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俩猜那是啥,哎,那是老熊瞎子啊。
你们俩小家伙那是不知道啊,关外的熊瞎子那可老厉害了,比电视上演的还大,站起来比我高出一头来。
我那时候听老人们说啊,在老林子里,连老虎也怕熊瞎子,要是让熊瞎子逮着,就得装死。
要不啊,让它逮着,它也不咬你,就拿那个大屁股往你身上坐。
坐上去以后啊,就跟那揉面似的,来回地揉。
你想啊,那熊瞎子多沉啊,等它这屁股揉完了,这人也差不多没气了,它就舔你,人家说熊瞎子舌头上都是倒钩,它往你脸上一舔啊,一层皮可就没了。
我当时啊,就蹲在那从草里,连动也没动,就眼睁睁地看着那老熊走到大道上,在那蹲着吃东西。
我就明白了,这是碰见熊瞎子掰苞米了。
人家都说熊瞎子掰苞米,是掰一棒扔一棒,是说那老熊啊,就象个人似的。
掰苞米的时候站着,看着苞米了,就掰下来夹在胳肢窝里,再掰一棒还往胳肢窝里塞,胳肢窝一松再一夹,新掰的是夹上了,原来那棒就掉了。
所以熊瞎子掰苞米,不管掰多长时间,最后就一棒。
可是这回我可看着了,哪是那么回事啊。
那熊瞎子正经整了老大一抱苞米棒子,在那趴着吭哧吭哧啃地正来劲呢。
我心里那个骂啊,我不是骂那熊瞎子,我可没那胆子,再说骂了它也听不懂啊。
我就骂那帮种地的老农啊,你说说你死气白趔地种一年地,好容易收点粮食,你咋就不收干净点呢,这粮食能这么糟害吗?
你收干净点还能招这熊瞎子来啃苞米吗?
老猫就在旁边跳着喊:“爷爷,你胆子可真大,还敢蹲那看!”
皮老太爷就笑,挠挠脑袋,喝口茶,才继续说:“你俩小家伙是不知道啊,我当时可真是吓坏了,我其实也不想看那老熊瞎子啃苞米,要是万一它啃苞米棒子啃够了,冷不丁一回头,哎呦喂,这还猫着一人呢,它不得馋出哈喇子来啊!”
我也跟着凑热闹,喊:“你咋不拿枪打它?拖回来吃肉。”
皮老太爷苦笑道:“傻孩子,我拿的那是啥枪啊,洋炮啊,你知道不?里面填火药,再往里塞铁砂,打个野鸡家雀啥的倒是挺好,轰一家伙一大片,都不用瞄,还开枪打它?拖回来吃肉?我要真是开枪了,那就是开枪打它,然后让它把我拖回去吃肉了。”
我和老猫就一起直吐舌头,问皮老太爷:“那你咋不跑,快跑啊。”
皮老太爷就说:“孩子,你俩得记住,以后不管遇上啥事,就得和你爷爷我学,得沉住气,越是吓人的事越得沉住气。我告诉你俩,那时候吧,我就看着那熊瞎子一直在那啃苞米,连动都没动一下。”
看着我和老猫一脸的佩服,皮老太爷嘿嘿一笑,接着说“其实说不怕是假的,当时我也想跑来着,可是腿也不听使唤啊,我那俩腿蹲的早麻了,你别看熊瞎子看起来笨笨卡卡的,其实老机灵了,我刚一动,草叶子就响,那熊瞎子就回头看,我就不敢动了。”
我和老猫就瞪着眼睛问:“那可咋整,你还能跑出来吗?”
皮老太爷就哈哈笑:“傻孩子,要是没跑出来,我还能坐这给你俩讲故事吗?也是我运气好,就在这时候,起了一阵大风,树叶子、苞米秸子、草啥的都哗啦哗啦地响,我一看,这时候不跑还等啥,我就噌的一声,跳出来顺着另一条岔道就跑,我刚跑了没几步,就听见后面有动静,我知道熊瞎子跟上来了,吓得我连头也没敢回,抬手就往后搂了一枪,就听见后面嗷的一声,我也不敢回头,闷着头就是跑,连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也不知道跑了多长时间,后来我实在跑不动了,就蹲下喘啊。
回头看看,熊瞎子没跟上来。
我算是松了一口气,可还是害怕,就赶紧又把弹药都装上,一边走一边回头看。
又走了一会,看看熊瞎子还是没跟上来,我才放心了。
一直到这时候,我才有心思到处撒吗撒吗(到处乱看)。
这一撒吗可坏了,刚才我光顾着逃命了,连道也没看,也不知道自己跑到啥地方了。
我想看看星星,认认方向,可那天阴天,连个星星也没有。
我心里就寻思啊,可真是倒霉催的,这喝顿酒也能遇着熊瞎子。
我四处一看,前面老大一座山,黑乎乎的也不知道是啥山。
我也不知道该咋回家,我就蹲在道边上琢磨。
这可咋整,想来想去也没啥好招,我就一狠心,顺着这条道一直往下走。
打算看看能不能找个人家让我睡一宿,明天再回家。
反正今晚上是回不了家了,我也就不着急。
这时候才觉出来是又渴又累又冷,就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在口袋里掏出酒喝牛肉来,又吃了一顿。
两斤酒又让我造了半斤,这酒一下肚,身子就暖和了。
我不敢耽搁,赶紧上路,就顺着那条道一直往前走。
走了没多远,就听见又有啥动静,我就端着枪到处撒么,也没看着啥,再仔细听,好像是猫叫,又好像是人哭。
奶奶的,这荒郊野地大半夜的,咋有这动静?
我头皮一炸一炸的,连头发都竖起来了,心说这回出来咋竟碰上这邪性事。
我本来不是那胆小的人,可是再想想,我出趟门就碰上这么多邪性事,肯定是最近火力弱,走背字。
人说你要是走背字啊,连喝凉水都塞牙,再说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黑灯瞎火的,我心里还真是直突突。
我就搁褡裢里边掏,弄出张符来贴到心口上,又把块朱砂都塞到嘴里含着,心说这可是个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啊,三十六计走为上。
我就拎着枪跑,跑着跑着,我就听不着那动静了,我就站在路边想歇会。
我大眼一看,旁边老大一片白桦林子,我就扶着白桦树在那喘。
谁知道我刚站下,那动静又来了,比刚才听着还真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