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暖池是晗风殿的私用温泉汤池,韩静霜怕冷畏寒,四季殿中都暖如春日。尤其喜欢在玉暖池悠哉乐哉的浸泡硫磺温泉,想不到她向来最喜欢的销魂所竟然成了阎王殿!
萧琮听顾飞廉禀完便立时直奔晗风殿而去,临行时他担心夜深,兼之我有身孕,不许我跟去。但昭仪位居九嫔之首,阒然殒命事关重大,我若是不去,于情于理也说不通,仍命李顺备了肩舆紧随而去。
甫到晗风殿外,便听见里面嚎哭有声。
夜色沉沉,晗风殿檐下的宫灯在风中微微摇晃,摇曳出一地流离的光影,羽林军的盔甲和持在手中的长戟刀剑间或闪烁出冰冷的光。韩静霜是卫国公韩坚的独女,王太后的侄女,地位尊贵,殿外早布下了重重羽林军守候。
我下了肩辇,见太后与皇后的华翠云凤肩舆也停在殿外。没来由一阵心惊肉跳,只得勉强镇定心神,萧琮转身道:“你还是不要去了。”
我见他神情悲痛,又岂肯独善其身,戚戚道:“皇上为韩昭仪的事忧心至此,臣妾怎能置身事外?况且既然来到殿外,万万没有不进去吊唁的道理。”
萧琮见我决意如此,也不勉强,拉了我的手在掌心,一同迈步进去。
烛火中,昏黄的大殿内已经悬起了雪白灵幡,香烛的气味沉寂寂的直朝人眼睛里熏来,韩昭仪停灵在正中,各宫妃嫔或站或跪,呜咽着挤挤挨挨站了大半个殿堂。
晗风殿的宫人哀哀哭着伏在地上为韩昭仪焚烧纸钱,纸灰飘散飞舞,太后就站在棺椁旁边,脸色苍白,却全然不避。皇后在她身后,似乎欲劝无从。
众人见萧琮进殿,除了见礼之外,哭泣之声越发大起来。萧琮也不理会,松开我直奔棺椁而去,皇后见到他,眼圈儿一红,硬生生忍下去屈膝一福。萧琮迅速伸手一搭一扶,对太后说道:“朕来迟了。”
太后听到萧琮的声音,整个人才像活过来了一般。她木然的眼珠一动,大滴泪水便滚落出来,哑声道:“琮儿,霜儿她……”玉竹嬷嬷忙敬献上丝绢,萧琮接过为太后擦拭泪水道:“母后节哀!”
猛不防抱琴斜刺里冲出,跪倒在萧琮面前悲愤难平道:“昭仪娘娘是被人害死的!求皇上明察!”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萧琮也沉了脸道:“怎么说?”
抱琴一身缟素,悲切道:“太后皇上明鉴,昭仪虽然体弱些,毕竟调养得宜。况且昭仪是懂水性的,去年夏日昭仪还能在龙首湖中游个来回,小小的玉暖池深不及四尺,若不是有人在昭仪沐浴的温泉里下了毒让她手脚乏力,如何能困住昭仪?昭仪又何至于会好端端的在自己宫中溺毙?”
“你说静霜是溺毙的?!”萧琮又惊又怒,“朕以为她是心悸旧病复发,怎么会是溺毙的?!”
太后已擦拭净了眼泪,又恢复成了那个不怒而威的小老太太。此时由皇后和玉竹嬷嬷扶着斜倚在韩昭仪时常偎靠的紫檀木折枝梅花塌上,一手揉着太阳穴,一手指着抱琴咬牙道:“你站起来说话,究竟你都知道些什么!是谁要害昭仪?”
抱琴瞥了我一眼,瑟缩着一行哭一行说道:“是揽春所的周御女害死了昭仪!”
这一惊非同小可,汗珠立时从毛孔里争先恐后的涌出来,汩汩的顺着额角滴下。浣娘?怎么会是浣娘?
