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溪点了点头,她心里明白的很,这病怕是谁都治不好的,就得看卫紫嫣她能不能自己挨过来,亲眼看见自己中意的情郎和别的女人亲热,这滋味……不好受吧。若溪冷冷的笑了下,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她的笑有多阴森。
凝香愣了,盯着若溪看。
“怎么了?我脸上也有花儿?”若溪朝她笑了下。
凝香这才回过神来,手抚着胸口,“唉哟妈哎,我刚差点以为那不是你呢。若溪姐,你刚才笑得好怕人,和鬼似的。”
鬼?若溪没反驳她,可能泯灭了良心之后的人,就是鬼吧。
若溪麻利的换掉裤子,开始穿外衣,凝香忽然抓住了她的手,眼中有点哀戚。若溪低头一看,原来是内衣的袖口上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破了一个窟窿,大的都能把几个手指头套进去,朝凝香摇摇头,“这下好了,我又有破绽落在你手里了。哎,想笑就笑吧,不用忍得那么辛苦,瞧你那脸,跟要哭了似的。”
凝香咬着嘴唇不说话,大颗的眼泪还真就掉了下来,若溪慌了手脚,一边的袖子还没来得及伸进去,就赶着过来给她擦眼泪,“得,得,这不说还好,一说,倒哭起来了,一会让人家以为我在这黑布隆冬的地方欺负你了呢。快别哭啦。”
凝香好半天才止住了哭泣,低着头,伸手捉住若溪甩在一边的袖子,“若溪姐,你这是何苦呢。三殿下待你是很好的,你就不能原谅他么?咱们……咱们这种身份的人,是根本没有资格去嫉妒和生气的。”
若溪看着她,默默的穿起袖子,抿着嘴,坐在床边。
“你刚刚说月信来了的时候,我瞧你开心的很,是在担心……有了身孕么?”凝香小声的问了出来,若溪的手指微微一动,她叹了口气,“其实若溪姐,我是很盼着你能怀上三殿下的种的,如果你肚子争气生了个男孩,或许殿下真的就会把你收了,做不成王妃,做个偏房也比这样没名没分的干看着强。”凝香一股脑儿的说着,没看见若溪冷笑的眼睛。
做偏房?就算是把那个正八经的三王妃的位子给她,她都不屑于坐上去。做杀父仇人的儿媳妇,可能么?
“咚咚。”外面有礼炮响起的声音,震天动地,火药的烟硝味道连这里都能闻到,若溪竖起耳朵,仔细数着,礼炮一共响了一十二下,炮响十二声,大将军殁。低垂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光芒,显然,风鸣得手了。
“是鹰王爷,”凝香低声说。
“他?”若溪故作不知。“鹰王爷不是出去巡游散心了么?”
凝香的神情也沉重了起来,毕竟鹰王卫烈在大祁国内可是人人敬仰的大英雄,“谁知道在巡游的路上遇到行刺,守卫们都不是对方的对手,鹰王受了重伤,勉强撑着一口气返京,结果就在城门底下,咽了气。”
“陛下痛怮非常,亲自出城把鹰王的尸骨收了,今天是第三天,皇家的人都来了,做些仪仗,陛下已经下旨一定要厚葬。所以今天大家都去忙活了,我才能来的这么早。”
皇家的人……都来了。若溪眨了眨眼,系着扣子,手指却还有些不利落,扣了两次都没成,凝香伸手给她帮忙,瞧她这副样子,她明白若溪在想什么,想要劝劝她,也想不出说什么好,索性就闭了嘴,和她一样不说话。
两人一起吃了早饭,凝香越看若溪那乱糟糟的头发越不顺眼,拿出自己的小梳子,叫她过来,奈何屋子里连一张板凳都没有,若溪只能蹲着,凝香坐在炕上,这才能够的着。她一下下的梳着,只是这头发也太糟了,缠成一团,结了疙瘩,梳起来特别费力,凝香又怕弄疼她,不敢用力,梳了半天也不见理顺了几根。若溪忽然站起来,从她手里抢过梳子来一丢。
“你干吗?”
