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那宫娥的声音是越来越小了,只听见哽咽声。
苏黛有点黯然,虽然她并不认同这种办法,可是到了这种要紧的关头,要是不用,她也就含冤莫白。
苏婉儿冷哼了一声,锐利的目光在宫娥的身上剜过,已多了几分惊怒交加的神气,道:“果然是如此,还不快说出来!”
宫娥全身瑟瑟发抖,不敢直视苏婉儿。
“是李婕妤刚才便已不小心撞到了桌角,一下子便见红了,小主害怕皇上责怪她保护皇嗣不力,也害怕皇上不再宠爱她,碰巧这时候苏……苏姑娘来了,所以小主才会留下苏姑娘,想要嫁祸给苏姑娘……”宫娥缓缓说道,膝盖早已麻木了,只乞求自己说出了真话,苏婉儿能够放过自己。
温俊驰有点儿难以置信:“你说的是真话?你不用害怕,朕不会让人动你半分,你确定你说的全是真的?!”
宫娥再也不敢作假了,她连忙点点头,道:“是真的!奴婢说的全是真的!是小主一心策划的!原本是紫幽前来送东西,但是小主觉得嫁祸给一个奴婢不好,再看见苏姑娘也来了,所以才会留住苏姑娘……”
“黛儿,你怎么会来?”苏婉儿问道。
苏黛抿了抿嘴唇,看来她不能再在这后宫乱走了,道:“我本是想要走走,看见紫幽来昭熙宫送东西,所以便也结伴同行,我本来是想要走的,但是李婕妤却留住我。”
苏婉儿点点头,再看了温俊驰一眼,悠悠的道:“皇上,此事已经是水落石出了,分明就是李婕妤自己流产,却想要嫁祸给黛儿,这件事,得要好好处理。”
温俊驰握紧了双拳,他且不论这件事的真相如何,但是苏婉儿却一直护着苏黛,已然是让他异常愤怒。事到如今,也是没有别的办法,他冷冷地说道:“将李婕妤打入冷宫,不复相见,这个宫娥……拖出去,仗毙!”
宫娥听到仗毙这两个字,一脸惊慌,她爬了过来,想要拽住温以墨的衣衫,这时候却有嬷嬷拽住了宫娥,那宫娥的眼泪便也掉了下来,嘴里喊着:“奴婢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皇上饶命!皇上放过奴婢这条贱命吧……”
宫娥仍未说完,更是已有侍卫将宫娥拖了下去。
寝殿里头安静得很,苏黛本是想着求情,但是苏婉儿却轻轻地拽了拽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回去的路上,苏黛看着永巷两旁的积雪,心里更是难以平复。
“姑母……要不是刚才有姑母在,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不过姑母这样严刑逼供,只怕皇上会不服。”这是实话,苏黛只怪自己的时运不好,偏偏就撞上李婕妤流产这件事情。
苏婉儿不禁莞尔,目光温和,道:“姑母相信你,你不是这样的人,李婕妤想要嫁祸给你,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皇上虽然睿智,却还是欠缺火候,虽然现在是皇后掌管三宫六院,但是有人想要在姑母的面前耍花样,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苏黛听了,心里一阵难过,在这个世上,还有谁会这样不问缘由就相信她。
这样的人,恐怕也只有苏婉儿一人罢了。
如此一来,苏黛是更加难以舍弃苏婉儿,也是难以舍弃苏家,温以墨想要她离弃这一切,她办不到。她渴望这一种亲情,温以墨怎会理解,只怪两人始终都走不到在一起。
“黛儿。”苏婉儿的声音低沉了下去,一脸认真,“你日后,必须要狠心。”
苏黛一怔,想到刚才自己有求情之意,苏婉儿是看出来了。
她微微颔首,不知道要怎样回答,在古代,奴才的命是不值钱的,温俊驰说出仗毙那两个字,也是那么的轻松,可是她的心里,却是颤抖了。
“做人必须要狠心,要不然下一次你只会再次受到伤害。这一次尚有姑母在此,但是下一次呢?黛儿,你必须要学会保护自己。”苏婉儿沉声说道,这全是她的肺腑之言。
这句话,是往苏黛的心里去了,她微微闭上眼睛,难道在这里活着,就必须要这样吗?
