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也尝尝。”她抬手,握着瓷勺,舀了一勺骨汤,盛着一个小馄饨,吃了起来。
齐眠玉看见她微微弯着眼,漂亮柔软的眼尾上扬着轻轻的弧度,然后跟着他,也出声说了一句:“尚可。”
末了,盛长宁还补充了三个字:“可可可。”
齐眠玉望着人,压抑住那颗跳得奇奇怪怪的心,然后默然心说:她真好看。
他想同她亲近。
可是,他现在要想同她亲近,要么只能是他喝醉了,要么就只能是她喝醉了。
他想让她承认她的身份,她就能光明正大地同他亲近了。
“师兄?”盛长宁抬眸望来,迟疑问道。
齐眠玉避开她的目光,应了声:“嗯。”
片刻钟后,两人吃完自己面前的小馄饨,一道灵光自天际飞来,转瞬落入齐眠玉手中。
是剑宗宗主的灵讯。
“小祖宗啊,听说你在神城?神城昨日黑市所发生的事,你知道吧?要不要顺便去调查一下情况?我听说隔壁道宫都派人去了。”
齐眠玉回了一道灵讯,先是纠正了剑宗宗主的称呼错误,旋即才答应下来。
灵光自他指尖飞掠消失,应着盛长宁略微好奇的目光,齐眠玉夜里烦闷与不满的情绪再度涌了上来。
他眉眼冷淡地盯着她,平静道:“宗主让我调查昨日夜里黑市的情况。”
“啊?”
盛长宁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应声说:“师兄,我当时虽然就在黑市,但是我在赚灵石,对于黑市里发生的地裂事件也不太清楚情况,没法给师兄提供准确的情报了。”
齐眠玉冷声道:“血。”
他看见了盛长宁清理衣裙上的一些血迹。
盛长宁闻言,犹豫了半晌,慢吞吞地抬起手来,捞起雪白衣袖,露出一截手腕来,出声解释道:“那些血是我昨日夜里被一块碎石飞过来划伤后,所留下的。”
盛长宁露出的雪白手腕上,一道并不算浅的伤口已经凝结血痂,横斜而过,明晃晃地落入齐眠玉视线之中。
他呼吸微滞了下,语调间带了些许不易察觉的怒意,却是极为克制和忍耐的低声道:“你不说。”
她怎么还能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邀请他来早市呢?
盛长宁想了下,认真说:“师兄,我们是剑修,受伤是理所当然之事,怎么能因为这点儿小伤就喊疼呢?要忍住的。”
齐眠玉紧抿着唇,漆黑的眼瞳深处翻涌着不可见的薄怒,盯着盛长宁看了好几眼。最终,他沉默地站起身来,放了两块灵石在桌上,便道:“去医馆。”
她宝贝还是生气了。
盛长宁看了眼桌上那灵石,默不作声地收回目光,跟在齐眠玉身后,很快出了早市。
齐眠玉带着人,从僻静小路而行,七拐八拐之后,走进医馆大门。
医馆内,此时才正是闲暇之时,还未有太多人上门来。
执事接待过两人,出声问:“请问二位是有什么需要?”
齐眠玉神色冷漠地指着人,对执事弟子道:“她受伤了,要上药。”
“是一道小伤口。”盛长宁在旁边解释说。
执事弟子应了一声,转身去唤了一位医师过来。
来人让盛长宁坐在座位上,又仔细看了看她自手腕延伸至手臂处的那道伤口,出声道:“你这伤口还挺深?道友是被利器碎片所伤?”
盛长宁应了一声。
医师解释道:“那我给你取一些药来,帮你上药。”
齐眠玉原本是站在盛长宁身边,闻言垂眸看了眼那医修,微抿着唇,平静道:“不要你。”
那医师闻言,抬眼与齐眠玉对视了一眼,解释说:“这伤口,可得医修来上药才行。”
“不要你。”齐眠玉又说了一遍,抬手示意了一下医馆内另外一位并未忙碌的女医修,“可以让她来。”
原本的医师轻叹了一声,感慨道:“这年头,怎么还能有人嫌弃我这么好看的人呢?沈师姐,你过来帮这位道友上药吧,这位道友的小郎君嫌弃我是个男的。”
被换作是“沈师姐”的人倒也并未犹豫,径直走过来,查看过盛长宁的伤口,便接过她师弟取来的药,指尖有灵力涌出,替人清理过伤口后,开始上药。
沈医师先前施的灵术有部分治愈之效,她一边上药时,一边观察着伤口的情况。
好半晌后,她轻蹙了下眉,迟疑地抬眼,看了一眼盛长宁。
盛长宁弯唇轻笑了一下。
沈医师便道:“这位道友,你的伤口愈合得慢,我给你开一些药拿回去用。”
“师弟,你带那位道友去拿药。”
待到齐眠玉转身去拿药时,盛长宁才道:“不好意思,我师兄性情如此。”
沈医师闻言,笑了下,说:“我懂,这叫占有欲。否则,为什么医馆里总是一男一女两人值守当值呢?”