我听见抱琴哽咽道:“韩昭仪今日总说身子不畅快,早早便命奴婢备好玉暖池。奴婢想着十月天气,若是洗温泉只怕于身体无益。但周御女却说韩昭仪体质怕寒,即便泡一泡也无碍。又和宝婕妤的侍女一起为韩昭仪捣碎了珍珠倒进池去,奴婢因殿中有事没有随侍昭仪入浴,谁知道不一时便听到这种噩耗!”
我立时出言阻道:“抱琴,昭仪香消玉殒,兹事体大,事情真相尚未查清,你岂能在太后皇上面前信口开河?周御女负责为昭仪配置珠汤,这是皇上钦准的,况且昭仪入浴所用东珠全是掖庭精挑细选,又何来毒物?”
抱琴双目含泪,却冷笑道:“宝婕妤娘娘自然说的很有道理,可当时奴婢被昭仪支出来打听皇上驾幸何处,玉暖池内殿只有周御女和宝婕妤的贴身侍女棠璃在,奴婢出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昭仪便殁了。婕妤娘娘你倒是说说,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
皇后此时扬起眼眸向萧琮道:“此事不光是六宫家事,还牵涉到卫国府,请皇上宣周御女及棠璃来问个清楚!”
萧琮颔首,冷道:“传。”
浣娘和棠璃苍白着脸色被羽林军押到殿外,再由内监如临大敌般提了上来,我心中惶惑,这么快便定了罪吗?是谁准许的?
郭鸢满面悲切出列拜倒:“嫔妾第一个赶来晗风殿,所见一切如抱琴所说,嫔妾不敢轻易放她俩回去,因此命人将她们看押,请太后皇上治嫔妾罪!”
“你做得很好,何罪之有?”太后不容萧琮说话便赞许了郭鸢的行为。郭鸢谢了恩起身,眼神从我面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浮现在眼眸。
浣娘何曾见过这种场面,当下胆怯不已,呜呜哭着跪趴在地道:“皇上,嫔妾冤枉,嫔妾没有谋害昭仪!”
太后历来喜欢高贵端方的女子,对萧琮从外面带进来的人颇多微词。浣娘出身卑微,连小家碧玉尚且谈不上,加之性格怯懦,从来都不为太后所喜。太后见她哭得哀哀,反而怒道:“你没有?若你没有,昭仪为何殒命?!”
浣娘抬起泪痕遍及的脸庞,身体抖动的如同风中的荷瓣:“太后明鉴,嫔妾只是奉皇上之命为昭仪剔选东珠,况且嫔妾与韩昭仪无冤无仇……”
“你虽然与昭仪无冤无仇,难道就不兴你为了别人戕害昭仪吗?”刘娉踏着灯光款款而至,跨过殿槛时,她刻意挺了挺肚子,站在殿门旁的陶彩女忙扶住她。
刘娉盈盈见过礼,萧琮皱眉道:“你又来做什么?有身子的人怎么都往这里跑?”
刘娉含泪道:“韩昭仪对嫔妾照拂有加,好好地突然就去了,嫔妾若是不来吊唁上香,何以为人?”
我见太后微微颔首,想必这话说到了她的心里。刘娉又说:“昭仪乃九嫔之首,如今被人谋害香消玉殒,行凶之人当真胆大包天!嫔妾求皇上查明此事,还昭仪一个公道,也还六宫一个安宁!”
皇后叹道:“宫闱之中出了这种事,当真让人心惊胆寒。”
我看着那具棺木,只觉得刺眼,烛火再明也掩盖不了阴森之气。
萧琮铁青了脸,瞪着浣娘道:“你还不说?”
浣娘只顾哭,唯有棠璃仰头回道:“皇天在上,奴婢与周御女只一心一意服侍韩昭仪,并不敢有半点僭越,又何来戕害之说?”
郭鸢冷笑道:“这就是宝婕妤的贴身侍女了,当真有其主必有其仆,生就一张利嘴!”
太后听不得这个,当下便哼道:“利嘴么?只怕这个时候不好使罢!人来,先赏她掌嘴二十!”
