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引当时就怒了,不过当着兰婧这么个小孩子她也没法发火,只能哄过兰婧后如常地就寝,第二天一早就杀去了孟君淮那边!
孟君淮处理案头事务一直到后半夜才睡,早上起床时原本迷迷糊糊,愣是被她的怒气激得清醒过来。
“何氏她还有完没完了?!”玉引气得难得失态,拍着桌子发火,“她教兰婧的这都是什么啊?什么叫你可能会不在意她的夫家是什么人?咱能把兰婧往火坑里送吗?!”
孟君淮听了这事也火气直涌,但看她气成这样,不得不先哄哄她:“好了好了,别生气,兰婧这事我来料理,你别管了。”
“……”玉引火气一沉又赶紧揽活,“算了,还是我来,你都这么忙了,别分心。”
“我来。”他坚持道,不过玉引也很坚持:“我来。你若得闲……想想怎么给阿祚庆生吧,咱不好把人要回来,但也不能让他觉得咱们忘了他!”
二人就这样分好了工,孟君淮应下之后,玉引跟他要了为兰婧挑夫家而拟的册子。
册子中写的都是适龄的男孩子,门楣高低略有不同但都不差。当然,他们虽是王府,这些人也并不是他们自作主张直接硬挑的,提前都问过各家,对方点头答应的才写了进来。
玉引花了一整日认真研究了一下册子里的所有人家和人选,然后抄了几个名字下来交给赵成瑞:“你回京一趟,给这几家的公子递个帖。就说咱二翁主马上要过生辰,邀他们前来同贺。”
然后又请来芮嬷嬷说:“您亲自折一趟府里,告诉侧妃我和王爷在琢磨给兰婧挑夫家的事,她是生母,请她一起来拿主意。”
“是。”芮嬷嬷欠身,又意有所指地小心问她,“王妃,您是真要侧妃拿主意,还是……”
“呵,我倒真想让她拿,可她也得敢啊!”玉引往这儿一想又有点气,轻笑了一声,摇摇头,“我是要她明明理,也再看看兰婧扶不扶得起来。”
“是,那奴婢明白了,侧妃就算想避事,奴婢也定然把她请来。”
玉引点了点头,再想想,又说:“您再瞧瞧咱在京里还有哪处宅子可用吧。这事过去,就让何侧妃出去住。”
芮嬷嬷显然一讶,但玉引只当没看见。
继续由着何氏跟兰婧念叨这些有的没的,是绝对不行了。既然同在一个府里她就管不住嘴,那就只能让她们彻底分开。
母女分离,残忍么?大约是的。
但不这么做,其实也很残忍。
“您多费费心,挑个舒适的住处给她,下人也给她备齐了,我让她出去不是为了给她脸色看的。”
玉引说着,不无疲惫地一喟,耳闻珠帘响动抬头一瞧,却见方才领命去递帖的赵成瑞匆匆忙忙地折了回来。
“怎么了?”她蹙眉,赵成瑞笑着匆匆一揖:“王妃,世子殿下回来了。”
“啊?”玉引愣住,赵成瑞又说:“好像是御前的人亲自给送回来的,说世子殿下和二翁主都这个月生辰,就让他赶紧回来庆生。之后也不必再送回去了,说这个年纪的孩子还是随着父母好。”
……这话里有什么意思?玉引心知一定有,但不及她想清楚,阿祚就把她的思绪打断了。
“母妃!”阿祚飞奔进来扑住她,兴高采烈地喊,“母妃我好想你!皇伯伯说啦,不许再送我进宫了,还有……还有我已经乖乖去过一趟了!所以您答应的侍卫还是得给我!”
☆、第154章 择夫
玉引虎着脸在阿祚脑门上一拍:“回来就要侍卫,你这是真想母妃吗?”
“……”阿祚不好意思起来,在她身边一蹭一蹭的赶紧往回找补,努力表示自己真的很想她,有什么趣事都会想到她,见到好东西也会想到她!
然后阿祚还说:“我还给母妃带了很多东西回来呢!”
他在这儿说着,外头的宦官刚好将东西抬了进来,四只红漆大木箱往跟前一放,打开,两只里整齐码放着一匹匹绫罗绸缎,另两只里则都是珠钗首饰。
玉引:“……”
这孩子进宫一趟,怎么还往外顺东西呢?!
她不得不小心地问问,问他这是奶奶送的还是什么其他人给的啊?
阿祚答说:“不是奶奶,是皇伯母!”