“另外……”沈医师说起正事时,柔和神情变得严肃,道:“道友的身体是不是异于常人?”
她连用了两次治愈灵术,对盛长宁手臂上的那道伤口都没有任何作用。
盛长宁平静地应了一声。
沈医师迟疑地望着她,见她已然知晓此事却并不太想理会,也不再多言,只道:“道友若是想,还是得去星宿阁求医。”
北州星宿阁,五州医修尽数出于此地。
提及起星宿阁,盛长宁眸光微亮,出声问:“我想知道有关于煞气之事,也可以去星宿阁求医吗?”
“星宿阁内医修众多,每一位医修都有其各自深研之道。道友若是想求医,可以去试试看。”
盛长宁闻言,记下这一点。
她自己钻研,当然不如专门修习此道的医修来得快。
须臾,齐眠玉拿了药回来,正值沈医师适时开口,认真道:“这位道友,你可真能忍疼啊,若是换作其他小姑娘啊,估计早就疼得掉眼泪了。”
齐眠玉闻言,垂眸盯着盛长宁手臂上的伤,眸色幽深沉冷,抿紧薄唇,大有一种在生气的趋势。
而且,还不是生她的气,是在生自己的气。
沈医师笑了笑,悠悠起身离开了此地。
盛长宁见状,想了下,悄悄把衣袖放下去,认真反思道歉:“师兄,是我修为太低,才会受伤的。”
“我一定努力修炼,争取让自己不再受伤。”
盛长宁站起身来,转眸看向齐眠玉,试探性地出声问:“师兄?你还在生气?”
好半晌后,她才听见齐眠玉语调沉闷低哑的回答,好似委屈巴巴又难过不已的样子。
“我没有。”齐眠玉说罢,移开目光,继续道,“走了。”
“好吧。”
盛长宁跟在齐眠玉身侧走出医馆,才问道:“师兄,我们现在去哪里?”
“去客栈,你休息。”
齐眠玉带着人去了客栈,开了一间上好的客房以作休息。
客房内,盛长宁开口问:“师兄不休息吗?”
齐眠玉冷静道:“你睡,我不睡。”
下一次,无论做什么,他都要跟着她。
齐眠玉将药放在桌上,察觉到盛长宁仍旧看着他,便转眸看过去,问道:“还有事?”
“没有了。”
盛长宁摇摇头,又认真地看了他一眼,确认他真的没有在生气后,才慢悠悠地走到屏风后面,换了一身衣裳,取下头上的首饰,躺在床上,钻进被中,只露了一张脸在被子外面。
齐眠玉走到半开的窗前,将窗拉回来掩上,又点亮了屋内的烛灯,最后才走到床上,平静地看了一眼盛长宁。
盛长宁还没闭上眼睛,睁眼望着他,喊道:“师兄。”
“嗯。”
齐眠玉应了一声,抬手将两侧床幔放了下来,轻声道:“睡醒之后,跟我去黑市。”
盛长宁这一觉从上午,便睡到了下午时。
当她缓缓睁开眼时,感知到外界时间的流逝,仍觉得恍然。
好半晌后,盛长宁坐起身来,起身收拾好自己,绕过屏风,眸光一抬,望见安安静静坐在桌前的齐眠玉,开口道:“师兄,我醒了。”
齐眠玉从沉思之中回过神来,抬眸望过去时,眸中清寒凛冽的光散尽,化作了温和与平静。
须臾,他嗓音间带着点儿几乎不可闻的别扭,低低出声说:“收拾好了,再出来。”
盛长宁微微一愣,迟疑地垂眸望了眼自己,恍然感知到自己睡前拆了发簪,还没梳头发。
“那我先去梳个头发。”
盛长宁转身走回妆镜前,抬眼盯着妆镜之中的人看了两眼,若有所思地想:面色是有些苍白的,看起来很有问题。
早上时,她遇见她宝贝太过匆忙了。
她都还没有做好准备,没来得及化出水镜看一眼自己有些苍白的脸色,她宝贝就找到她了。
难怪她宝贝看起来那么生气。
思及此,盛长宁从储物空间中取出妆奁与打扮的东西,往自己脸上摆弄去,描眉画眼,给自己淡薄的唇色上添一点儿色泽,更衬自己今日穿的衣裳。
两刻钟后,盛长宁走出屏风,道:“师兄,我收拾好了,现在我们可以走了。”
齐眠玉应了一声,起身望过来,目光轻轻落在她的面容间。
盛长宁今日换了一身绯雪色的衣裙,雪色与绯色堆叠,似春日落粉的光景。
再加以相映衬的妆容,灵动鲜活,她想这样总不会看起来还像个重伤未愈的病人了吧?
齐眠玉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好半晌,才悄然移开了视线,并未出声,径直转身出了门。
盛长宁见状,认真回想了一下适才她宝贝的神情,觉得应该……大概……或许没有那么生气了吧。
结果,两人刚一出客栈大门,“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砸落在盛长宁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