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勤部位置有点儿偏僻。几人找地方,七弯八拐,颇花了些力气。
位置不好找,并不影响后勤部的华丽程度。简洁现代的设计,高大穹顶,以及明净的窗户,阳光从窗外洒进来,温暖地照亮室内,一派平静祥和的景象。
“出太阳了。”陈诺舟说。
贾先生点点头,冲着后勤部的前台去。
说明来意,后勤部的接待人员立即明白了他们的意思,态度更加恭敬。有人站起来,将他们迎向后方的贵宾室。贾先生率先往前,陈诺舟紧随其后,走到贵宾室门口,发现施简停下了脚步。
“不进来吗?”陈诺舟站在门口问她。
她明显不豫的表情毫无掩饰。从刚才开始,她就保持着这个表情。
陈诺舟知道她现在心情一定不好,可是并不知道原因。她这个状态陈诺舟很熟悉,是经常见她露出的拒绝时的社交状态。
根据陈诺舟的经验,聪明的人,现在绝对不会去招惹施简。问她心情不好的原因,更是在作死。
果然施简看了眼讯息,忽然说:“你们进去吧。我要去个别的地方。”
“……”陈诺舟问:“你要礼物吗?”
施简扭头,“算了。”
她径直往前走,离开了后勤部。
施简要独行的意思很明显,陈诺舟自然不会自找没趣。他跟随贾先生走进贵宾厅,心却情不自禁地飘到了别处。
还是当招待人员说出礼物内容时,他才回神。
“你说什么?”陈诺舟看着眼前笑容可掬的招待人员,重复一遍她的话:“要送给我们卡牌?”
“是的。”招待人员微微颔首,“两年份的卡牌。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我们诚意十足。还请两位不要嫌弃。”
这谁会嫌弃啊?
饶是不需要卡牌的陈诺舟,也忍不住暗暗咂舌。
陈诺舟大概知道一点卡牌的市场价,也知道这种年份的卡牌已经能算得上是好东西了。这不,旁边的贾先生早就笑开了花。
他接过招待人员用盒子装好的卡牌,笑道:“你们也是够大方的。”
“是我们总负责人的意思。”招待人员低眉顺眼。
她也是满心惶恐。刚刚接到上级的直接指导电话,她还以为听错了职称和补偿内容。
不过她们做下属的,就是上级说什么就做什么。现下,她可一点都不敢怠慢,服服贴贴地伺候好这两位来客,再妥妥当当地给送出去
两人拿了东西就走,离开后勤部。
卡牌到手,贾先生的步子都轻快了不少。想当初,他从施简那里购入的三年份,还花了不少钱呢,现在竟然能白拿。简直是便宜大发了。
陈诺舟则没有他那么兴奋。
拿着盒子,他完全没有拆开的欲望,只是在想,施简去哪儿了。
刚刚应该问问她的,忘记了。现在可好,联系都不知道怎么联系。联系方式无人应答,也许是在处理什么事情。
于是陈诺舟和贾先生大眼瞪小眼,相对无言。
确实也是。他们俩原本没关系,此时中间人走了,贾先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于是清咳两声,贾先生说:“我就先离开了。施简回来的时候,麻烦你转达她,如果调查有进展或者需要帮忙,随时可以来找我。”
陈诺舟挑眉。果然,这些人也没完全相信k的说辞。对于那则流言,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
这么乖乖听话,不过是为了到手的便宜。
陈诺舟忽然有点想笑。没表露出来,他面容平静:“我会的,那就再会了。”
他看着贾先生出门,再窝进等候已久的高速私人飞车。
陈诺舟环视一周,到大厅的休息区坐下,乖巧地等起施简。
这一等,就是一个小时。
心情越等越烦躁。
陈诺舟不停张望,查看讯息,等着施简的回复。
杳无音讯,陈诺舟甚至怀疑施简是不是出事了。
可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在这么现代典雅的场所,能出什么事呢?
陈诺舟只能理解为她有事要办。她那个人,谜团太多,这一件要办的事不知道,算不上什么。
等到第二个小时,陈诺舟有些坐不住了。
他正追发了一条消息,问施简在哪儿,并准备去找找她,就收到了回信。
他赶紧点开。
上面只有两个字:
在哪?
