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玥缓了口气过来,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谢长钧摇摇头。
她又往前走了一步:“那我再试一次。”
谢长钧拦着他:“我来吧。”
说完,他将水月镜转至自己的方向,他要先确定一下,是不是水月镜的问题。
现在的问题是,要看哪一段记忆呢?
一定要找一段和她相似的经历才可以。
一个人的记忆可以用法术抹去,但是现实中发生的事情却是客观存在的,无论如何都不能改变的。
沉思良久之后,他转身,那双如墨的眸子盯着沈玥,“你还记得我们初见那日的情景吗?”
沈玥:“什么?”
谢长钧:“就是我受重伤昏迷不醒那日。”
沈玥:“……当然记得。”
谢长钧:“那就那段记忆吧。”
沈玥神色突然有些慌张:“欸?”
谢长钧:“怎么?不行?”
沈玥:“……也不是。”
只是怕你有些承受不了。
她为他疗伤的那一幕幕,现在还能在她的脑海中浮现。
谢长钧:“那我们一起看看吧,验证一下水月镜到底能不能复原那段经历。”
沈玥:“……”
她突然有种公开处刑的危机感。
谢长钧站在水月镜正前方,沈玥站在另一个刚好可以看到镜中场景的方向。
他也像沈玥那样轻轻触碰了一下镜面,镜中的白雾旋转片刻。
和沈玥不同的是,谢长钧面前的水月镜,很快呈现出一个具体的画面。
夜幕深处,他一身破败不堪的衣袍,奄奄一息地伏在石阶之上。
不一会,一处微弱的光靠近,只见沈玥披着一件月白色的斗篷,拿着一盏琉璃灯,琉璃盏里的灯明明灭灭,映得小姑娘眼眸似冉冉星辰。
谢长钧皱了皱眉,那时候他意识不清,没想到自己落下来时竟然是这个模样。
看到这个场景,沈玥有些惴惴地看了谢长钧一眼。
毕竟这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事情,放在任何人身上多少都有些难堪,但是他却神色如常,从容不迫地看着镜中的场景,眼中似乎只有理智和分析,没有其他任何参杂着的感情。
这还不是最尴尬的。
现在镜中是沈玥背着谢长钧回去的那段画面。
她当时累得不行,只能调整一个让自己最舒服的姿势,但这个姿势如今看来,就像是在扛麻袋。
沈玥:“……”
水月镜有没有快进功能啊喂!
再然后,她把谢长钧搬进了洞中,沈玥紧紧盯着画面,下一秒,脑中突然警铃大作,“行了!”
她几乎是喊出这句话的。
引得谢长钧立刻回眸看了她一眼。
沈玥立刻解释:“要不就先看到这里吧。”
再看下去,就要出现他的裸背了。
……
谢长钧不解地盯着她。
沈玥慌张道:“到目前为止,水月镜呈现的画面没有任何问题,再看下去,也证明不了什么。”
谢长钧不再盯着水月镜了,他记忆中的画面也因此中断,镜中再次出现一片茫然的白雾,白雾映在他眼中,给他那双黑眸子中带了一丝晦暗不明。
他听取了沈玥的意见,没有再往下看了。
沈玥终于像重新活过来一样,松了口气。
谢长钧冷静道:“这样看来,水月镜没有问题。”
那有问题的,只能是沈玥自己了。
他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问道:“你们长仙门弟子有什么命牌或者命石之类的东西?”
沈玥愣了一下:“应该是有的,但是我已经被长仙门除名了,命牌应该已经被毁了。”
谢长钧:“命牌不会被毁掉。”
沈玥:“?”
谢长钧:“除非命牌的主人死去或飞升,否则命牌不会被毁掉,你们门派存放命牌的地方在哪里,带我去一趟。”
沈玥:“在宿天阁,但是有弟子把守,怕是不好进入。”
谢长钧:“你先在这儿等着,我去。”
说完,他在沈玥周围划了一个结界,“有了这个,如果有过来的人,会突然想起自己有迫在眉睫的事情,直接绕开的。”
沈玥惊讶地看了一眼地上的银光:“师父能找到宿天阁吗?”
她刚一说完,谢长钧便化作一道玄色流光,不见了。
沈玥的认知再次被刷新了。
原来他还会移行术。
嘤。
宿天阁平日里不允许普通弟子前往,门口异常冷清,看守的弟子也不过三两个。
这几日长凌不在,就更没有人进来了,看守的弟子也放松了不少,只留一个弟子在门口逡巡,其余两个在旁边喝茶闲聊。
谢长钧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就进入了宿天阁正殿。
长仙门百年来所有弟子的命牌都在这里,圆形建筑的周围垒着层层叠叠的架子,有种异常震撼的庄重肃穆。
命牌歃血祭祀而成,他给她渡过真气,此刻闭上了眼,感受命牌和她体内灵府相似的那一部分。
很快,一个被遗弃在角落里的命牌,慢慢浮在了他眼前。
看到命牌正面的内容时,谢长钧从容不迫的眸子中,骤然荡起了一层波澜。
第59章 (捉虫) 双修。
命牌是用玉骨做的, 玉骨触手生凉,还能让人感受到上面淡淡的灵气,像流水一般的文字上面闪着淡淡的光。
沈玥的命牌简洁的不像话, 不像其余名牌一样正面写着密密麻麻的文字:生卒年,原籍,体质,五行, 或者其他需要特殊记载的东西。
只有两个字,“剑修。”
甚至连生年都没有。
他用灵力拂了一下正面的文字, 发现命牌没有被修改过的痕迹。
说明从一开始她的命牌就是这样子的, 并不是因为她被赶出长仙门而被修改了上面的内容。
命牌看不出来什么, 水月镜用在她身上也起不到任何作用,而她关于小时候的记忆,全部丧失。
能够找到她身世真相的所有线索, 都中断了。
这到底是因为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她的身份,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长凌是她曾经的师父,真相估计能从他那里得出,又或者……
用最后一种办法?
谢长钧思索了一下,又往周围看了一眼, 再感受不到任何有用的价值之后,他又化作一道玄色流光,再次出现在了沈玥面前。
看到谢长钧归来,小姑娘清澈柔软的瞳孔闪了一下,小心翼翼问道:“我的命牌还在吗?”
谢长钧点点头。
沈玥:“看出什么没有?”
谢长钧只是问:“你何时过生辰?”
沈玥没想到他问这个,愣了一下:“我们四个都是按照进入门派的时间定的,我是四月初四, 但这只是用来计量在长仙门修炼时间的,一般不会有人过。”
谢长钧决定暂时不让她知道她命牌不同的事情,“那命牌上写的就是你入门派的时间。”
沈玥:“还有别的什么吗?”
谢长钧:“你既然是被捡回来的,记载的东西就很有限了,无非是你的修为等级之类的,但是似乎已经被抹去了。”
沈玥似乎早已经猜到了会是这么个结果,她眸中的光突然暗淡了一下:“长仙门既已将我除名,就不会留下任何我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如今的命牌只是一个验生石罢了。”
“大概是没有办法了。”
她小声道。
眸光中露出一丝悲戚出来。
这眼神他并不陌生。
曾经他平反过几个上古时期留下来的冤案,那些人在一次次被审问后,露出的眼神和她一模一样。
他没有经历过被误解,被冤判的委屈,那时他只觉得,天地何其浩然?如一片茫茫沧海,每个个体不过是礁石上的蝼蚁,而内心的悲喜值得那样汹涌澎湃,以至于搭上千万年的时间来求得一个公正吗?
若是太过于纠结过往,那为之牺牲,如流水般逝去的三寸年华,又该拿什么来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