她的喉头一紧,仿佛透不过气来。
就算在现代的日子多苦,但是却不会这样让她难受。
她手足一阵发冷,胸口闷得发慌。
“魏唐泽是知道你回来青霄国了。”苏婉儿看了苏黛一眼,缓缓说道。
苏黛心里一惊,当日她一走,也不知道魏唐泽是如何了。
苏黛看了过去,想要听苏婉儿再说下去。
苏婉儿叹了一声,道:“当初是皇上同意,姑母也不知道那件事情,但是现在魏唐泽想把你要了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你过些日子回去国寺,姑母也派多点人去保护你。”
苏黛摇了摇头,凭着她现在的武功,只要提高警惕,魏唐泽是不可能轻易掳走她的,让大批的侍卫在国寺守着,也太夸张了。
“姑母听说过我的生母吗?”苏黛随口问道。
苏婉儿突然停住脚步,怔怔地盯着苏黛,一张脸是苍白无力的,她的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苏黛也是听了下来,回头看着苏婉儿,眼里有一丝的不解:“姑母?”
“你为什么要问你的生母?”苏婉儿知道自己的声音在颤抖着,可是她却镇压不住自己心底下的惊慌。
“我……听说她是一个浣纱女。”苏黛被苏婉儿的目光看得一阵阵心悸,也是不敢再说下去了。
苏婉儿看见苏黛的样子再无其他,便也松了口气,轻声说道:“是的,她确实是一个浣纱女。”
098、多重关系
苏婉儿转过身,留给苏黛一个冰凉的背脊,轻声道:“只是她已经死了,你日后就不要再问了,免得你父亲不高兴。”
苏黛黯然不已,脑海里只回响着她已经死了这句话。
月色冷淡如霜,只存了隐约迷蒙的轮廓。
今晚是没有下雪的,宫里发生了李婕妤一事,新年的气氛也是消沉了下去。
外面正是寒风呼啸,可是慈安宫里却是温暖无比。
昏黄的烛光下,苏婉儿正在穿针引线。
她模样认真,桌面上是一个尚未完成的香囊,上面的绣工精细,是一只色彩绚丽的蝴蝶,让人见了,也不禁多看了两眼。
“黛儿喜欢什么香料呢?”苏婉儿喃喃地说道,明日苏黛便也回去国寺了,她今晚一定要把这香囊缝制好,好让苏黛带在身上。
“那奴婢去拿多几样香料,让太后慢慢挑选吧。”嬷嬷嘴里含笑,便也退了下去。
苏婉儿依旧是低头缝制着,没有留意到周围的动静,直至到殿里有宫娥倒下的声音,她才霍然地抬起头,看见守在殿里的几个宫娥都晕倒在地,她也不禁惊慌了起来,银针也刺进手指里,出现了大颗的血珠,她顾不得这些,连忙站起身来。
此时,她却听到一把苍老的声音:“太后娘娘。”
苏婉儿连忙回头,看见距离她十步远的地方,正有一个老头紧紧盯着她。
她心里一惊,这皇宫守卫森严,怎会有人潜了进来,她的背后是桌子,却想着要逃离,她想要高呼有刺客之时,却听见了那老头不屑地笑了一声:“你还记得老夫的大弟子李逸不?”
听见李逸这个名字,苏婉儿当场愣住。
她有多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她只能是将这个名字放在心里底处。
她曾经听说过,李逸的师傅便是北泉山上的北雪老头,在江湖上也是颇有名气的。而这个老头,就是北雪老头?!
“你……你是他的师傅?”苏婉儿颤声问道。
北雪老头点了点头:“正是,难得太后娘娘还记得老夫。”
苏婉儿面色苍白无血,衬着她紫红的宫装,反而有种奇异的青白。
她从未试过如此紧张,北雪老头那目光,似乎要把她看穿似的,她不能有一点儿的退却。
“你来找哀家,是有什么事情?”苏婉儿镇定自若地问道。
“老夫是想来讨一个人。”北雪老头缓缓说道,“苏黛。”
苏婉儿皱着眉头,一提到苏黛,她的心便也安定下来,她冷冷的说道:“她只是哀家的侄女。”
北雪老头哈哈一笑,上前了几步,眼眸漆黑,道:“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所做一切,苏家所做的一切,老夫都一清二楚,只可怜了李逸,成为苏城的剑下亡魂!”