我心里一痛,忙跪下求道:“太后恕罪,棠璃性子直,并非有意冒犯!求太后开恩!”
太后看见我,怒气更甚,按捺着面上的不愉道:“你急什么?这人是你的近身侍女,此事你也逃不了干系,哀家还没审你,你到替人出头!你是天家的妃嫔,不是奴才王,哀家且告诉你,别总拿自己的膝盖不当一回事,什么人你也值得跪?”又喝令道:“赏!”
我被郭贵人扶起来,内监拿着掌嘴的木牌朝棠璃走去,她面无惧色,反倒是我不忍心看,紧闭了双目仍能清晰听见耳边噼啪有声。手掌紧握成拳,长长的指甲嵌进掌心,一丝一丝牵扯着疼。
二十下打完,棠璃两颊红肿不堪,我怨怼的看着萧琮,他却不理我,只问浣娘道:“现在你能说了?”
浣娘愣愣看着棠璃吐出两颗牙齿,此时见萧琮问起,声泪俱下道:“皇上,嫔妾的为人难道皇上不知道吗?嫔妾在宫中京中皆无亲眷,又有何人可以私相授受传递那所谓的毒药?况且害死昭仪对嫔妾有何好处?”
刘娉冷声道:“怎么没有好处?这宫中嫉妒怨毒韩昭仪的人也不是没有,难保不是她为了争宠或是泄愤让你下此毒手!事成之后替你邀宠或是许以财物,自然人不知鬼不觉!”
浣娘哭道:“何曾有过这种事?珍淑媛你为何要冤枉我!”
我看得见棠璃眼里迸出恨意,却苦于脸颊红肿无法成言,浣娘一味喊冤,也并不能为自己洗脱半点。我又急又气,偏听见郭鸢说道:“若说起来,阖宫皆知宝婕妤与韩昭仪不谐,这侍女又是宝婕妤从娘家带来的,偏偏宝婕妤一向又与周御女交好……”
晗风殿中顿时静寂起来,沉默得过分,夜宿的鸦雀凄凉地一声啼,引来风声沙沙作响。
月光倾泻,透过牡丹花开描金屏风落在地上,将我的影子拉的淡淡昏黄。我看着刘娉和郭鸢,这两张美丽绝伦的脸上隐隐现出跳跃的嗜血之意。
第四十三章 玉山将倾纱帛碎
我眉心微动,心中怅然,即使我避世自处,终究她们还是绕到我身上来了。
来不及思量,太后已沉声道:“还不跪下!”
抬头看了看暮气沉沉的天色,我深深吸一口气,缓步行至殿中,跪在棠璃浣娘身侧。
皇后婉声道:“请母后恕儿臣多嘴,宝婕妤出身大家,凡事知其可为知其不可为。如今昭仪骤然殁逝,六宫心寒,儿臣以为此时若是凭猜测定人罪过,必然人人自危,于后宫安定无益。况且……”
她的眼神在我身上打了个转,轻声道:“母后您看她这么大的肚子……即便不为别的,只为龙裔……”
郭鸢嘴角一撇道:“难道帝裔反倒为她所用不成?”
萧琮闻言不语,只阴沉沉的瞥了郭鸢一眼,郭鸢吓得双膝一软跪下,笑得比哭还难看道:“嫔妾失言,嫔妾不该妄自揣测!”
夏日草木旺盛,晗风殿内外多栽种着各色花草,氤氲的气味幽幽迷漫。珍淑媛平静道:“郭充衣也是情急,并非有心诋毁宝婕妤。只是宝婕妤才派了贴身女侍在周御女身边,昭仪娘娘就无辜受难,莫非真有这么巧的事情?”
太后冷道:“你有什么话说?”
我见太后神色不豫,暗自思忖了一下,回道:“周御女与嫔妾交好不假,正因如此,嫔妾见她身边没有得力的宫人,才指派了棠璃过去。如太后所说,韩昭仪突遭不测,嫔妾难逃干系,但嫔妾与此事确不知情,人命关天,嫔妾心中即便再多伤痛自责,也绝不敢胡乱应承下来!”
