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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周五,明天周六早上上完两节课就放假——这两节课基本是没什么人会听的,躁动心思早就按捺不住了,他料想鹿行吟也不会太急着睡觉,于是一边冷得打哆嗦一边打开背包:“小计算器你看看。”
  鹿行吟挥挥手,疲惫地揉了揉眼睛:“好,有什么要看的?”
  “这里这里,我目前为止遇到的所有问题。”顾放为眼睛一亮,乐颠颠地把小机器人抱了出来,动作非常轻柔地放在了他桌边,“之前遇到的问题太多,硬件这边我为了运行,绕过了很多本来可以不用绕过的地方……”
  鹿行吟看了一会儿,顾放为笔记做得很随意,各种中英文夹杂的简写。
  他认真看了一遍,老实说:“看不懂。不知道。”
  顾放为:“我怎么感觉你在敷衍我?”
  他瞅着鹿行吟,鹿行吟也瞅着他。
  半晌后,鹿行吟说:“你白天说的那些知识,我没有学过。这些我看不懂。”
  “看不懂没关系。”顾放为循循善诱,“我给你画一下这个小机器人以前的版本,我们这个不会很难,我们主要还是做程序方向,只是必要的——或者说,你现在认为的硬件部分,外壳部分,还需要一个人来进行调试修正。我们对这个东西的定位是生活助手,硬件控制我们来,基本机械可以你来,需求上是要越灵活、越小的好。等哥哥把书给你看,按照你这么聪明,一定很快就能掌握。”
  鹿行吟揉揉眼睛:“之后再说吧。”
  看样子顾放为这些问题,也不是他立刻就能解决的。
  顾放为立刻捕捉到了他这点纵容和退让的情绪,勾着嘴角说:“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鹿行吟有些困惑地看着他。
  顾放为直接默认他答应了,上手拍了拍他的头:“好,不愧是我的小计算器!”
  他把小机器人往鹿行吟怀里一塞,随后往后舒舒服服地往后倒在了他床上:“就这么简单,好了,很晚了,睡吧。”
  鹿行吟不动,还是瞅着他。
  顾放为歪头:“怎么啊,还不许哥哥在你这里睡了?这可是你说的,爬上爬下的多危险,反正明天都放假了,查寝也查的不严,一块儿睡呗。”
  鹿行吟轻轻说:“你没洗澡。”
  顾放为:“?”
  鹿行吟蹲下去,把行李箱拖出来,在里面找了备用毛巾,拿出来递给他:“你先用这个。沐浴露在浴室,洗发水在阳台。我没有给你的睡衣。”
  确实,他的衣服顾放为穿着都小,顾放为倒是无所谓:“不穿也没事,冬天穿睡衣睡才冷。”
  鹿行吟瞥了瞥他,轻轻说:“随你。”
  顾放为洗完出来,冻得连连吸气,赶紧窜上来爬上床。他身上带着微凉的水汽,浸润在肌肤上,这时候什么气息都没有了,只剩下少年人独有的薄荷香气。
  屋里一片寂静,顾放为俯身去看,鹿行吟居然已经睡着了。
  鹿行吟已经脱了他毛茸茸的睡衣,里边是夏日的体恤短裤,干干净净的充满肥皂香。
  宿舍床就这么窄,他贴着墙睡了,顾放为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爬进去。
  鹿行吟睡着的样子像小动物,缩成一团,整个人脊背微弓,手抵在鼻尖,松松地笼着呼吸,看起来无辜又懵懂。
  他在出租房的那个床大,所以不用挤,到这里却完全不同了。顾放为要想不从床沿掉出去,只能往里挤一挤,伸手抱住鹿行吟的肩膀。
  鹿行吟不舒服地动了动。
  外边的走廊灯还没灭,朦朦胧胧的,顾放为能看见鹿行吟雪白莹润的脸。
  他戳了戳他:“小计算器,就睡啦?”
  鹿行吟没动。
  顾放为继续说:“明天放假呢,好不容易跟哥哥一起睡宿舍,按照习俗,不应该来聊一点——男人之间的话题吗?”
