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青鸾的体力好归好,但体质其实有点怕凉,这屋子即使有火盆,温度也是零下。他怕羽青鸾冻着,给她当暖炉,把她搂在怀里捂得暖暖的。
一整晚睡不暖和,第二天起来手脚还都是凉的,半夜被冷醒的滋味,他上辈子可是结结实实体会过好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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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正式祭祀的日子。
虽然这些公侯们都暗地里看不起庶子出身的天子,但他在礼法上已经是继嫡子继位的天子了,是正统,是主枝,公侯们都是分封出去的旁枝。
等天子过世,他和羽青鸾也会变成旁枝,但现在还属于主枝。
于是,跳祭舞的时候,由天子带着他俩跟着太卜一起跳。
公侯们听着太卜司官员们喊的跪、拜、起、叩等口令行祭拜大礼。
人很多,场面大气,庄严肃穆。
老丈人的体格已经不太能撑得住跳祭祀舞,他现在很注意养生,不强撑,跳了个开场,便让女儿代劳。
公侯们见状,像是突然炸开了窝,议论纷纷。
有坐不住的,当即叩首,大喊:“陛下,大凤朝立国九百多年,从未有过让公主代行祭祀大典之事,便是天圣太长公主也未有如此行事。”
天子看过去,说:“那你给朕挑一个可代朕的。朕原本想让太子替朕前来祭祀,如今,朕只能亲至。这祭祀舞,在座的人里还有谁比青鸾更适合来替朕跳?”
众人语塞,因为确实没有。
天子对着人群喊了一声:“柏公”。
柏公出列。
天子说道:“朕管教太子,你们有异议,想必比朕能更能教好太子。从即刻起,柏公任太子太保,吕公为太子太傅。你二人,同为太子之师,明年,让太子替朕跳祭祀舞,今年便由朕唯一的嫡女代劳了。”对太子行捧杀挑唆之事,那就跟太子绑死在一起,要死,一起上路吧。
柏公赶紧叩头:“臣学识浅薄,难当大任。”
吕公也叩头,“臣年迈,恐力不能逮。”
天子说道:“此事已定,二位回城便赴任,不用回封地了,留京好好教导太子。封地之事,自有世子打理,若是世子打理不好封地,想是也没能力袭爵的。”他说完,坐到一侧,看他的女儿跳祭祀舞。
跳完祭祀舞后,由天子带着大家进神殿祭拜祖宗牌位。能够把牌位摆到神殿里的,只有天子、皇后、为大凤朝立下丰功伟绩的亲王、太长公主。这是大凤朝天家最高的殊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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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完神殿,大家还要祭拜天神。
依然是羽青鸾代父跳祭祀舞。
裴三郎对于他们的天神,满满的吐槽。
他们供的是天凤神鸟,拟人化以后,形象变成了封神榜里的雷震子。脸上长着大鸟嘴,脚是鸟爪,手执黄金大棍子,身后一对能飞的大翅膀,头上是用朱砂染的红艳艳的头发,摆出来的姿势是雷震子山寨孙悟空要打白骨精……庄严肃穆的场合,不能笑。
皇后突然悄悄地用胳膊撞了下天子,示意天子看裴曦。
天子略微侧侧头,见裴曦看着天凤神鸟的表情极其微妙,仿佛与之熟识,且似在暗暗笑话,瞧这样子,似乎……自家女婿的地位在天凤神鸟之上?
裴曦突然瞥见天子和皇后在朝他看来,眼观鼻,鼻观心,坐得要有多端正就有多端正。
旁边一些暗自盯着天子一家四口的公侯们,也在眼神交汇:裴曦方才有些古怪。
突然,天上,“啪”地有一团东西从天而降,掉在裴曦的头顶的冕冠上。
他伸手一摸,满手的鸟屎,顿时:“……”大冬天的,哪来的鸟?
他抬起头,见天空中盘旋着一只雪白的猛禽,顿时没了脾气。
这东西叫大雪雕,属于进贡珍品,比起上辈子东北的海冬青要猛得多,庄子里的小牛、羊等家畜包括跑在地上的孩子都是它的狩猎目标。它的体长有一米多,翼展有三米多,体型比菲律宾的食猿雕还要大。
裴三郎生无可恋的顶着鸟屎坐在那,这种场合,忍着吧。
太卜带着太卜司的人过来了,把裴曦抬了起来。
裴曦顿时吓住了:几个意思?掉鸟屎中彩头出问题了?亵渎神灵遭报应了?会不会被当成不吉利被烧了?
他求救地看向自家老丈人,却见老丈人和老丈母娘一起叩头行起了祭祀跪拜大礼。
太仆司的人抬着他围着大火堆跳祭祀舞,像一堆非洲食人族抬着贡品举行某种献祭仪式。这是想烤还是想烧?
他快吓麻的时候,终于脚着地了,腿软,差点没站住。
太卜把他头顶上的鸟屎冕冠摘下来放进托盘里,换上一顶五彩鸟毛冠,让他跳一个祭祀舞。
他壮着胆子,站稳,跟着太卜和祭司们一起把舞跳完,才被送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他惊魂未定,对羽青鸾悄声说道,“吓死我了。一坨鸟屎突然掉到我的头上,这有没有什么忌讳?”
羽青鸾说:“这是天凤神鸟赐福,极少有这样的盛况。”
裴三郎:“……”赐福?盛况?
他满脸呆滞地缓了半天才把这股劲缓和过来。他想了想,又指指头上的羽冠,问:“这也是赐福?”
