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微臣紧记风王殿下教圌诲。”方孝宣连连拱手作揖,随后又道:“若风王殿下无事,微臣……就先告退了。”
“去吧!”唐寅随意地挥下手,但凌厉的目光可没从方孝宣身上移开。
方孝宣强圌压心中的紧张,故意放慢脚步,从容地向外走去。直至他走出好远,仍能感觉到唐寅那火圌辣辣的目光从自己的身后射来,如芒刺背。一直走到转弯处,到了唐寅的视线之外,他才感到后面传来的压圌迫感减轻不少,这也让他长长吁了口气,突然之间觉得身上凉飕飕的,用手一mo,好嘛,原来guān服内的中衣几乎被他的汗水浸透。
唐寅不清楚方孝宣这么频繁的来见殷柔到底是何用意,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方孝宣没有向自己说实话。
不过他也不怕方孝宣能玩出什么huā样,偌大的皇廷都在他手中掌控着,天子殷谆都是他的掌中傀儡,还会怕他区区一个大学士?
人们总是对自己无比了解的事物掉以轻心,而这往往又会酿成大祸,唐寅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
他走进永和宫,根本不用宫女进去禀报,他直接走进正殿之内。当他进来时,殷柔正坐在窗边的塌上怔怔发dāi,眼圈红红的,似乎还刚刚哭过。
唐寅暗暗眉头,悄然无声地走上前去,在殷柔的身侧站定,默默地看着她。虽然两人之前闹得不欢而散,又这么久没有见面,但唐寅发现自己对殷柔的喜爱一点都没有减少,有时候连他自己都无fǎ确定,他对这个女人的喜爱,到底是他自己的真心还是另一半灵魂的真心。
两人一坐一站,一个怔怔发dāi,一个若有所思,谁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好像画面被定了格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有风吹进,殷柔鬓角垂下的发圌丝贴到她的脸上,也把她不知飞到何方的思绪重新拉回到体圌内。
回过神来,她幽幽轻叹一声,目光liu转之间,正好看到唐寅就站在她不远处的地方。
心里毫无准备,殷柔被吓了一跳,忍不住低呼出声。唐寅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立刻露圌出笑容,缓步上前,hán笑说道:“柔儿,吓到你了吗?”
“你进来怎么没有个声啊!”唐寅能主动来找自己,这让殷柔很是高兴,但是转念之间,她的心情又陷入到谷底,连曰来方孝宣劝说她的那些话再次在耳边响起:唐寅是jiān圌臣,是皇廷最大的祸圌害,唐寅不si,天子必王,帝圌囯必王。
“我看柔儿在想事情,就没忍心打扰你。”唐寅在殷柔身边坐下。
“你……不是去池州了吗?”
“是去了,这次回来处理一下朝中的事务,几曰后,还得再去趟池州。”唐寅双手拄在榻上,扬起头来,看着棚顶,喃喃说道:“不过再去池州,怕是要很久才能回到镇jiāng。”
“又是去打仗?”
“桓囯欲对安囯用bing,风安又是盟囯,安囯有难,风囯不能不帮。”唐寅不希望列囯之间的勾圌心圌斗圌角让殷柔知道得太多,只是简单的解释了几句。
殷柔也确实不懂列囯之间的征战,她微微点下头,话锋一转,又问道:“会……很危险吗?”
唐寅耸耸肩,说道:“战场之上,无论敌人强弱,危险总是会存在。不过柔儿不必担心,我能应付得来,如果一切顺利,此战之后,桓囯便会在列囯中除名,桓地会收回到朝圌廷手上。”
看着说话时两眼精光闪动的唐寅,殷柔只能在心中长叹一声。
她不清楚,唐寅所说的朝圌廷是指皇廷还是指他的风囯朝圌廷。她垂下头,低声说道:“两囯交战,si伤最多的还是百圌姓,若能不战而屈人之bing,还是……不要打仗的好。”
殷柔对列囯的征战很少发表态度,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唐寅面前明确地提出反圌对交战。唐寅正视殷柔,沉吟了一会,问道:“这话可是方孝宣教你的?”