珍淑媛似笑非笑:“昭仪遇难,身旁只有周氏和婢女,若周氏不能说出子曰,只怕难以蒙混过关,卫国公那里也决难交代!”
浣娘哭道:“珍淑媛要嫔妾说什么?硫磺水是羽林军在西郊温泉取的,东珠是掖庭送来的,连花瓣皂角都是晗风殿的宫人预备下的。嫔妾与平日一样只为娘娘操持碾珠粉,在晗风殿中并不曾多行一步多说一句,又怎么敢谋害昭仪娘娘?”
一个怯怯的声音响起:“或许那珠汤本身有问题,未必是周御女有心谋害昭仪娘娘,不知查验过玉暖池没有?”我扭过头,看着说话的陶彩女,她娇弱无依站在刘娉身边,腰封的穗子在她手里快拧成麻花了。
萧琮即刻命人取水查验,顾飞廉从晗风殿内室出来,捧着一个五彩雕花漆木盒子,沉声回道:“末将在玉暖池内室夹墙里找到了一盒珍珠,不知道做何用处,请皇上、太后过目。”
李献良已经检查过韩昭仪的尸首,此时禀报道:“昭仪娘娘实乃溺水而亡。只是……”
“只是什么?”太后向来器重李献良,此时忙问道。
李献良略一踌躇,缓声道:“昭仪娘娘在世时,微臣曾为她诊过脉。她体内先天不足,脏腑虚寒,因此怕冷畏寒甚于旁人。适才微臣为昭仪验体,昭仪体内积破坚散,乃是三焦火郁上升之像。微臣浅薄,实在不知为何会怎样。”
正说着,内监捧了水碗进来,萧琮示意,李献良忙用银针探水,我在萧琮身旁,清晰的看见银针毫无变化,可见水质无毒。我刚刚松了一口气,却见李献良挽起袖子,用手指蘸水放入口中。
他脱口而出道:“这水里有大量的硝石!”
萧琮闻言皱起了眉头:“温泉水全是从西郊五华山汲取,何来的硝石?”
李献良恰时从顾飞廉手中接过那漆木盒子,捧出一把珍珠细细把摩,忽而手中力道渐大,将其中几颗珍珠一分为二,他不顾众人侧目,急道:“皇上,这不是珍珠,这是北帝玄珠!”
太后讶然:“北帝玄珠?”
李献良肃色道:“正是!北帝玄珠正是硝石的一种,《本草》上说,北帝玄珠辛、苦、大温、无毒,正常人偶尔服用有药石之效,微臣也甚少见过……若是长期浸淫在硝石与温泉硫磺升腾的热气中,大量吸入这种气雾,对心房刺激极大。韩昭仪体性虚寒,若是猛然接触硝石,便会心脉紊乱,血气上涌,很容易便会有晕厥之忧!可是,这应当是晗风殿从掖庭取来的东珠啊,怎么会混杂了怎么多的北帝玄珠……”
“这,这,分明是有人知道霜儿喜浴温泉,故意设局谋害她的呀!”太后且急且痛,说话间不禁又泪如泉涌。
萧琮抚慰太后,又沉声问道:“这盒珍珠是谁在保管的?”
浣娘目瞪口呆矍然变色的样子让我生出不祥的预感来,果然,她低低道:“是臣妾……”
萧琮只用眼角瞪了浣娘一眼,反手怒极将漆木盒子掷在她面前,哗啦一声,珍珠轱辘辘滚得遍地都是,无人敢说话,更无人敢躲避,但妃嫔们脸上惊恐刻意的表情却像在表明,那些鱼目混珠的珍珠不是死物,而是要吃人的妖怪。
皇后对李献良和顾飞廉道:“你们出去。”
二人对觑一眼,忙躬身退出。
此刻浣娘已经收了泪,我见她心如死灰的样子,不禁骇然,忙恭声道:“皇上明鉴!如李大人所说,这北帝玄珠便连他也少见,宫里如何得来?若是有人取获,必定要费一番功夫,宫外有东西传进来,不可能无人知晓。皇上何不命人详查此物来历,必定能事半功倍!”
