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进无奈道:“你都说咱们要成亲了,以后家里的银子还不是你管。这些银子也是用在咱们以后过日子上,就当是我提前放在你这里的。”说着,他二话不说便把银票塞进她的手里。
卢娇月攥着手里的银票,心里有些甜滋滋的。说白了,韩进愿意这么相信她,她心里也挺高兴。她想了下,道:“那就先放在我这里,你放心房子和地的事,我会抓紧时间办的。你路上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就只想跟我说这?”
卢娇月当即脸上一红,望了前面院子一眼,明明她爹娘这会儿应该在屋里,看不见这里的动静,她依旧觉得很心慌。
“那你还想听什么,我、我爹娘还在呢……”
韩进笑了笑,“好了,我不逗你了,真当我是不知事?再耽误下去,估计我未来的岳母大人就要过来拎你回屋了。”
正说,前面传来梅氏的唤声,“月儿,月儿,我的那件衣裳你放哪儿去了?”
紧接着,卢广智就跑了过来,有些尴尬地看了看韩进,“进子叔、呃、那啥姐夫,我娘喊我姐去帮她找东西呢。”
卢广智的这声姐夫,让卢娇月闹了一个大红脸,韩进却是听得喜滋滋的。
三人一同回到前院,梅氏笑眯眯地站在屋檐下,对韩进解释道:“进子,我的衣裳月儿不知道帮我收哪儿去了,我让她帮我找找。”
韩进自然不会不识趣,表示十分理解,然后就向几人告辞了。
待韩进离开后,卢明海看了梅氏一眼,“瞧你紧张得那样,进子又不是外人,再过三个月就是咱们女婿了,你用得着像防贼似的那样防人家。”
梅氏窘了一下,嘴硬道:“这不还没成亲吗,更何况让人看到了,该被人说道了。”
卢娇月早就羞得躲进屋去了,卢明海则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新房可是关系着婚期能不能如期举行,所以次日卢明海便忙着开始张罗了。
里正那边韩进已经打过招呼,只待选好宅基地,然后付银子买下来就好。一般村民都可以向村里申请盖房子的宅基地,只要不是圈地圈得太过分,随便付些银子就好。当然若想面积大一些也行,只要出的钱银子,这是村里的惯例,大家都知道。
卢明海围着村里转了几圈,又带着卢娇月四处看,最后才暂定了一块儿地方。
之所以说是暂定,是因为那处离二房家有些远,靠着村尾。现如今村里靠中央的位置,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合适盖房子的地方了,举凡要起房子,都要往后面去。
其实村尾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又大又宽,只要出得起银子,想怎么圈怎么圈,就是人烟有些稀少。卢明海想着日后韩进若是要出门做生意,到时候便只剩下自己闺女一个人在家里,怕闺女会害怕,另外也是为安全着想,所以卢明海还有些犹豫。
而二房其他人去看了看,地方确实好,右边临着一处小山坡,还有一条小溪穿横而过,左边对着村里的方向,往前走上一会儿,就是一条土路,可以直接通往大路上。门前的地方又大又宽,根本不用担心房子盖太大的问题。可就如卢明海所犹豫的一样,就是人烟稀少了些。
倒是最后卢广智给了些意见,他说家里的地方太小,以后大哥娶亲要重新起房子。与其在原地起房子,费那个功夫,还不如换一处地方,以后和他姐家为邻。这样一来,旧房子不用推,以后家里的地方也宽敞些。
这话倒是挺有道理的,毕竟二房一家子现在住的地方,还是从卢家老屋里隔出来的。现在看倒是刚刚够住,可以后几个儿子都娶亲生子了,地方就会有些挪不开身了二房两口子有些意动,可想着去年家里为起这院墙所花的银子,又觉得有些肉疼。若是重新选地方,那这起院墙的银子可就白花了。