“不梳了,你帮我打点水,我想洗头。”
凝香也站了起来,“你别闹了,刚开春没多久,你这又没热水,拿什么洗?”
“凉水就凉水,我难受死了。”若溪赌气似的坐下来。
凝香又不说话了,她们几个人里,若溪是很爱干净的,现在把她往这么个黑洞里一关,不见天日,与世隔绝,连洗澡更衣都成了问题。
“你等着,不就是洗头吗,我今儿让你连澡都洗了。”凝香咬咬牙,一跺脚,拿起自己的小筐,连地上的梳子也没捡起来转身就跑了。
若溪看着她磕磕绊绊的跑出去,心里忽然五味陈杂,绞到了一起似的揪着难受。一下扑到床铺上大声哭了起来,奇怪,她明明想要大大方方的哭一场,结果,眼泪倒没多少。外面凄凄惨惨的响着哀乐和僧侣们的诵经声,若溪抬起脸来听着,卫烈死了,就等于断了卫烈的左膀右臂,而且,那个男人也算是她的一个仇人吧,他死了,难道她不应该很高兴很开心才是吗?怎么心里一点都没有报复的快感呢?她坐起来,把脸埋进手掌里,眼泪透过指缝滴滴答答的落了一地。
灵堂上,文武大臣们都穿着素洁的服饰,卫承,卫飒,更是手腕上缠着黑色的薄纱,表示哀悼,桌案上摆着卫烈的牌位,两排白色的蜡烛,长明灯,香炉,贡品,一样样摆放的整齐。卫烈中年丧妻,一生只有卫芙蓉一个女儿,所以,牌位旁边的蒲团上,卫芙蓉一身重孝,麻衣白绸,正跪坐着,给各位到访的回礼。
卫英昨天扶着灵柩大哭了一场,今日就病恹恹的不能起床,于是,主持的工作由两个儿子接手,司职官念了悼词,把卫烈一生的功绩表白的清清楚楚,卫英追封了他一等护国公的殊荣,入皇室陵墓,享受着最高的尊荣,只是这些都还有什么用呢,不过是做给活着的人看的,要说起来,卫烈死了,受益最大的就是卫芙蓉,卫英念她年纪小小就父母双亡,格外体恤,赐她“靖安公主”的封号,从郡主一下晋级到了公主,尊崇大不相同,也算是给地下的卫烈一个交代。
卫飒肃穆的在灵前行礼,当他到卫芙蓉面前的时候,一直沉默的卫芙蓉忽然抱住他,大声的痛哭起来,在场的文武面面相觑,虽然早有耳闻芙蓉郡主追求三殿下,但今天一见,他们才算是真的信了。卫承沉着眉眼,他有点明白了卫英的意思,把卫芙蓉提到公主的位置上,不仅是对她的恩赐,更是断了她对卫飒的念想。卫芙蓉虽然来到皇宫只有半年,但是她的作风和脾性已经人人有目共睹,如果她接着这次卫烈去世的引子向卫英提出来要嫁给卫飒,他也不好拒绝,索性提前下了旨意,看似是恩宠,实际上,卫英做的很绝。
卫飒倒也没推开她,算是看在舅父卫烈的份儿上,给她一点面子,不在这么多人面前让她难堪。她哭得可真像那么回事儿,卫飒不经意的回头,正好看见卫承眼睛里的不屑。他也忍不住动了下眉,两兄弟倒是难得的在一件事上有了共同意见。
别家的孩子就算是和父母不好,也会做足面子,算的上是貌合神离,只有她,从小到大没少让卫烈丢人,卫烈索性就不回自己的府邸,直接在皇宫住下来,难得那个时候,卫紫嫣很喜欢他,缠着卫烈学这学那,说到底,卫英的三个孩子都和卫烈很亲近,唯独他自己的女儿可以说是对他只有怨恨。
“芙蓉,你也别太难过了。”语气虚弱的卫紫嫣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了进来,大臣们纷纷行礼,但见这位平时光彩照人的天之骄子此刻脸色苍白,双目无神,昨天的水肿还没消下去,眼睛都肿的变了形,双颊也凹陷下去不少,看来卫紫嫣这一病还真是病的不轻。
“紫嫣,你怎么来了,不好好歇着?”卫承扶了她一把,卫紫嫣摇摇头,固执的推开他们的手,咕咚一声跪倒在卫烈的灵前,还没说话,眼泪就又涌了上来,怔怔的看着牌位上写着的字。
“护国公卫烈之灵位。”像一把把细针扎进她的眼里,眼泪流了满面,双手撑着地,眼泪就又掉在了地上,“舅父,紫嫣来给您送行了。”声音哽咽得让人动容。
“舅父……”她磕了个头,仰起脸,眼睛里难过又绝望的神色让卫飒一凛,这种神色应该不全是为了卫烈的死吧。卫承怕她摔倒,一直站在她的身边,瞧她这副样子,也低低的叹了口气。
