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靠的很近很近。
近的能够听到彼此的呼吸,近的能够听到他的心跳声。
白凤凰的手指微微颤抖,她袖袍里藏着一把护身的匕首,这么近的距离,他对她毫无防备。
她只要抬起手,便能一刀捅穿他的心脏。
又或者,在他爱吃的桃花酥里下毒,也很简单。
燕国,不容许秦王赫连烬活着。她作为燕王后,也不该,留他活口。
但是,在这一刻,她脑海中不断浮现他们相识以来的种种画面。
桃林初遇,他为她吸出蛇毒。带他回家,他生人勿近,唯独允许她戳他的脑袋瓜子。他蹲在门外冰冷的大理石上守护她,夜晚的山风很冷,他蜷成一团,但清早听到她起床的脚步声,便偷偷溜走……
她帮他梳洗长发,教他吃饭用筷子,端着桃花酥逗他笑一个……
太多太多了。
还有,她不知道的……
那缘空山的半个月,经历了什么,才会让他这么厉害的人,遍体鳞伤的出来。
他赶在最后的期限,把续命兰带回来了。
他什么都没说,不需要她的感谢报答,他就是静静地看着她,守着她……
阿绛,为什么是秦王呢?
为什么,要自己杀掉一个这么重要的人。
她做不到。
不,他不是秦王!他只是阿绛,是她的秦绛。
白凤凰狠狠地咬牙,握紧了拳头。她不会伤害他,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他就是阿绛,不是秦王。
“你,别哭。”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白凤凰这才惊觉,自己竟然哭了。
自从醒来,她没有流过眼泪。就是生命垂危之际,等死的时候,她也没有哭。
这人世间,她如过客。芸芸众生,皆是浮云。
她本以为,自己生来就是这样淡漠的一个人。直到此时,她才知……
原来她也是会哭的。
因为不想失去他,竟然哭了。
秦绛低下头,薄唇吻了吻她的眼泪,将她的脸颊吻干。
被他触碰的地方,腾地变红。
“你……你……”白凤凰霎时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他,羞恼瞪他,“阿绛,你变坏了!”
秦绛就这么看着她,湿漉漉的血眸,不明所以。
“你出去!”白凤凰沉下脸,冷冷道。
秦绛见她不高兴,眼神便黯了,默默地往外走。
“等等你回来!”白凤凰突然想起来,自己把他赶下马车,他还不得用两条腿追在旁边追着跑啊。
一下就不舍得了。
秦绛听她叫自己,耳廓微动,瞬间就一个箭步回来,直接扑到她的身上,抱了一个满怀。
白凤凰顿时就被压在身下。而压着她的某人,还笑的一脸开心。
浑然不知自己的行为有多出格。
白凤凰瞪着他,瞪的大狼狗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眼神里多了一丝不安,无辜地看着她。
白凤凰叹了口气,戳了戳他的脑袋瓜子,“起来,老实坐着。”
真是没脾气了。
这家伙……
算了算了,怎么能和一只大狼狗计较。
毕竟,他现在,就只是她的阿绛。什么都不懂,但,只属于她的。
想到这些,白凤凰心情大好,拉着他的手道,“上次说要教你写字的,我先教你写你的名字!”
……
秦绛的字,十分漂亮。
铁画银钩,笔走龙蛇。
笔锋间,都是凌厉。
白凤凰只教了一遍,他便会写了。那些东西像是就印在他的骨子里,轻轻一唤,便醒。
看着他的墨字,白凤凰失神了。
他真的能够,只是她的秦绛吗?就像这藏不住的笔锋一样,他会不会有一天醒来,便恢复正常。
然后,一走了之,永远离开她。
……
白凤凰最近神思不属,精神不佳。自从得知秦绛的真实身份,纵然她只拿他当秦绛,但在很多时候,都会不自觉多想。
而且更加频繁的梦到秦王的过去,虽然都是断断续续的,但又格外真实。
以前梦里的所有人的脸,醒来都是模糊不清的。但确定了他是秦绛,她倒是能够记得清秦王的脸。
一模一样的模样,但那梦里的秦王,冷峻的,冰凉的,漠然的,十分遥远。
他不会笑。
也不会看她。
他也有温柔,但全部给了另外一个女人。
她就像是一个旁观者。冷眼旁观这一切,十分难受。
白凤凰又开始头疼了。
刚刚醒来的时候,她常常头疼。御医说,因为想起一些难受的东西,所以觉得难受。只要不去想,头疼就会慢慢好。
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犯头疼了。
真疼。
白凤凰蜷在榻上,双手捂着头,忍着头疼难耐,浑身直哆嗦。
她这模样,把秦绛吓坏了,一把抱住她,安抚地拍拍她的背。
“你别过来,我最近总是梦到你,很难受。难受的头疼都犯了……”白凤凰被头疼折磨的心力交瘁,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挣扎着推开他。
但秦绛不走,还把她抱的更紧一些。
白凤凰推不动,一时气急,一口咬在他的肩胛上。
她疼的难耐,这一口没轻没重。
反应过来,血腥味已经在口腔蔓延。
殷红的血迹,从牙齿印里渗透。
白凤凰怔怔地看着自己咬的牙齿印,脑海中一幕幕画面飞闪。
似乎看到了相似的画面。
但却又很快消失。
头,这下终于不疼了。
“你……你傻吧,让你别过来,你也不听,这下被咬了吧。”白凤凰翻箱倒柜找金疮药。
秦绛就那么静静地坐在她的旁边,只是看着她,一言不发。
白凤凰将金疮药倒在了伤口处,看着那触目惊心的血痕,有些心疼的轻轻吹了一口。冷不丁的,马车突然停下来,这一口便直接亲到了秦绛的脸颊上。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静止。
白凤凰懵了。
什么……什么情况?
倒是秦绛先反应过来,他弯着唇角笑了一下,低头凑过来,也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有来有往。
是个讲究人。
白凤凰脸腾的一下红了,把剩下的金疮药瓶往他一扔,“你自己擦药吧!”
便掀起车帘子,气冲冲道,“怎么回事?马车怎么突然停了?”
“郡主恕罪。前方车马停了,似是吵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