“怎么会白花?房子还在那里啊,再不行了,和三叔他们一家商量商量,看他们要不要咱们那房子,到时候随便给咱们一些银子,就当是卖给他们了,也免得他们成日里和上房那些人搅和在一起。”
乔氏早就在抱怨了,说上房那里破事多,虽成日里看热闹倒是不怕会寂寞,可现在邱翠荷和小胡氏五天一大闹,三天一小闹,谁也受不住啊。尤其六郎又在念书,孩子连个安静学习的地方都没有。卢广智也知道这事,所以才会有这一说。
“都是兄弟,要银子恐怕有些不好吧?”梅氏瞄了一眼男人,犹豫说道。
卢娇月道:“娘,你这就想差了,所谓亲兄弟明算账,三婶也不是喜欢占人便宜的人,房子就不说了,咱们院子可是新起的,她也不会白要咱们的。要不然你跟三婶说说,看她是什么意思?而且就算三婶他们不要,咱们放在那里也成,房子又不是什么活物,放在那里不会坏的。”她也想以后自己的家能和娘家更近一些。
两口子想了下,也觉得这说法有道理的。尤其还有更深层的一些,儿女虽然没说,但二房两口子不会考虑不到。以后几个儿子都成家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总有要分家的一日,如今村里可以盖房子的地方越来越少,他们现在住的那地方就算是放在那里空着,以后说不定也能派上用场。
两口子对视一下,彼时都明白对方所想,之后卢明海点点头,此事就暂且这么定下了。
商定好后,二房一家人再去看那片地,就只剩下喜悦了,且越看越欢喜。
卢明海是个行动派,当即就拿了银子去找里正。
里正刚好在家,卢明海先把韩进要买宅基地的事说了。
韩进是刚来村里落户的,又是刘知县那边签发文书迁过来的,里正明白里面的厉害关系,也很给面子,问清楚看中了哪片地,就答应下来。
一共两亩的宅基地,也就给了三两银子。
接着,卢明海又将自家想买宅基地的事说了下。
因为二房家儿子多,现在住的那地方还是从老屋隔出来的,尤其卢广义又到了成亲的年纪,提前备块儿地在那里,也能说得过去。所以里正并未为难,也收了同样的价钱,批了两亩宅基地给卢明海。
卢明海知道里正没多要银子,这些钱可不是里正私人收的,而是他去县衙那边办地契需要用到的打点费用。当然也会剩下一些,就当是个辛苦钱,总不能让人家里正年纪一大把,为自家白跑这一趟,不过也不可能剩太多,毕竟只有这么点儿钱。
卢明海觉得太麻烦里正了,要请里正上自家喝酒。
里正笑着婉拒:“你家最近事多,等房子起了,娇月出嫁的时候,到时候再来请我喝酒就成了。”
“叔,到时候咱一定不会忘的,首先要请的就是您老人家。”里正为人厚道公正,在村里风评极好,人也是个热心人,所以这话卢明海说得一点都不违背良心。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卢明海才匆匆回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家人。
另一边,梅氏也和乔氏提了房子那事。
这可正中乔氏下怀,她早些日子就在和卢明山念叨这事,哪怕是为了六郎,这个家他们也一定要搬。
自然是舍不得自家房子的,尤其和大房搅合在一起,这房子以后也卖不出去。可舍不得也不行,在这方面乔氏还是分得清孰重孰轻的。
刚好二房愿意将自家房子卖给三房,可不是正好解了三房家的难题。而且二房也没问三房多要银子,只要了去年起院墙的钱十两银子,里面的五间房子和后面的菜地就当是白送了。
乔氏十分激动,可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就说要回去和卢明山商量商量。