第一百零二章 生离死别
“舅父。”卫紫嫣泣不成声,泪水止不住似的往下掉,有侍女过来要掺她起来,她不让,“舅父你说好回来给紫嫣讲趣事的,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卫飒动了动,想要过去劝慰下妹妹,奈何卫芙蓉抱得十分用力,他挣了两下没推开她,抱着她腿的卫芙蓉早就不哭了,趴在他的腿上,眯着眼睛,看起来还挺享受。这不合时宜的表情让卫飒一阵反胃,碍于场面,还不能推开她。他有些不耐烦,蹲下身,和卫芙蓉平视,卫芙蓉刚刚还很舒展的表情立马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眼中泪水莹然。
卫飒赞叹了下她的演技,爱惜似的替她擦着脸上的泪痕,用在场的人都能听得到的声音说,“舅父虽然走了,但是父王赐了你靖安公主的封号,从今以后你就是本王的妹妹,有什么难事就来找本王或者大哥,我们做兄长的肯定不会不理。大哥,你说是吧?”他说的声音很温柔,语调拿捏的也很好,但话的内容让人都明白,卫承忍不住往他这边看了一眼,这个卫飒卫芙蓉这个麻烦他自己敛着也就得了,竟然还拽上他。到了这份儿上,他还能说不么,只好点头,“三弟说的极是,芙蓉你大可不必担心。等到孝期满了,母亲一定会为你精心的挑选一个合适的夫婿,也好叫舅父泉下安心。”
最后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卫芙蓉,她撒开抱着卫飒的手,蹭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冷笑着看着卫承,“大表哥,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郡主……”她身边的侍女过来阻拦着她。
“放开,没眼力的东西!”她回身赏了侍女一个巴掌,“我现在是什么身份,你也敢拦着我?”
“芙蓉!”卫紫嫣挣扎着站起来,很是气怒,“这是舅父的灵堂,你不要口不择言。”
“我口不择言?哼哼,卫紫嫣,我说的不对么?我现在可不是那个芙蓉郡主了,因为你的好主意,我可是风光的成了靖安公主,和你一样,公主啊,何等尊贵!我还真得替我那个死去的爹谢谢你的施舍!”
“啪!”这次,巴掌是落在了卫芙蓉的脸上,卫紫嫣气得全身发抖,扬起的手掌都颤巍巍的打晃,“舅父活着的时候你都为他做过什么?现在他去了,你怎么可以连最起码的尊敬都没有?他可是你的亲生父亲啊!”
“对,你打得对,你们都是对的!我爹死了也怨我不好!他到底是给谁卖命才会死的!”卫芙蓉大声的喊着,一句话,卫紫嫣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卫承眉头拧得深深,两个姑娘之间动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好,宫女们有了前一个侍女的教训也不敢贸然上前,都在一旁瞧着。
“没话说了吧?”卫芙蓉一脸得意,上前两步,手指戳在卫紫嫣的肩膀上,恨声说道,“知道我为什么那么高兴么?因为你得到了报应!哈哈,真好!我嫁不成,你也别想如愿!怎么样?钟无颜不要你了是不是?你成了这副摸样他有没有心疼啊?呸,连一个瞎子都不想要的女人,你凭什么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够了,大丧期间,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来人,把她带下去!”卫承终于忍无可忍,这可不是皇家的吊唁,文武们还都在呢,这让卫家的面子往哪儿放?卫紫嫣以后还怎么见人?