羽青鸾说,“受到天凤神鸟眷顾和庇护的人才有这羽冠。”
裴三郎麻利地把羽冠摘下来戴在她的头上,给老婆糊点buff。
羽青鸾:“……”
太卜眼看马上可以收工,结果曦公竟然搞事情。
他赶紧示意大家别忙着收拾家当,又过来把羽青鸾抬去再来了回赐福祭礼。
羽青鸾一场接一场地跳祭祀舞,又再加跳一场,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热得满脸通红,但她看向裴曦的眼神则透着异样的神采。天凤神鸟赐福,会受到神的庇护和眷顾,裴曦却给了她。
太卜一看,终于完事了,怕裴曦再闹出什么妖蛾子,赶紧结束了仪式,顺利收工。
众公侯们也是累得不行,看向羽青鸾头上的羽冠,眼神羡慕还有些复杂。
第176章
转眼就到了腊月的最后一天, 也就是年三十。这个世界的人没有这个概念,年节观念很淡薄。
裴曦总觉得要是不过年总少了些什么,便邀请两边父母和自家兄弟携带家眷来团聚。
太子被关禁闭, 来不了。
他第一次禁足, 是下的口谕, 想什么时候解禁都行。第二次禁足, 是下达的凤诏,但凡正式诏书都会被史官记载在册。如果想要太子提前出来,需要再去请一个诏书。他在天家祭祀的日子被关进去, 没有明正言顺的理由, 放不出来。
羽青鸾派人去把她的四个庶弟和瑞临长公主也请来了,热热闹闹地过了一个年。
裴三郎给大家安利什么叫年夜饭,以及年夜饭要有哪些菜, 鱼寓意“年年有余”,四喜丸子寓意“福、禄、寿、喜”,鸡爪寓意“抓钱爪”……
腊月过完,又到一年里买卖最红火、公侯们走动最频繁的时候, 同时各种八卦消息满天飞。
不少人托关系找门道想向裴三郎打听怎么化解地缚灵。
裴三郎托羽青鸾的福,现在家里的门第高, 他的爵位等级也高, 不可能登门去替别人化解地缚灵的, 于是大家转而找到太卜。
太卜登门拜访, 求曦公赐教。地缚灵的说法, 他之前没听说过。
裴三郎没想到随口编的鬼故事能引起这么大的后续反应。
这事情要是不解决, 怕是满京城的公侯贵族们都睡不着觉,便把林正英大叔的那套装备安利给了太卜,什么桃木剑、铜铃铛、水陆道场……
他也不知道水陆道场是什么,总之就是铃铛摇得铛铛响,再让太卜他们拿桃木做的剑跳大神,之后还要什么牌位供奉安放……把他上辈子记得的那些东西和套路拼凑成一套送灵仪式,总之要整得场面盛大。谁家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想遮掩过去,求个心安理得,没门儿。
太卜听得似懂非懂。
裴三郎只好仔细地把那些什么八卦镜、桃木剑、金钱剑、包括锣、钹等图画出来。他画到钹的时候想起,这玩意儿好像是办丧事的时候用得多,不过,好像舞狮的时候也有用,那就把舞狮也画上。
他编了两个流程,一套是请天神下凡把地缚灵接走的仪式,一套就是舞狮祈福……
他叨叨叨地讲了一整天。
太卜对裴三郎佩服得五体投地,真心觉得这是一个进太卜司的好苗子。
早些年,裴曦住到太卜司为羽青鸾祈福求玉佩,京中儿郎们纷纷效仿。谁家议亲要是没到太卜司祈福求点平安符之类的东西,便显得对求娶的女郎不上心、没诚意。
太卜司上下从此开拓了一条稳定长期的外快业务。
卖平安符的收益比起法事套餐的收费,便不值一提了。
成亲,一个人一辈子就一次。公府贵族们的府邸,那可是家家户户年年都死人的,每年打死饿死冻死奴隶、孩子夭折、遇到刺杀意外,多不胜数。
他们听说过地缚灵后,宅子里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大家都往那方面想。
如果要说地缚灵是裴三郎瞎编的,但他就是个神异的。天凤神鸟赐福,那么大一坨落到裴曦的头顶上,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
太卜司上下齐动,分几几波,每波要去不同人家做早中晚三场法事,京城贵族们依然排到了几个月后。
虽然贵族府里有管家,但送灵祈福这种事,最好自己亲自上阵才能安心,因此纷纷想办法插队。
跟裴三郎交好的人家都求上门来了,包括裴三郎的老娘和两个哥哥。
他们在搬进镇武侯府和镇国夫人府之前,府邸里抄过家,都不知道以前死过多少人。
裴三郎只好把太卜请来,问太卜司能不能再开展点业务。
太卜虚心请教,“例如?”
裴三郎说:“做些金钱剑、桃木剑这些镇宅的法器,祈福开光后,卖给有需要的人家供奉镇宅。”
太卜抱拳,对裴三郎连声道谢,然后起身告辞,临走时又想起一事,告诉裴三郎,如果他们将来要就封,他膝下有一子,已尽得他此生真传,若是曦公不嫌弃,愿追随效劳。
裴三郎抱拳,“只要不嫌我的封地穷苦,尽管来。”
这么说定,太卜兴匆匆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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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天气已然炎热。
今年的夏天像蒸笼。雨水多,下完暴雨就是烈日,天上一点云都留不住,阳光火辣辣地直接晒下来,地上都是闷热潮湿的水汽。
他想吃西瓜,想吹空调……木有。
唯一降暑的方式就是坐着画舫飘在湖上,吃点冰食,吹点湖风。
湖里种了一片荷花,六月时节,荷花开得挺美的,也能看个景。
太子禁足三月,在开春的时候解禁。
他得了柏公和吕公两个师傅的教导,顷刻间变得格外乖巧,对父皇早晚问安,三天两头给皇后写信表达自己的思念之情,无数次请求母后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