提到方孝宣,殷柔的心猛然一紧,急忙说道:“当然不是,是我自己这么想的。”
听她否认,唐寅未在继续追问,说道:“如果不用打仗就可以达成目的,天下就不会有那么多战争了,不是吗?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敌人的纵容,对自己的残圌忍,这方面的事,柔儿就不要去*心了。”
殷柔默然,唐寅就是这样,他想要去做的事,无论谁劝他都没用,这也成了殷柔最大的一块心病,如果有一天他真像方孝宣说的那样要去颠圌覆皇廷,bà黜天子,自己真的能阻止得了他吗?
见她表情落寞地沉默不语,唐寅转变话题,问道:“听说,这阵子方孝宣常来见你。”
殷柔诚然地点点头,说道:“是的。”但她没有多做解释,唐寅太聪明也太敏锐,在他面前说圌谎,只会引起他更多的怀疑,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唐寅眨了眨眼睛,说道:“方孝宣只是个迂腐的读书人,和他不要走得太近。”
他的话立刻引起殷柔的反感,她质问道:“是不是以后我要见什么人,都得先通知你,只有得到你的允许我才能见他?”
唐寅不明白殷柔现在为什么变得这么敏圌感,又这么不可理喻,自己一句善意的建议却引来她如此强烈的反应。他说道:“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担心有些人居心不良……”
殷柔正sè说道:“方大人是朝中忠良,在我看来,他比很多大臣要强过千百倍。”
唐寅无奈苦笑,他并没有说方孝宣不忠诚,只是觉得这人太过迂腐,脑袋里只有一根筋,思想偏激,鼠目寸光。
不想让自己和殷柔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人身上起争端,唐寅对上殷柔的目光,问道:“这么久了,柔儿还在生我的气吗?”
殷柔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别过头去,未就此事多言,低声说道:“我有些累了。”
她的态度,让唐寅的心头好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一肚子的闷气无从发圌xiè。他挺身站起,说道:“柔儿可是在下逐客令?”
殷柔闻言,身圌子震动一下,不过她还是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唐寅心烦意乱地敲敲自己的额头,即感郁闷又颇感无力,说道:“我们现在为什么会这样?每说一句话便要起争执,这到底是你的问题还是我的问题?”
第517章
以前唐寅和殷柔在一起的时候都会感觉很甜蜜、很开心,连时间也过得飞快,而现在,他却感觉自己不得不小心翼翼,生怕哪句话会说错,引起两人之间的争执。
这让唐寅心里难过又无力,他真的很想弄清楚,自己和殷柔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是两人自身的问题,还是两人之外的问题。
听着唐寅此时的质问,殷柔的心中也同样难过,她喃喃说道:“也许,我们根本就不适合在一起,也许当初我们就不应该相识……”
如果两人之间原本就毫无瓜葛,现在也就不会有这许多的苦恼和顾虑了。
她是有感而发,但听在唐寅的耳朵里,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捅了一刀似的。他倒退了两步,用难以置信地目光看着殷柔,呵呵地笑道:“原来这就是你的心里话,那我明白了。”
脸上是在笑,但唐寅的心却在滴血。他点点头,再无二话,转身向外走去。
“寅——”殷柔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感叹实在太伤人,她想叫住唐寅,向他解释清楚,但唐寅已经头也不回地走出永和宫。
看着唐寅身影消失在大门之外,殷柔的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滚落下来,有时候,她真恨自己的身份,如果她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姑娘,那么就可以无忧无虑地和唐寅在一起,再也不用去想天子、皇廷那些烦心事了,她多希望自己和唐寅都是普通人,哪怕是在荒山野岭之中过着最简陋的生活,她也心甘情愿。
可是,有些事情是无法靠人的意志所能改变的,她是帝国的公主,天子的妹妹,而唐寅,又恰恰是对天子对皇廷构成威胁最大的那个人。
唐寅前脚刚刚离开永和宫,先前离去的方孝宣又转了回来。听闻方孝宣去而复返,殷柔擦干自己脸上的泪痕,再次召见了他。
她能擦掉泪水,却擦不掉眼中的猩红,只看殷柔红肿的眼睛,方孝宣便判断出来公主和风王又是不欢而散,但这对他而言恰恰是个绝佳的机会。
他不动声色地试探道:“公主殿下又和风王吵架了吗?”
