟、慧化、慧天、慧宝担任堂主主内,另选四位俗家副堂主主外,而杜天齐就是其中之一,另外三位分别是冯季时、毕云空和舒狂,个个都是武功上乘的高手,且四人都是三十出头不到四十的年纪,都在当打之年。
其教主智真和尚原本出身少林,他自幼就长在少林,幼时因目睹天竺高僧和当时方丈的惊世一战而痴迷武学,进而习武成痴,练就一身少林神功,虽说在江湖上寂寂无名,但其实,那时的他便已是武林中少有的高手了,后因按捺不住好奇心而偷练易筋经,违反了寺规,被逐出少林。离开时,还带了四个愿意跟着他的小和尚,也是他的四个弟子,此后,智真和尚开始云游四方,十年间,他走遍大江南北,黄河两岸,会过的高人不计其数。虽然离开少林时,智真和尚只练了半部易筋经,但十年的精进沉淀,竟让他结合这半部易筋经以及自己的一身硬功,开创出属于自己的“金刚化佛功”成就金刚不坏之体,不仅刀枪不入且能移经换穴,神妙无比。可神功大成后,智真和尚却心生茫然,之前醉心武学,一心追求至高武学,如今功成却突然不知为何习武,也不知习武为何?智真和尚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潜心参悟。
云游十年,智真和尚既看到了世俗,感受到了世间冷暖、世态炎凉,也见识了江湖险恶、恃强凌弱、弱肉强食。他人虽然离开了少林,但却佛心未失,持戒始终,因此他感叹佛祖之善念,菩萨之慈悲。他觉得,拜佛念经以求顿悟,读书明理以开智,道门讲无欲无求、淡泊无为以求道,而习武之人亦可以武求道,习武既可强身健体、明悟开智、自卫防身,又可济弱扶困、惩恶扬善、除魔卫道。在想清楚这些后,他决心以其一颗佛心度化世人,以一身武学济世助人,他将自己对武学的理解浓缩成“崇尚武学,以武求道!”八个字,带着四个小和道尚到处宣扬自己的想法,渐渐的跟随者越来越多,最后创立了“尚武教”
智真和尚不仅宣扬教义,还倡导教众人人习武,要求教众要济弱扶困、惩恶扬善,要互敬互爱互帮互助,团结一心,切不可为非作歹、恃强凌弱、自相残害。由于教义深得人心,加之智真和尚的不懈努力,尚武教一天天壮大,尤其在智真和尚以一己之力降服赫赫有名的二魔和亦正亦邪的三鬼,令他们心甘情愿在教中接受教化后,更是声名鹊起、从者如云。鼎鼎大名的“魔武侯”侯圣天,同样因人生迷茫不知所谓,最后被智真和尚一颗佛心所感,主动来投。二十年来,尚武教逐步发展壮大,成为继天安教之后又一大教派。
龙武兴静静的听着杜天齐介绍尚武教的过往,同时也感受到了对方在讲述时表露出的那种由衷的自豪,而这不禁深深感染到了他,于是他默默的想:“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将游龙一脉发扬光大呢?”待杜天齐介绍完,龙武兴是由衷的佩服,并表示:若是有机会一定要拜见智真高僧,请教一二。
“何用等机会?机会就在眼前啊!”杜天齐一笑道。
“杜前辈,此话何意?”龙武兴问道。
“智真老佛爷离开少林时已是不惑之年,创教又较晚,如今已过古稀之年了,因为年事已高,所以他老正在谋划选取接班人,经慎重考虑,老佛爷决定公开选拔接班人,老佛爷的条件有三:一、人品佳,认可我教教义,并愿意带领教众宣扬教义;二、武功基础好,悟性高;三、年纪在二十岁上下为宜。凡满足条件者皆可一试,我观小友人品一流,武功不错,年龄也相当,一切条件尽皆符合,不知龙小友可愿意参加选拔?杜某可以为你举荐。”杜天齐道。
“原来是这样,多谢杜前辈美意,不瞒您说,晚辈此次是奉师命闯荡江湖,准备别开天地,自创一家,所以晚辈恐怕无法另投他门,还望前辈见谅!”龙武兴道。
“哦!竟有此事,真没想到小友竟有凌云之志,当真佩服!只是可惜了,若是小友能学得老佛爷一身神通,对你无异于如虎添翼,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杜天齐不无可惜道。
“前辈过奖了,晚辈哪有那么高的志向,只是为报师恩勉力为之罢了!”龙武兴说完后便一直笑而不答,杜天齐见状已明其意,只是不住的说:“可惜了!可惜了!”但却不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而是话锋一转道:“想必龙小友也听到那些官差的话了,你对他们口中所说之事怎么看?”