其实乔氏之所以会犹豫,也是觉得这围墙有些太贵了,可回去经过卢明山一说,她倒也转过来这个弯儿。
围墙确实贵,但它牢靠啊,而且你光看围墙贵,怎么没看看里面的房子是不要钱的。起三间大瓦房,不要多的,一二十两银子也是要得的,更何况还有那两间土坯房。别人不知道,三房两口子却知道二房一家子在里面费了多少心思,当做大瓦房也是能住得的。更不用说还有后面那块儿菜地,刚好和自家的菜地连在一起,院墙一拆,重新围起来,家里的地方又宽敞了。
三房家里的人少,以后卢娇杏和卢娇娥两姐妹一出嫁,就剩下一家三口人,这些地方哪怕是六郎以后娶妻生子也够用了。二哥家也是看在是兄弟的份上,才只要了这么点儿银子,换成别人想都不用想。
这么一说,乔氏顿时也不犹豫了,当即就要拿上银子去二房。卢明山这些年做生意,手里也攒了些银子,十两银子并不是问题。
卢明山一把将她拽着,啐道:“瞧你急的,你就算急着想住,还要等二嫂一家子将房子起了,才能搬过去。”
一听这话,乔氏当即就蔫了。这么说,他们还要再和大房这群人挤在一个院子里几个月。
可转念一想,马上就要搬走了,倒也对未来的生活抱有无限的期望。
事情说定后,卢明海一家子就开始忙了起来。
除了县里和镇上的两处生意还没丢,现如今卢广义都不出去卖豆腐了。一家人忙完生意和地里的事,就忙着起房子的事。
因为人手有限,这次可就不能自己上了,只能请人来盖房子。卢广义以前就是做泥瓦匠的,当即找了以前的朋友,商谈给两家盖房子的事。
都是熟人,自然要得价钱低廉,连饭都不用包,一般泥瓦匠班子都有自己做饭的人。甚至所用的材料都有人帮着操心,二房一家子除了偶尔监工,直接可以当甩手掌柜。
当然这么一算下地,银钱也要花出去不少,不过转念一想,这边虽是花了钱,但外头生意还在赚钱,算来算去还是这样比较划算一些。
和泥瓦匠那边敲定之后,没两日村尾那边就开始热闹起来。
这动静可不小,一时间村里议论纷纷,眼红的人不少,都说二房一家子发财了,这都要盖新屋了。还有的说卢明海两口子真有福气,给女儿找了个有钱的男人,这女儿女婿家起房子,顺带连丈母娘家都包圆了。
能说出这话的,自然没安什么好心思,还打算能在中间挑唆一二,最好让那女婿听见,直接和丈母娘家闹翻,连累卢家二房那闺女嫁不出才好。
所以说,有时候人的心思挺怪,明明是件好事,让他们这么说道议论着,好事都能说成坏事。只可惜这主意要落空了,人家韩进现在不在,即使在,也不能会听这种挑唆。
当然,厚道的人还是多一些,纷纷向二房一家子道喜,羡慕梅氏会找女婿,这以后女儿女婿一家安家在附近,彼此有个照应,也不怕女儿嫁出去受人欺负了。一般说这话的,都是家中有女儿且比较心疼女儿的人。
因为有这事在前,之后卢家二房又折腾着要买地,大家也不觉得有什么惊讶了。
买地可不是件小事,尤其没几个月就要秋收了,这时候谁家会卖地啊。
还别说,真有,恰恰卖得就是当初卢老汉他们兑出去的那几亩地。
当初卢老汉为了救大儿子出来,将一家倚以为生的地给卖了,当时地里的苗都生出来了,可把卢老汉心疼的。可再心疼也没用,等着钱救命。
这地当初是卖给牙行的,地是好地,关键不多,所以一直没卖出去,日里由牙行派人打理着。村里人每次看见牙行里的人过来收拾地,动心思的倒也不少,只可惜能一次拿出百十两银子的太少。
这次卢明海出去打听附近哪里有地卖,便有牙侩跟他推荐这块儿地。
其实这地卢明海挺想要的,种了这么多年,没人比他更清楚这附近周遭可没有比他家地更好的地了。可一想到这地是大房的,难免有些犹豫。虽卖出买进乃是正常,自家又不是不花钱,只是这事想着总让人觉得心情有些微妙。
到底是给女婿家买的,卢明海也没有自己拿主意,就将这事和卢娇月说了。
卢娇月听完以后,想了一下,问道:“爹,家里如今也有了些钱,难道没有想过要买地?”