殷柔不愿把自己和唐寅之间的私事向外人提起。她脸色微沉,面无表情地说道:“本宫与风王的事不劳方大人*心,方大人还是说说去而复返的意图吧!”
方孝宣面色一正,走到殷柔近前,低声说道:“公主殿下,现在可是最后的机会了,若公主殿下再不动手,风王即将要远征桓国,不知要多久才能回来,而且到时风王如果成功吞并了桓国,风国实力将更盛,公主殿下恐怕就更难下手,天子的处境也更加危险了。”
殷柔的心本就够烦乱的了,现在听方孝宣又来催促自己谋害唐寅,她的心情越发糟糕。
她冷冷哼了一声,说道:“本宫早已经向你说过多次,本宫是不会去谋害风王的,难道方大人听不懂人话吗?”
方孝宣急得连连搓手,说道:“公主现在与风王的矛盾越来越深,风王对公主的喜爱显然也大不如前,这次风国和安国联手征伐桓国,免不了还得拉上玉国,风王和玉王又要走到一起。据微臣所知,风王和玉王已不仅仅是有婚约在身,而且早已有过肌肤之亲,微臣担心日后风王对公主的宠爱都转到玉王身上,到那时,公主只怕连接近风王都难……”
他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哪壶不开提哪壶。唐寅和灵霜之间的传言,殷柔也不是毫无耳闻,心中本就有些忧虑,现在再听方孝宣这么一说,其心情也就可想而知了。
她重重拍下桌案,向方孝宣怒声喝道:“不要再说了!”
“公主殿下,微臣所言可都是实情啊!”方孝宣向周围看了看,然后低声说道:“如果公主殿下实在不忍心杀害风王,那么想办法把风王软合禁起来也行,只要风王落在皇廷的手上,就不怕风国不听皇廷的号令,甚至,这可能比直接杀掉风王更有成效。”说话之间,他把手深进袖口之中,从里面取出一只黑色的小药瓶,不大,只有拇指大小,上面有红色的小瓶塞。
他将黑色小药瓶递到殷柔面前,说道:“这是醉神露,药性极强的迷合药,常人只要服下一滴,便足可以醉上三日三夜,就算风王灵武高强,服下这醉神露也必会被迷倒。只要我们先把风王软合禁起来,控制住风国,把风国的大权收回到天子手上,我们便可以放了风王,以后公主殿下也可以与风王安安稳稳的过太平日子,同时还会少了那些和公主殿下争宠的夫人,一举两得。”
让殷柔去杀害唐寅,她无论如何也下不去这个手,但是要她去迷倒唐寅,她的心可有些活了。无法否认,方孝宣的这个办法确实是个好主意。
收回风国的权利,那么皇兄的地位就会彻底得到巩固,再也不用担心谁敢篡权,颠覆皇廷,而同样的,让唐寅彻底丧失手中的权利,他的野心也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大,不用再担心他时常离开自己的身边到外面去征战,让自己整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殷柔看着方孝宣递过来的小药瓶良久,接着,缓缓伸出手去,把药瓶拿起,问道:“这是……”
“醉神露!”见殷柔似乎已被自己的话打动,方孝宣心跳的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强压心中的激动,故作平静地重申道:“虽是很厉害的迷合药,但绝不会伤到风王的身体。”
殷柔皱着眉头,又打量药瓶一会,随后把瓶盖打开,递到鼻前嗅了嗅。方孝宣吓了一跳,急忙拦阻道:“公主殿下小心,若是公主殿下误服,昏迷不醒,微臣的罪过可就大了。”
见他紧张的模样,殷柔反而笑了,说道:“本宫又不是小孩子,怎会误服?!”
说着话,她又把瓶盖塞好。刚才她有仔细嗅过,这醉神露香喷喷的,和桂花的香气很像,打开盖子,嗅着里面的香气,还真有让人一口喝掉的冲动。
殷柔没见过迷合药,也不知道迷合药是什么样子的,她不确定地问道:“这个醉神露真像你说得那么厉害,让人服下就会被立刻迷倒?”