卫紫嫣怔怔的盯着地上的一角,好像没听见卫芙蓉刻薄的话,连侍卫们上前拉走卫芙蓉都没眨一下眼睛。卫飒觉得不妙,往她那儿迈了一步,“紫嫣……”他的话还没说出口,卫紫嫣苍白的嘴唇忽然张开,一口鲜红的热血喷了出来,溅到灵堂里铺陈的白花上,分外惊艳。
“紫嫣!”
“公主!”
离得最近的卫飒抱住不省人事的卫紫嫣,大臣们也有些不知所措,本来卫烈的死就已经让他们情绪低落,结果,灵堂上还闹了这么一出。
“快传御医!”有人大喊,宫女们纷纷跑了出去,给卫飒开道,卫飒抱起卫紫嫣匆匆往外走,传御医的速度太慢了,怀里的卫紫嫣眼看着是出气多,进气少,卫承心急如焚,想起自己鼓动钟无颜和卫紫嫣摊牌,心里忽然有了一种愧疚的感觉。脸色苍白的卫紫嫣双眸紧闭,和以往的活泼完全是两个人一样,他有些难以置信,那个男人真有那么大的能耐让她迷成这样,伤的这么深?
卫飒抱着她一路飞快的走着,中途遇见了往这边赶来的御医,去传话的人很有眼色,看卫紫嫣情况紧急,一下就带来了三个太医院的老头子,老家伙们个个都气喘嘘嘘,提着官服往这头跑,卫飒皱皱眉,“走,到忘魂殿。”这挨着忘魂殿最近,事态再紧急也不能让太医在石头路上给卫紫嫣瞧病吧。
卫承一路跟着,一边嘱咐身边的人先不要去告诉玉夫人,她母亲最近身体也不好,万一听了这个消息一下接受不了,再加上卫英还在病中,哎,怎么算,这个风险还是不冒为好。
进了忘魂殿,绿儿和宝焰看见呼啦啦闯进来的人都有些发蒙,一晃神的功夫那些人就进了殿门,绿儿见事不好,赶紧招呼殿里的宫女们忙活起来。
太医在屋里诊脉,下针,以免卫紫嫣因为昏厥的时间太长而呼吸阻滞,外面的卫承一脸铁青,他头一次为自己的精心设计而懊恼。一名太医畏畏缩缩的出来,看那神情,卫承就知道不好。
“说,公主如何了?”
“两位殿……下,请做好准备,公主她……不行了。”
“什么叫不行了!你是不是不想要你的脑袋了?”卫飒一把揪住太医的衣领,扔到一边。屋里一个小宫女哭哭啼啼的出来,把行礼什么的都忘了,“公主想见见钟大人。”
卫承一拳头敲在桌子上,“来人,去给本王把钟无颜叫来!”
卫飒看了他一眼,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也有些难以接受,他刚回来没两天,听说卫紫嫣病了也没太在意加上又忙,还没来得及看她,结果今天事情就成了这样。卫紫嫣虽然不是和他同母所生,但是从小却和他很好,小时候只要卫烈没时间陪她,她就会跑到他那里去撒娇。
卫承两眼红彤彤的,完全没了平时的风度,毕竟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妹,哎,卫飒看着屋里来回转的身影,不想再看。
不大一会儿的功夫,钟无颜就被抬了来,可能是来的时候太过轿子跑得太快,他额头上的玉冠都有些倾斜,他进得殿来,被卫承一把揪住,看那架势是要结结实实的揍他一顿,卫飒过去拦住冲动的卫承,朝钟无颜低声说,“钟二公子进去看看紫嫣吧,太医说紫嫣她……没多久了。”
钟无颜的神色有些怔忪,“公主?”