卢明海明白女儿的意思,道:“爹有这种想法,只是这地就不考虑了,若是别人家买了还好说,若是咱家买,总是有些不好,且家里的银子暂时也不充裕,你两个弟弟还在念书,你大哥年纪也不小了,总得手里留些银子应急。”
卢娇月点点头,道:“那就买下吧,反正这地又不是给咱家买的,既然这附近没有比这地更好的了,放弃了总是有些可惜。”
卢明海想了下,也觉得放弃了有些太可惜,便道:“那行,爹这就去跟那牙侩说。”
一共六亩地,花了九十两银子,比当初卢老汉卖出的价钱贵十两,不得不说这牙行心真黑。可转念再想,这价钱真不贵,一般上等的良田差不多都是这个价,只能说是当初牙行压了卢老汉的价。
地买下后,办红契又花了五两银子,地才算是真正到了自己的手里。至于地里种的粮食,还是由牙行继续派人打理,只是到时候收的粮食,会和卢娇月对半分。等粮食收完,地才会交到卢娇月手中。
因为附近没有合适的地,卢娇月就只买了这六亩地,她打算着等进子叔回来再跟他商量商量,买地这事可不是小事,离得太远打理不方便,就算佃出去也得操心之后的各项杂事。
与此同时,在离大溪村大约有一千多里的地方,韩进和韩腊梅两人正站在一处坟前,面露萧然之色。
不对,现在应该叫魏进和魏腊梅了。两人已经认祖归宗,改回了本姓。
这次张罗回乡迁坟,回到家乡,早已是物是人非。
小时候熟悉的人俱都不在了,姐弟两人找遍整个村子,才见到一个熟人,那就是当年他们村的里正,一个老态龙钟、眼睛都快看不见的老人。
通过一番叙话,老人也认出魏进姐弟俩是谁了。当年这里闹旱灾,村里十室九空,没走的也差不多都饿死了,能见到当年逃出去又回来的人,老人十分开心。
听姐弟二人说,魏家的那秀才死了,老人心中难受不已,到底这一辈子看过的生生死死太多,老人也并没有太过惆怅。又听姐弟二人说这次是迁坟回乡的,老人便帮着张罗上了。
老人的儿孙后辈都不在了,当年家里人都闹着要走,老人身为里正,放心不下村里留下的人,再加上他年纪也不小了,跟出去难免会连累孩子,便一直留在村里。本想着这次定然不能活,哪知剩下的这些人商量了一下,抱着必死之心逃进山里,靠着挖草根啃树皮为生,倒也坚持下来了几个。当然也少不了有人被山里的野兽给吃了,不过在那种情况下,死反而是一种解脱。
这期间的艰难自是不必说,等天上终于下了雨,这几个人回到村里,面对的是一片狼藉的景象。之后朝廷发下政令安顿灾民,只可惜逃出去的都没回来,便把附近的灾民又重新整合并作一个村。
老里正是老人,便又做了几年里正,还是前几年实在身子不中用了,才退了下来。所以老里正在村里很是德高望重,一出声叫人,便来了不少村民帮忙张罗。
选地方,挖坟,选了个黄道吉日下棺,这一通忙下来,又过了十多日。
眼看时间不多了,一行三人便跟老里正道别,准备打道回府。
临走时给老里正留了些银子,老里正没有子嗣后辈,有些银钱傍身,也能安享晚年。
“好了,走吧,以后等有了空闲,咱们就回来看看。”李水成扶着魏腊梅劝慰道。
魏腊梅靠着他肩膀上点点头,用帕子拭了拭眼角。
“走吧,进子。”李水成又招呼魏进道。
魏进点点头,又看了那坟头一眼,才和两人一同往马车那处走去。
就在二房这边忙得热火朝天之时,乔氏带了一个不好的消息,那就是胡氏又回来了。
其实之前村子里便有传闻,说时不时就能胡氏在村口徘徊。胡氏回娘家以后,日子过得并不好,整个人都瘦脱形了,也因此村里有人提起这事,都是用比较同情的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