  他没有读过寄宿学校,哪怕在国外也都是每天正常回家,他对这种集体生活的认知一直都是美好的想象。
  “嗯?小计算器,亲弟弟,小鹿宝贝,这才几点,就睡了——”
  鹿行吟突然睁开眼,爬起来揉了揉眼睛,一脸朦胧地看了看他。
  顾放为躺在他身边,眼睛眨巴眨巴。
  不知道为什么,鹿行吟迷蒙抬起眼的这一瞬间,他感觉心底有什么东西跟着被撩了一下,好像这困倦的一眼里特别的乖,特别的……好看。
  鹿行吟深吸一口气——伸手开始抽枕头。顾放为压着,他用不到这个劲儿,只能努力慢慢地抽出来。
  顾放为叫起来:“哎哎哎宝贝你干什么,怎么枕头都不让我枕呢——”
  鹿行吟把枕头从他脑袋底下抽出来,困倦地抱着,要从他身上爬出去:“我去找陈圆圆一起睡。”
  顾放为赶紧把他抱回来:“我错了我错了,好好睡,乖啊。”
  他终于不说话了,鹿行吟被他扣着腰背拉在怀里,爬了几下没爬走,被顾放为反过来压着扣在了怀里。
  顾放为得到了白白软软的人体抱枕,舒服了:“好了不要动,晚安。”
  鹿行吟困极了,也懒得理他,就这样睡着了。
  第二天鹿行吟醒来时,感觉到顾放为在他头顶玩他的发旋,指尖轻轻勾过他的发丝,拨来拨去。
  鹿行吟动了动,顾放为懒洋洋地说:“醒了?”
  但是这一动,却让鹿行吟发现了什么事。
  呼吸相抵,头颈相贴,感受到的那一刻,他整个人先一怔,随后整个人一僵,随即浑身上下仿佛被火烧灼了一下,整个热了起来。
  顾放为坏笑道:“怎么了?”
  鹿行吟整个人被他裹在怀里,挤得紧紧的,肌肤贴着肌肤,指尖扣着脊背,温热投入,激得人心脏狂跳起来,仿佛被浸入热水中抖了一个来回。
  顾放为看他耳尖红了,还是那样笑着:“怎么了,就男生正常反应啊,你没有过吗,小计算器?”
  鹿行吟不吭声,又想往外爬,被他一把捉回来继续摁着,慢条斯理地问:“有没有?”
  鹿行吟静了一会儿,凝视着他的眼睛,片刻后小声说:“……有。”
  他这么坦率,顾放为反而愣了一下。
  鹿行吟身上软软的,弥漫着肥皂香气,顾放为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突然觉得喉咙有一些干渴,连带着他自己——隐隐的酥麻爬上脊背。
  他咽了一口口水,像是被过了电一样,瞬间松了手,把鹿行吟丢到一边,用被子埋了起来,心跳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点乱。
  鹿行吟“啪嗒”陷进柔软的被子里,揉了揉自己的头发爬起来,回头又看了看他。
  顾放为赶紧扯起被子把自己裹起来,犹如一个警惕的黄花大闺女:“干什么?”
  鹿行吟叹了一口气:“我先去教室了。”
  说着,他的耳根又开始发红,像是有些不知所措:“你……你自己,解决一下。”
  说完,他飞快地下床去了洗手间,迅速刷牙洗脸后直接抄起书包,出门了。他的背影细瘦清隽,透着一点稚嫩的慌张。
  第44章
  顾放为本来不想这么早起床, 但是顾及到这还在宿舍, 他没准会被宿管逮到, 还是不情不愿地爬了起来。
  爬起来后,又慢悠悠地找衣服穿。
  他没有同一套衣服连续穿过一天以上的习惯,鹿行吟比他矮半个头,要找到他能穿的不容易。好在是冬天,顾放为找了半天之后, 终于在阳台相中一件鹿行吟的羊毛外套和小风衣,鹿行吟上周放假时穿的那套。
  他是衣服架子, 什么风格都能驾驭, 不过他记得鹿行吟穿着一套的样子,漂亮又乖巧的模样, 世家里养出的贵气的小少爷,再好也不过这样了。
  他穿着这一身去教室, 立刻就有人吹口哨:“校花今天真漂亮!”
  “校花你是不是偷了鹿行吟的衣服!”