“您是说官银吗?我听那府台大人说,只是正常朝廷拨款而已,究竟如何,晚辈不知,有什么问题吗?”龙武兴问道。
“现在还不好说,我会飞鸽传书京城那边的兄弟核实此事,等有消息了,我再通知小友。”杜天齐道。
“那就有劳前辈了,不过前辈要如何通知晚辈?”龙武兴问道。
“这个你不必担心,杜某自有办法,我知你现住在顾唯良老侠客家中,你若有什么消息可以送到这里,杜某自会收到。”杜天齐微笑道。
“大教派果然手眼通天,晚辈佩服!那晚辈就静候消息了。”龙武兴道。
二人相约已定,这就算初步达成合作,虽然二人谁也没有明说,但已是默契的结盟了,而后两人就天安教的事又聊了一会儿,龙武兴主要是对天安教的做法大惑不解,按说其江湖地位甚至是庙堂之上的声望都颇高,为何还要在背地里做这些令人不齿的龌龊勾当,实在是让人费解,他就这个问题问过义父顾唯良,可顾唯良也是不明所以,今天他又向杜天齐请教,而得到的答案和其义父几乎如出一辙,二人都颇感无奈。最后龙武兴起身告辞道:“今晚多谢前辈赐教,只是晚辈已和师弟约好,五更必返,再不回去,恐怕他会闹出事来,所以就先行告辞了,我们后会有期!”
杜天齐起身相送道:“无妨!我们来日方长,我想,用不了多久我们还会见面,说不得到时还会携手共同进退!”
“但愿如此!”龙武兴道,二人互道珍重,龙武兴转身离去,直奔渝州城而回。杜天齐目送龙武兴离开,忍不住摇头叹息:“可惜了,一颗好苗子啊!”感慨一番后,也飘然离去。
龙武兴回到渝州城顾宅,见江涟兴在房门口来回踱步,手足无措,明显在焦虑,龙武兴见状急忙过去,轻唤了一声“老四!”江涟兴听到熟悉的声音,心中一喜,急忙回身,看到龙武兴激动不已:“老大,你可回来了,都快急死我了。”江涟兴见约定时间都快过了,还不见龙武兴回来,他实在是坐不住了,他都打定主意了,再不见人,他就要去渝州府衙找人了“怎么样这趟?有什么发现吗?回来这么晚是遇到麻烦了吗?”江涟兴紧接着又问道。
“放心,我没事儿,这趟可说收获颇丰吧。”龙武兴回答道,并把事情前后经过讲给江涟兴,好让其放心,江涟兴听罢丢了一句“我就说天安教不是什么好东西!”然后安心去睡了。
此日一早,龙武兴偷偷放飞一只信鸽,看着信鸽展翅摇翎而去,心中充满期待。此后,哥俩回归平静,每日除了练功别无它事,似乎突然没有了之前的进取之心,也不急于找事做了,老侠顾唯良大惑不解,因担心哥俩突然没事儿做会憋出病来,所以尽量安排好他们的饮食起居,但却甚少去打扰他们。时间一晃,哥俩回顾宅半个多月了。
忽一日,任布衣突然出现在哥俩面前,哥俩愣住了“师哥,你不是随大人返京了吗?怎么会突然到这?难道出事儿了不成?”江涟兴惊疑道。
“没有,没有,兄弟别担心,这次不光我回来了,所有人都回来了,我们呢刚离开没几天,大人忽然接道密报,说有要事必须返回渝州,就这样我们又折返回来了。”任布衣道。
“原来是这样,那师哥到这来是?”龙武兴问道。
“这不,大人自己提出,还想让二位贤弟来充当护卫,我是来请二位贤弟的。”任布衣道。
“这样啊,那师哥容我们收拾一下。”龙武兴道。
“好,你们可快着点啊,大人可等着呢!”任布衣道。
二人答应一声前去准备,老侠顾唯良准备了践行酒席,稍后四人吃喝一顿,顾唯良送他们三人离开,龙武兴和江涟兴随着任布衣才要二次去见张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