“对,紫嫣要死了,你别让她死不瞑目。”卫承又吼了一声,只是后半句却变作了哽咽。卫飒跟着他这声音鼻子一酸,他以为母亲走了之后他这辈子都不会为了谁的离去而落泪,但是他发现自己错了,亲情到任何时候都是拆不散的,即使卫紫嫣是那个逼死他母亲的女人的女儿,他还是会心痛。
宫女扶着钟无颜往里走,钟无颜脚步有些踉跄,看起来,他还是有些在乎紫嫣的,卫飒看了他一眼,有的时候不珍惜,现在要失去了,难过又有什么用。心里忽然一抖,在这生离死别的时刻,他竟然很想很想一个人,她拍马屁的样子,她躲着他的样子,还有她对自己发脾气的样子,他统统都很想念。
她,是不是也是他该珍惜的眼前人?卫飒脑子有点乱,抬手敲了敲额头,正好看见傻愣愣的卫承,他知道他正在忍着自己的泪水。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卫承看了他一眼,兄弟二人没有说话,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悲伤和痛楚。
房间里的太医都退了出来,胡太医站在门外抹眼泪,他是宫里的老人,卫紫嫣是他看着长大的,小时候她身体不好,吃的药,涂的药都是他一手操办,眼见着小丫头长大成人了,没想到这就要去了。他走过来跪在卫承面前,老泪纵横,“大殿下,您责罚老臣吧,老臣实在是……”
卫承木然的看着房门,卫飒于心不忍,扶起胡太医,低声劝慰着什么。
房间里,钟无颜坐在床榻旁,手摸到卫紫嫣冰凉的不像话的手,心里似乎被什么东西击中似的,骤然紧缩了下。“公主。”他有些难以启齿,这个命在旦夕的女人曾经带他走出了人生的阴霾,成了他的眼睛,不离不弃的照顾着他,她的心意,他都懂,但是……他也懂得自己的心,他拒绝她,就如同卫承说的一样,也是不想让她一辈子和一个不爱她的人在一起生活。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一时冲动会伤她如此之深。
“钟……无颜。”卫紫嫣失神的眼睛勉强睁开,看见面前的人,勾了勾嘴角,眼泪却流了下来,“对不起,我……我不能再照顾你了。”
心忽然很痛,该说对不起的,难道不是他么?
紧紧的握着她的手,钟无颜竟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是静静的听着她说话。
“你以后……要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了……一定会高兴的。”眼泪大颗的从她的眼眶坠落,卫紫嫣睁大一点眼睛,努力的看着钟无颜的俊脸,目光落在他和自己交握的手上,忽然笑了,“这是你第一次握我的手呢。我……我也很高兴。”
只是他来的太晚了。卫紫嫣吸了口气,胸口闷得好难受,仍然不愿意错开自己的目光,钟无颜漂亮的让她一见钟情的脸,她很快就再也看不到了。但是……似乎这个男人还从来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呢。她又笑了,自己多傻啊,明知道他就算有眼睛,也不会多看她一眼的,从一开始就是她一个人在一厢情愿。他有喜欢的人,所以她就成了那个多余的。
“这辈子能遇见你,真好啊,钟无颜,”她轻轻的说着,钟无颜握着她的手剧烈的抖了下,但是她已经感觉不到了,意识在慢慢的抽离,不行,她还没有告诉他,她真的真的很喜欢他,但是说了,他就又会向从前那样拒绝自己了吧?那就算了,干吗让自己伤心呢,她最后看了一眼那张俊颜,满足的闭上了眼睛。
第一百零三章 矛盾的心情
“公主。”握在掌心里的手软了下去,钟无颜白皙的脸孔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去,胸口忽然像被人狠狠的雷了一拳,生生的拦住了所有的呼吸,他痛苦的捏紧卫紫嫣的手,从来没有想过他会为了她如此难受。
“太医!”厉声的大喊一声,门外的人都跟着抖了几抖,除了伤心正浓的胡太医另两位赶紧跑了进去。房间里钟无颜捧着卫紫嫣的手,另一只手上托着一只清水蓝色的瓶子,攥得很紧很紧,太医轮流看了卫紫嫣,纷纷摇头,看见钟无颜俊美无俦的脸上悲痛的神色,两个人交换了下眼神,索性,在旁边的不是大殿下,大殿下要是在这里,这句话,他们可还真没有胆量就这么说出口。