也就是皇后。
玉引再细问,又听说孟君淮那儿也被赐了不少东西,是皇上亲自赐的。
这什么意思?玉引摸不准,孟君淮则过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得以过来见见久别的儿子,一进门无奈而笑:“前头那阵势,跟把宫里的库房搬过来了似的。”
赐下来的东西数量种类都颇多,琳琅满目的加起来,还真得单开个库才搁得下。
除了各种物件之外还有两匹小马驹、四匹大马,御前来的宦官是这么说的:“这两匹小马世子殿下在宫里时一直在骑,皇上说世子殿下既喜欢、它们也认主人了,就送过来留给世子殿下玩便是了。四匹大的是给您和王妃的,皇上说您和王妃骑术都不错,用得上。”
孟君淮当时:“……”
皇兄这是哪出啊?马给他和阿祚就得了,怎么还给玉引备了两匹?
玉引这几年总共就骑过一回马,是为他赶进宫送信那回,此外再没有过。这两匹马赐进来,岂不就剩了放着的份儿?
不过也行吧,万一她哪天一时兴起再想骑骑呢?宫里赐下来的,多半是比府里备着的好的。
孟君淮就让人把马牵去了马房,把马房的宦官叫过来亲口嘱咐他必须把这几匹马照顾好了,不管平常有没有人骑,该让马跑跑就得跑跑。
他到正院后就先把这事当笑话跟玉引说了,玉引看他轻松自己便也不胡紧张,一哂,说:“那我练着骑骑。从前是不上心,但仔细想想还挺有趣的,现下天也凉快了,骑马出去走走也舒服。”
“行,你要是想学,让他们找个专精骑术的侍卫来。”孟君淮一口答应下来,接着认真地打量起大半年没见的阿祚来。
“父王!”阿祚叫得甜甜的,伸手一搂他脖子,“父王您看我是不是长高了?我比弟弟高了!”
“真是。”孟君淮仔细看看,兄弟俩以前的身量都差不多,但现下阿祚不止比阿祐高了那么小一寸,看着也跟壮实了。
他就打趣阿祚:“你这是在宫里吃得不错啊?是不是自己胡闹要膳房给你加菜来着?”
在宫里,这个年纪的孩子每顿几个菜、几荤几素、允许吃几碗饭都是有规矩的,主要是怕孩子挑食。府里反倒随意些,他们跟着正院用膳旁边也没个嬷嬷盯着,爱吃哪个多吃几口都随意,晚上宵夜爱多吃点也随意。
结果在宫里被规矩束了几个月的阿祚反倒长得比阿祐高比阿祐壮了?这明显不对啊!
阿祚爬到他腿上歪坐着,很认真地跟他解释:“我从来没让人加过菜!是大哥哥身体不好,要吃很多进补的东西,有时候我想吃……他就问问御医行不行,然后叫人给我也上一份!”
嚯——
这一听就是大补啊?
孟君淮颠颠他的分量,觉得真的重了好多。
然后,陆续听说阿祚回来了的孩子们都找了过来,大家都可高兴啦!
阿祚积攒了好几个月的宫中趣事跟他们说,从皇伯伯跟大哥哥到各府世子间的事情应有尽有,听得一群孩子两眼放光,刚两岁多的明婧听完后索性跑到了玉引面前,皱着眉头告诉她:“我要找奶奶玩!”
“好,过年带你去找奶奶玩。”玉引应下来,又听见不远处换了个话题。
阿祐带着几分羡慕问哥哥:“父王母妃说你从宫里回来就给你派侍卫……你现在是不是要有自己的侍卫啦?”
话题一绕到这上面阿祚就兴奋,立刻将目光投向玉引,玉引哪能食言?立即点头:“是,这就让你父王挑给你。”
然后周围一片:“我也要!我也要!”喊得她耳朵疼。
玉引求助地看向孟君淮,孟君淮抿着茶一哂:“等等吧。”
一群孩子一片叹气。
事后她问孟君淮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毕竟都是自家孩子,这么一弄会不会让他们生出嫌隙?