苏婉儿的心脏似乎是陶瓷,被人重重一击,震耳欲聋的巨响之后,是无数细碎的破裂声,她的心脏……再也承受不了这样的语言!
她不想面度的过去,却在此时被人翻了起来,她摇了摇头,不想再听下去。
“苏婉儿,这是老夫最大的让步,今日来,是想告知你一声,并不是征求你的意见,也不是要经过你同意。”北雪老头语气淡淡的,却带着疏远。
“你……你想要夺去哀家的黛儿……”苏婉儿心里空空的,惊疑地盯着北雪老头。
“早在她年幼之时,你就舍弃她了,老夫现在哪里算是夺去你的东西。”北雪老头却是冷冷一笑,一句话将她打进了十八层地狱,永不翻身。
北雪老头说得没错,可是在那个时候,她并没有选择!
她的手按在桌子上,用力地支撑起自己的身子,往事一幕幕地闪回,那些依稀的往事飘零缤纷,无声地盛开,再无声地掉落。可是她早已是回不去了,唯有是她的心跳声告诉她,她仍活着,她自己一个人撑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她只觉得累了,却不能停下休息一会儿。
北雪老头看见她这幅模样,继续说道:“只怪李逸当年走错一步,痴心错付,要不然也不会酿成今日这幅局面!”
苏婉儿的眼泪,在一瞬间的灼热涌出了眼眶,她捂住自己的胸口,颤声说道:“不……我也是……我也是爱他的……”
“你更爱权利,更爱你的荣华富贵。”北雪老头毫不留情地说道。
假如李逸没有遇上苏婉儿,他就会有不一样的人生!
是苏婉儿害了李逸的一生,这仇恨,北雪老头一直都没有忘记,是苏婉儿让他失去了一个爱徒!
“苏黛,老夫就带走了。”北雪老头话音刚落,便也身形一顿,不见了踪影。
苏婉儿眼前的事物模糊不清,她立马就反应过来,连忙转身往苏黛的房间跑去,嬷嬷刚刚拿着香料回来,与苏婉儿撞了个满怀,香料掉了一地,嬷嬷也是惊慌起来,生怕苏婉儿怪罪自己。
外面是黑沉沉的一片,雪却在此时落下来,绵绵不绝,她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去,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脸被刀子似的风扎得生疼。
她不能让北雪老头将苏黛带走,这是她唯一的寄托了!
她每一步都是虚的,发髻因为她的奔跑也是散乱了下来,长发在风里纠缠着,她的身体在颤抖着,冷意早已就传至全身了!
紫幽正在外头守夜,也被苏婉儿给惊醒了,还未起来行礼,苏婉儿便已经一把将门给推开!
寒风灌进房间,扬起了轻纱,也看清了床榻上,并无一人!
“黛儿!”苏婉儿感觉了一座房子轰隆隆倒塌的声音,她整颗心都快要碎成粉末!
她脚步虚浮,却迈步走了进去。
原来真的挡不住,真的挡不住!
她无数个日夜担心的事情,终于是发生了!
豆大的泪珠又是滑落下来,模糊了她的视线。
“小姐……小姐呢?!”紫幽揉了揉她那朦胧的睡眼,看见房间里没人,便也惊慌失措。
苏婉儿只觉得无法呼吸,心口的剧痛越来越强烈,让她难以承受。
她瘫坐在地上,全身无力,连呼吸都是极为困难的,一切都在渐渐远去。
不论是李逸,还是苏黛。
099、多人劝嫁
苏黛好像是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她想要醒来,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似乎有人不让她醒来似的。
她什么都记不清楚,她究竟是梦见了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
只听见耳边有细碎的声音在回想着,她的身体没有半点儿的力气,似乎在任由摆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