刘娉轻笑一声,我扬起眉来,正对上她刻毒而自得的眼神:“嫔妾一向与韩昭仪交好,昭仪罹难,宝婕妤以为嫔妾为何会无故晚来?”
心里骤然像是被谁捏住了一样,刘娉志在必得的神情让我不禁恐慌,她又有什么鬼把戏,又找到了什么陷害我的借口?
果然,刘娉微抬下颚,佩鸳从后闪出,双手高举过头捧着一个暗红匣子跪在萧琮面前。萧琮不耐道:“有话便说!”
刘娉脸上闪过一丝不甘与嫉愤,随即又平静道:“嫔妾得知昭仪出事,先去了一趟慕华馆,趁宝婕妤不在,找到了一些东西。”她眼波流转,对萧琮道:“皇上或许会感兴趣。”
萧琮揭开那匣子的盖,我虽跪着看不见,却清晰听见皇后倒吸一口凉气。
太后立时暴怒,随手抡起手边八仙过海闹罗汉酸枝藤萝几上的如意摆饰便朝我砸过来,好在她伤心欲绝,力气太小,玉如意在我眼前几步便落地摔碎。碎片四溅,难掩一众妃嫔压抑的惊呼之声。
我大着肚子跪在地上,横竖也是躲不过,况且也不敢躲,索性挺直了腰板。萧琮回过头道:“母后,虽然这东西是在慕华馆找出来的,也未必与她有关,母后何必如此动气?”
太后一气之后又摔坐在紫檀座上,怒道:“皇上!即便你再怎么宠爱裴氏,也不能任她荼毒后宫不管不顾吧?她是一馆之主,慕华馆里藏匿禁物,她会不知情??皇上今日若是不能秉公办理,便让哀家随霜儿去了吧!”
萧琮不言,微阖了阖眼,再转向我时已然一脸伤痛无奈。
我没有哭泣,清者自清,若是他人不信,即便我哭垮长城,同样不会有人信。
萧琮走到我面前,将那个匣子缓缓放低,我看见里面装满了大大小小的珍珠样的固体,想必就是所谓的北帝玄珠了。不禁冷笑,刘娉,端的是好计谋,一边布局杀人,一边栽赃陷害,两处不落空,两处都妥帖!
我不待萧琮问,凝视他平静道:“不是臣妾。”
萧琮脸上的伤痛一层层荡漾开,我不知道他相不相信我,我只能用这最简短明了的话证明自己的清白。
萧琮直起身,想说什么,耳边传来刘娉的叹息:“奈何铁证如山……”
我淡淡的笑了,铁证如山么?我确实是不知道这铁证何时飞入了慕华馆,更不知道晗风殿的变故由何而起。如今在明处被暗处的人算计,当真是罪名如山避无可避。
浣娘见众人对我责难,呜咽之声渐小,只用一双通红的泪眸死死盯着萧琮看,萧琮却不理会。渐渐,浣娘面色白的像纸,不待人喝问,骤然出声道:“我原本就是采珠女,只会剔选珍珠,韩昭仪时常羞辱我,我不喜欢她,可是皇上你要我伺候她,我便伺候她。她恨毒了宝姐姐,恨她运气好,恨她被你宠爱,更恨她怀了龙种!你们想害人,何必为难宝姐姐?要命,拿我的去就好了!”
众人不意她直白的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俱皆骇然。我也被她的突然爆发唬住了,忙一把捂住她的嘴。浣娘扯下我的手来,泪流满面道:“皇上,你不记得在江南说的话了,你说浣娘是温善的女子,你说会永远保护我,可是你终究是不相信我的,在你的眼里我和别人有什么不同?你终究是在骗我!”
“大胆!”太后怒喝道,“还不撕了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