孟君淮答说:“阿祚是世子,将来得到的必然会比其他孩子多,他们要慢慢适应。再说这回阿祚是因为帮我们办事情被送进宫,我们若答应给他,回来却每个孩子都照样给了,他肯定觉得委屈。”
这么想倒也是。
玉引就没再多说什么,然后,就换孟君淮为难了……
他们原本是觉得立储的事一时难平,阿祚这一进宫,可能少说也要三五年才能回来。那到时候他十岁上下,王府的侍卫往年轻的里挑,可能能找到十五六的。半大孩子跟着孩子,还比较容易处到一起去。
——这当然不是想让他们玩得开心,而是想凭着这份儿时结下的情谊,让阿祚养起几个心腹,日后有人鞍前马后的效忠,总归是一份助力。
结果他半年就回来了……再过几天满七岁……
孟君淮把侍卫统领找来,张口问他“咱府里的侍卫有没有十二三、十三四的?”
那统领差点在他面前把下巴砸地上。
统领呆滞了一会儿回说:“爷,这十二三的男孩……还没长成啊?”
没长成的孩子能干什么使?出了事能指望他们提刀护王府吗?
“我是要给世子挑人。”孟君淮苦笑,“你去问问,若谁擅自收徒恰是这个年纪的,就提前编进来,跟着世子去,这罪过我也不追究了。”
他这么一说,统领一头的冷汗!
府中侍卫擅自收徒是不允许的。按道理来讲,应该是每过几年退下去一批,再挑年轻力壮的上来。但实际上大家约定俗成的规矩是自己在时带几个徒弟,自己退下去时跟统领荐人上来增补,其中自然各有各的好处捞,京中各府基本都这么办。
这统领却没想到孟君淮知道这事,一时吓得不知道要不要谢个罪,脸色惨白地戳在书房里。
孟君淮目光睃着他一笑:“你别怕,这些事我刚出宫建府时就知道。不过这师父顶徒弟也不是一顶一,是几顶一,你记住了挑其中最好的出来,不许只看钱办事便可。不然出了事,我把你全家活剐了扔出去喂狼。”
然后他又微笑着宽慰说:“你也不用太紧张,我一早就是这么想的,只不过你不知道罢了。”
侍卫统领退出书房差点没腿下一软跪到路上!
——妈呀,万一出了事王爷要把他全家活剐了喂狼!
——妈呀,他还一早就是这么想的……
现下他有没有光凭钱挑人完全不看本事?好像没有,不过他得回去再查一遍!
为了钱丢命,那不值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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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不过几天,就到了兰婧的生辰。这日的家宴是玉引一手操办的,何侧妃与乔氏在,京里的几家公子也都在。
晚膳后孩子们玩在一起,当长辈的自然就是看着。何氏跟乔氏在堂屋,玉引和孟君淮在房里。房中两扇窗都大开着,孟君淮端着盏暖茶在窗前看了一会儿后回过头:“我记着我挑了个谢家的孩子,你没叫他进来?”
“没有。”玉引摇摇头,一喟,“那孩子我见过,是挺好。不过兰婧这性子……我不敢给她挑门楣太高的人家,怕她镇不住。”
谢家确实素来忠心,因此簪缨数年不到。可反过来说,也正因为素来忠心、簪缨数年不倒,如今于谢家而言,命妇宗亲都真是不稀罕了。
那么,像和婧这样的宗室女嫁进去,会觉得自己和谢晟门当户对,凡事有一说一,谁也不会轻贱了谁。兰婧可就不一样了,玉引真怕她嫁进谢家之后还是处处觉得自己矮人一头……那到时候过得不开心就是必然的。
所以对于兰婧,玉引宁可找个把宗室当祖宗看的人家把她嫁过去,让夫家哄着捧着好好待她一辈子。一来到时候她自己底气足些,二来一旦真出了什么大家不乐意见到的事,王府在地位上能压制住她的夫家,事情也能好解决得多。
她可不想看到兰婧嫁出去后还这么提心吊胆、或者更提心吊胆,更不想看到她过不了几年就把自己逼得郁郁而终——而这种事,在京城这样权势复杂、人与人间又地位悬殊的地方,还是很常见的。
孟君淮听罢也任可她的想法,兄弟几个跑进来喝水时,恰好听见他说:“你也不比太担心,若真有人欺负兰婧,哪怕咱不在了,也还有阿祚护着她。”
“谁欺负二姐姐?!”阿祚立刻放下茶盏跑到他们面前,“谁欺负二姐姐?我现在就找他去!”
孟君淮噗地一笑,玉引赶紧解释说没有没有,就是随口聊聊打个比方,并没有谁真的欺负二姐姐。
又过了小两刻,各府的公子告了退,兰婧进了堂屋,玉引和孟君淮便也去了堂屋。
礼数过后,几人各自坐回去,玉引问兰婧:“兰婧啊,那几位公子,你觉得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