“钟大人节哀,公主殿下已经去了。”老太医也唏嘘,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可叫卫英和玉夫人怎么接受的了。
“把这个给公主吃下去。”他抬了下手,示意两人拿走那只瓶子,太医狐疑的照做,倒出来一看,整个瓶子里只有一颗赤红颜色的丹丸,异香扑鼻,“这……”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敢动,这颗药看起来很是诡异,钟无颜嘲讽的笑了下,冷声道,“你们不是说没救了么,权做是死马当做活马医。事到如今还能有什么责任落到你们头上。”
两个太医摇了摇头,只得一个扶着,一个撬开卫紫嫣的牙关,把药喂进去,让它在卫紫嫣的嘴里慢慢融化掉。能有什么用呢?两个太医看了眼神色肃穆的钟无颜,叹气,都以为这个和紫嫣公主情意深厚的男人在巨大的打击面前,快要失去理智。
屋里的人不出来,屋外头也没人进去,甚至都没有人说话,绿儿和宝焰已经听宫女说了事情的经过,宝焰唉声叹气,而绿儿则怔怔的发呆。
“要不要请陛下和几位夫人过来?”福伯低声向卫承询问,但是此刻的卫承正沉浸在强烈的自责和愧疚之中,连他的话都没有听见似的继续盯着那道房门。许久,卫承都没有反应,福伯只好向卫飒请示。
“太医还没出来,再等等。”卫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说,可能是潜意识里他不相信年轻活泼的卫紫嫣会那么早的离开这个人世。
“老三,这辈子你有没有做过什么后悔的事?”卫承忽然开口,语气寡淡中透出悲戚。卫紫嫣若真是一命归天,他就是那个间接夺了她性命的侩子手。
卫飒想了想,“有。”卫承缓慢的点了下头,就算高贵如皇子,也有不能如意的时候,除了嘲弄造化由天定还能说什么呢。
“呼啦”一声,房门被人猛力的打开,两个太医激动的冲了出来,“公主……醒了!”
卫承的身躯剧烈的抖动着,缓缓抬手捂住自己的脸,即便如此,人们还是清楚的看见他脸上流下来的两道热泪。卫飒拍了他一下,自己率先走了进去。屋子里钟无颜依旧守着卫紫嫣,嘴里低低的说着什么。他没听清,但床榻上的卫紫嫣的眼皮似乎动了动,卫承也走了进来,俯下身看着面色苍白如纸的卫紫嫣,哽咽的轻声说着,“紫嫣,听大哥的话,鼓起勇气,好么?”
钟无颜低着头,看不清楚表情,卫承看见卫紫嫣纤细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下,知道她听见了自己说话,才稍稍放了心。卫飒抱着肩膀站在床榻边,原来生离死别的感受是这样的让人痛苦难耐。
“太医,公主是如何起死回生的?”卫飒看了一眼身边的太医,问道。
两个人的眼神飘忽了下,喏喏的答道,“公主殿下吉人天相,一定是菩萨显灵了。”
“哦。”卫飒答了一声,“公主刚刚逃脱大劫,情况还不稳定,你们几个今夜轮值,好好照顾公主。记着,就算是天家福荫庇佑,也不会每次都有那么好的运气。”他话里面的含义不言而喻,两个太医连称遵命,额头上又是一层冷汗。
“两位殿下,陛下传召。”侍卫匆匆赶到传话。卫飒和卫承同时应了一声,互看一眼。他们的关系就是如此的微妙,即使他们上一秒互相安慰,一起分担亲人即将离去的紧张和痛苦,但下一刻他们就要恢复各自的身份,按着既定的轨迹走下去。他们是兄弟,也是前行道路上必须扫清的敌人。这就是命,生在皇家的命。
“无颜,紫嫣就交给你了。”卫承嘱咐着,他已经平复了自己的心情,要去见卫英是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绝对不能像刚刚那样失态。钟无颜沉默的点了点头,卫承临走看了一眼钟无颜和卫紫嫣绞缠在一起的手,暗暗思忖,或许这次对于紫嫣来说,是个柳暗花明的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