“微臣有亲自试验过,绝对万无一失!”方孝宣拍着胸脯作保证。
殷柔点点头,说道:“这瓶药,本宫暂时收下了。”说着话,她将药瓶放到自己的衣袖之中。方孝宣见状大急,说道:“公主殿下可不能是单单收下,还得想办法让风王喝下。”
“本宫会想办法的。”
“事不宜迟啊公主殿下,风王不日便要离开镇江,我们可没时间拖延。”方孝宣急声说道:“而且还有许多事情得提前做准备,不然到时候乱成一团糟,首先遭殃的是我们自己啊!”
方孝宣这话说得也在理,殷柔仔细琢磨了一会,说道:“三日后,本宫会请风王来用膳。”言下之意,就在三日后动手。
听闻这话,方孝宣大喜过望,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叩首,道:“公主殿下此举,不仅是保我天子有忧,更是救我皇廷于水火,微臣在此叩谢公主殿下!”
殷柔摆摆手,让方孝宣站起来,幽幽说道:“若是真能事成,本宫还得多谢方大人你这样的忠良之臣呢!”
她现在已经考虑清楚了,迷晕唐寅,夺掉他手中的权利,等他清醒之后,可能会怨恨自己,但她会想尽一切办法请求他的原谅。
如果有可能,她还会向皇兄请旨,放弃公主的身份,和唐寅两个人去处无人能找得到的地方,抛弃那些权利之争,抛弃种种的凡尘俗事,过无忧无虑的隐居生活。
虽说现在这些还只是她的幻想,但她已经无比的向往了。
唐寅含愤离开皇宫,回到自己的王宫里,令人在自己的寝宫之中摆设酒宴,然后把舞媚、范敏、肖娜、袁千依四位夫人统统找来,寻欢作乐。
听着舞媚和范敏的斗嘴,他会哄堂大笑,把异域风情的肖娜揽在怀中,他会意乱情迷,躺在温文尔雅又高贵秀丽的袁千依身旁,他会感受到心灵上的宁静。
他想要去证明,即使没有殷柔在自己身边,他依然可以过得很快乐,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却总是感觉少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那就是真爱。
他喜欢舞媚、范敏,也喜欢肖娜和袁千依,但对她们仅仅是喜欢,而不是爱。这一点唐寅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
如果没有自己最心爱的女人相伴,哪怕有再多的绝色佳人供他左合拥合右合抱,也会变得索然无味,哪怕手里握有再大的权势,也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得不到满足。
在寝宫之内,唐寅和四位夫人玩得很开心,笑声不断,即便在寝宫之外都能清楚地听到,但是他的内心却无比的郁闷,有几次冲动地想散掉筵席,再去趟皇宫看看殷柔,可又都被他忍住了。
吃饱了,喝足了,玩够了,也笑累了,唐寅身子直直地向后倒去,平躺在地上,看着寝宫的顶棚,喃喃说道:“我……真是完蛋了!”
第518章
没有殷柔在身边,唐寅不会真正地感到开心,他说他自己完蛋了,其实是在说他已不可救药的爱上了这个女人。
这几天,唐寅还是像往常一样,早上起来上朝,处理国务,等到下午,或是散步或是打拳,然后再和几位夫人寻欢作乐一番,可实际上,就连朝中那些和唐寅关系并不亲近的大臣也能感觉得到,这段时间大王的心情不佳,连日来,风国朝堂一直都笼罩在低气压之下,大臣们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自己哪句话说错引来大王的训斥。
三日后,唐寅刚刚退了早朝,回到书房,批阅奏章,便有侍卫急匆匆地进来禀报:“大王,有皇宫来的宫女求见。”
“哦?”唐寅放下手中奏章,沉吟了片刻,挥手道:“有请!”
侍卫插手应了一声,转身走出书房。时间不长,侍卫把一名年岁不大的小宫女带了进来。小宫女见到唐寅,急忙施礼,低声说道:“奴婢见过风王殿下。”
唐寅认识这名小宫女,知道她是殷柔身边的人,很是奇怪,问道:“有什么事吗?”
“回禀风王殿下,今天晚上,公主请风王共进晚膳。”小宫女不敢抬头,在唐寅面前显得十分拘谨,小声说道。
唐寅先是一愣,随后大喜,殷柔要请自己吃晚饭,这可太难得了,难道说她已经原谅自己,要和自己从归于好?
那么沉稳的唐寅此时亦是喜形于色,站起身形,来到小宫女近前,笑道:“你回去禀报公主,就说本王,下午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