  “不仅偷衣服,我还偷人呢。”顾放为眨眨眼,“昨晚我和小计算器一起睡的,单人宿舍就是舒服, 玩到多晚宿管也不查。”
  鹿行吟从课桌上抬起头,看到顾放为的样子, 也没忍住勾唇一笑。
  学院风的衣服, 顾放为穿起来还真就一本正经, 和他平时风格不一样。青墨平时要穿校服, 顾放为虽然人经常不在学校, 倒是老老实实遵守着这个规则。
  鹿行吟曾经以为顾放为会是那种名牌满身的精致boy,不过到现在为止,他在顾放为家中发现的价值最高的东西只有那一盒红丝绒玫瑰与桦树香气的香水。沙发布面半旧,顾放为在家里塞了大量的平价t恤和工装外套,平时开着暖气穿t恤,做机器人的时候换他那件沾满了烧焦塑料味道的工装外套,睡觉时换上棉t。连那个茶几边的巨型猫窝,毯子和枕头都是半旧的。
  但不管顾放为怎么穿,人在哪里,他身上那种自由散漫又骄傲的气质,永远能让他被人从人群中区分出来。
  早上两节课是语文。他们的语文老师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严肃女老师,看这一帮孩子完全坐不住的样子,也笑着懒得上课了,早自习下了之后过来宣布:“刚好下下篇课文是雨果选段,这两节课先给你们放一下歌剧电影吧。”
  全班欢呼雀跃。
  于是27班又组了团,一个个吃完早饭后又去逛了小卖部准备买零食。
  幻灯片上放歌剧,窗帘四面拉上,班上一片昏暗。有不少人趁机换了座位,找到要好的朋友一起看。而孟从舟和蔡静搬着椅子去了教室最后,孟从舟很神奇地从裤兜里摸出来一个小型台灯,两个人亮着光,借曲娇的位置写作业。
  而曲娇把座位搬到了前一排,和陈圆圆挤一个课桌。
  “不是吧,你哪里来的这个东西?”陈圆圆回头一看两个学霸,惊呆了,“台灯都搞过来了!”
  孟从舟有点不好意思,给他比了一个嘘声的手势:“中午午休偷着写,作业用的,不然午休的时候窗帘都拉上,看书伤眼睛。”
  曲娇偷偷比大拇指:“你真强,我中午都是偷偷看言情小说。”
  两边一起笑了。
  27班不再像之前那样存在学习-不学习的鄙视链,这个链条和分界线突然消失了。学和不学之间不再存在什么明显的界限,或者无人再因为学或者不学去嘲笑什么人。
  还有几个急着补进度的,也跟着搬了凳子来后面自习。想看电影的自觉补到前面座位上。
  鹿行吟本来也在思索是看电影还是跟着去后排学习。他的语文成绩一直不上不下很平庸,倒不是基本语感和理解积累上有什么问题,是作文和基础题经常走歪或者掉进坑里,而又难以找寻一些成形的应试体系,比起理科更加吃天赋,让人捉摸不定。
  语文这一科所学的东西,对他而言一直是有些奢侈的,不如说,高于日常用语的一切文字艺术本身,依然是他人生中不会刻意接触的东西。
  他正在想着这件事,讲台前老师已经来了,教室灯“啪啪啪”一溜儿全关了,窗帘刷拉关上,教室里暗下来,一片寂静。随着屏幕画面亮起,所有人都自觉压低了声音,嗡嗡的一起沉入黑暗中,几乎听不见具体的字词。
  鹿行吟歪头弯腰下去找自己找易清扬买的高考合集,打算提前直接刷一些物理高考题。还没拿出来,身后突然传来桌椅拖动的声音,顾放为起身把椅子挪了过来。
  后门桌椅挤来挤去的,这张椅子从他的角度老是没办法完整地卡过墙面和桌角的夹角,顾放为在后边推了几次,放弃了,修长漂亮的手在桌面上一撑,踩着椅子摇摇晃晃地要跳下来。鹿行吟偏头看,顾放为整个人像是要站不稳地倒下来,下意识地伸手接了一下,顾放为却没拉他的手,只是顺势轻轻按着他的肩膀借力,跳下来站稳了,再将凳子拖到他身边。
  玫瑰和桦树的香气靠近,鹿行吟左边是挤成一团的陈圆圆和曲娇,右边又被顾放为和他的凳子堵得严严实实,狭小的空间连转个身都难。
  顾放为就这么自然而然、大大方方地坐下了,又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盒巧克力,拿出来放在桌上,和他一起吃。黑暗中只有
  “还学习吗,小计算器?”顾放为压低声音,侧过来往这边看了看,看见了他刚拿出来的、崭新的高考模拟题,“今天反正要放假,留一天时间给自己放松吧。少一天不要紧。”
  其实这是个哄人的理论,他没有常人一样漫长得无法计数的时间可供挥霍,但鹿行吟停了下来,没有抬头看电影,而是注视顾放为的脸。
  荧幕上的男人们在开山劈石中唱着雄浑的歌,悲壮而苍凉,全剧都是唱出来的,这帮孩子们一开始觉得奇怪,然而看进去之后,又渐渐从中体会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光影照射在顾放为脸上,和所有人一样,时而是白色,时而又变成幽微的蓝色。顾放为五官精致,棱角很明显,这么近地看他,能看见他长而漆黑的睫毛下投下一片阴影,显得人深邃神秘起来。
  他认真地看着这个教室里窄小的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