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都城。
巍峨的皇城,雕梁画栋,金碧辉煌。赵地一向奢华,不似曾灭国的秦城简陋,极尽奢侈之风。
而皇城之中最富丽堂皇的一座宫殿,名为燕回宫。
如今赵国的摄政太后的居所。
此时,一层华丽屏风之后,一个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妙龄女子,倚在榻上。她穿着深色的太后华服,繁重的凤冠点缀发髻,身姿曼妙,面容端庄秀丽。
赵太后,如今不过双十年华。
燕赵有联姻的传统。先赵王的原配夫人,是燕王的嫡妹,身份极其尊贵。但夫人无所出,一直没有子嗣,赵王的妃嫔们一个个生养,让她极其不满。
当时赵楚,以燕国马首是瞻。赵王不敢得罪这位尊贵的王后,对外人横,在王后面前,只剩下唯唯诺诺。
任凭王后处置他的妃嫔子嗣,还不敢阻拦。
燕后一直无子嗣,所以苛待赵王子嗣,能活下来的没几个。直到七年前,燕后病逝,尚未为赵王留下子嗣。
燕国还想继续掌控赵国,便再送了一位郡主过来,为赵王的续弦。
只可惜,婚事刚定,赵王便因荒淫无度,死在女人肚皮上。据说,燕后善妒,管着赵王,让他很少能放纵女色,燕后一死,一夜招十女,死的非常难看。
王室为了体面,给赵王兜着没有外传,只以病逝公告天下。
赵太后连赵王的面都没见着,便守了寡。赵王的子嗣基本上都被前面那位燕后折腾的死了残了,就剩下一个婢女生的庶子,因为自幼患了咳疾,养在宫外的庄子里,留下半条残命。
燕后对这位病秧子也没放过,早让人在他治病的药里加了东西,让人家好端端一个咳疾,越来越严重,这些年就没下过病床,苟延残喘。
赵王暴毙,必须立嗣。她在程轻舟的帮助下,立了这位庶子为赵王,从此总揽赵国朝中大权。
赵氏一族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怎么愿意让赵国,听燕氏女的号令。
这些年没少鼓捣让赵太后还政赵王,或者另择新君。她和赵氏王族尔虞我诈交手数年,她本就是个聪明人,又有程轻舟运筹帷幄,从未输过,如今已经彻底掌控朝政。
赵太后眼下有了新麻烦。赵王的咳疾病入骨髓,御医断言活不过二十岁。而如今,他已经十八,一旦他死了,就得再立新君。
如今王室,属于先王的嫡子女,就只剩下赵王和他的同胞妹妹。
赵氏一族,必定会提出在宗族里择立新君。必须早做准备。
所以,她向燕世子修书一封,应对如今的局面,提出了两个解决之策……
赵太后正细细思索之时,宫女捧着一封信急匆匆走了进来:
“娘娘,燕国八百里加急密信。”
赵太后的眼中闪过一丝亮色,接过信封,亲手小心地揭开火漆,取出信纸。
云缎宣,是燕国王室的上等御纸,摸起来像绸缎一样柔软,像云一般洁白,产量十分稀少,整个燕国也只供燕少御一人用。
她的视线落在信纸上端。
宜雅,见信如唔。
笔走龙蛇的苍劲字迹,犹如刀锋雕刻出来的凛冽,字迹的棱角都是锋芒毕露,犹如他这个人。
自从她成为赵太后,这世上,也就只有一个人能叫她的闺名。
赵燕氏,宜雅。
这名还是他当年取的。
她确实出自燕氏王族,但不过是旁支中的旁支,和夏夏郡主这等主家嫡系,云泥之别。
幼年时便被家人送到世子身边。
那时候他还不是世子,只是燕王众多子嗣其中一个。但燕王之子如此尊贵的身份,就已经值得父母将她送去做伴读,兴许还能成为妾室。
他们血缘关系很远,早出了五服,可以婚嫁。
她自幼服侍燕少御,那些送来的旁支丫头们,叫他公子,唯有她唤兄长。他问,为何唤他兄长?
她故作天真说,他本就是她的兄长。
他看透了她的讨好,却喜欢她的狡黠聪慧,还特意给她取了名字,宜雅。
他肯教导,她拼命学习,一定要成为他身边最出挑的女人。
宜室宜家,温雅可人。
世子曾夸她,王族女子,不论琴棋书画,智谋才学,她论第一。
她笑言,我是你教出来的,必须要第一。
那时她以为,她只要足够好,就能成为他的妾室,却未曾想,七年前,燕后病逝,他便封了她尊贵的郡主之衔,将她嫁入赵国,给一个糟老头子做续弦。
可她却又明白,只有成为赵太后,替他掌控赵国,才能成为他最重要的手下,成为他这辈子都不可轻易忽视的人。
若是仅仅留在他身边,反而对他无用,年老色衰之后,便有新人替代。
赵太后不一样。
将来他想一统中原,敢不娶自己这大权在握的赵太后?
被燕少御送到赵国,她心痛难受,却没有反抗。因为她知道,适当的蛰伏,才能获得她真正想要的东西。
这都是以前的燕少御,教给她的。
看完他的回信,赵太后眼中的欣喜渐渐浅了,最终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平静。
她提出的两个解决之道。其一,将夏夏郡主嫁给赵王,两年之内生下子嗣,等赵王死了,扶持幼子登基。
子承父业,再名正言顺不过。
但,他拒绝了。
他选择了第二条道。迎娶赵王的妹妹赵国郡主为侧妃,一旦赵王病逝,立郡主之子为王。
一旦赵王死了,郡主就是先王唯一血脉,她的儿子,也就是先王唯一嫡系。在大义上说的过去,但毕竟郡主外嫁,所嫁之人还是燕世子,赵国宗室岂能善罢甘休。
这比立赵王之子难多了。这难度一下从简单级别,跳到了地狱级别。
而这一切只是因为,庶女嫁给诸侯不可能为正室(续弦除外)。想让赵王有个嫡子,只能嫁燕夏萤。
可他宁肯自己娶一个不喜欢的女人,也绝不能把夏夏随便嫁了。
同是妹妹,区别就是如此之大。
赵太后将那信纸上的墨字又细细看了一遍,心底有些悲凉。他曾夸自己是燕族王室第一娇女,但却对他那上不了台面的妹妹捧在手心,未曾,心疼过她。
可尽管如此,她也只是对着那婢女说道,“传本宫口谕,燕世子提亲赵国郡主,为延续两国结盟之友谊,本宫已经答应了。告知赵王和郡主,让他们好生准备。”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