跟施简报了位置,收到她说的集合点,陈诺舟火速前去。
这大厅说大也大,陈诺舟走着走着,甚至跑了两步。
也不知道两个小时不见,怎么就能让他这么着急。
施简在建筑的某个拐角等着他。
这里是大厅稍微偏僻的地方,人不算太多,远远地,陈诺舟就看见了她。
看清施简的表情,陈诺舟心下一凛,再度加快脚步。
他走近,语气都忍不住比平日柔和了许多:“你……这是怎么了?”
他没见过施简这样子。此刻的她低垂着眼,表情竟然难得地透出一丝难过。那哀愁隐忍而克制,只从她紧绷的肩膀,和眼神深处悄然逃逸而出。
可陈诺舟何等乖觉。这么多天的近距离相处,加上他本身的敏锐,已经足以让他察觉到施简每一点细微的变化。
“你说话呀。”空气里的沉默,使得陈诺舟有些着急地轻轻把住她的肩膀。
施简不打开他的手,只是像根木头似的杵在原地。
良久,她才低声,“你急着回学校吗?”
声音细如蚊吟。陈诺舟什么时候见过她这样说话,当下就急了:“怎么了,你直接说。”
“陪我半个小时吧。”
施简这样说。
*
k在办公室。
卡牌大厦高耸入云,建筑层数高达几百层。越往上,属于办公区域的楼层就越多,直至全部被办公区域吞没。
他的办公室在中层偏上的位置。如今的年代,电梯运行速度快得惊人,无论在哪层,到达速度的差异都可以忽略不计。至于救生也不用担心,飞机随时可以从窗外接人,不管是火灾还是地震,在哪一层都不会有安全顾虑。
所以k原本可以把楼层定在最顶端。顶楼最高,无人能超越。有相当一部分人,都喜欢睥睨众生的感觉,尤其是他这种手握实权的人。
不过事实是,卡牌大厦实在是太高了。它的最顶层已经进入了云端,如果真的实际处于那上面,观感其实是云里雾里,想看地面也看不清。
k不喜欢这种远离人世的感觉,尽管会有人喜欢。所以他选择了更接地气的中高层,既足够高,又能俯瞰地面,完全符合他的要求。
此时他端着秘书刚泡好的咖啡,还没喝。视野中的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在他眼里,只是模糊而密集的无数个斑块。
只要他想,随时可以闭上眼睛不看。也可以投去目光,细细观察每一个渺小的部分。这种观察是置身事外的,组成那些渺小的人与事和他无关。
他们的喜怒哀乐、阴晴圆缺,都只是转瞬即逝的昙花。而作为观察者,k只需要默默地目睹,而后忘却。
他沉浸在这种感觉里。
就这么出神了一阵子,k按下桌子上的铃,把他最亲近的一位秘书叫了进来。
用手敲敲桌子,k漫不经心地问:“她走了么?”
“还不算走,先生。”秘书低着头查阅手上的透明屏幕,“还站在卡牌大厦的门口,估计很快要驾驶飞船离开了。”
“带着她那个同伴?”
“是的。”
“哦……”
k低头笑了,而后抬头:“给我看看那男孩的资料。”
秘书恭敬地递上。
k接过,翻阅。
男孩的履历简单。不过是平稳长大,上了几个不错的学校,出于好玩儿买了个卡牌游戏的资格,参加。
唯一让人感兴趣的,就是他在卡牌游戏里跟施简见面了。而后,两人结识。
k问:“他跟施简接触的信息呢?”
“在这里。”秘书递上另一份,同时低声,“施简已经有意识地反侦察很长一段时间了。”
“无妨。那是为了反侦别的机构。”k说,“我们拿到的资料应该没有问题。”
于是秘书点头,退下。
k看着资料里的描述。两人认识时间不长,因而事件也不多。能看见他们去了哪些星球,待了多久。
看起来两人关系不错。中间有一次,陈诺舟被人拐走,施简还开着重型飞船去救他。
k合上资料,笑容不减,“当年的女孩长大了。”
秘书一言不发。
k又说:“她最近挺正常的吧?”
“一切正常,先生。”
“好。”k将一口没动的咖啡放下,“挺好的。”
揣测着k的意思,秘书审时度势,“要警告一下吗?”
“警告?不要用这么重的词。”k说,“她很听话。成长路上遇到朋友,再正常不过了。”
秘书垂头,又听k说:“盯好她那个新朋友就行。”
k说的盯好,有很多种意思。
秘书明白,颔首,“是。”
*
陈诺舟实在有些束手无措。
带着他回到飞船,施简便一言不发。她请求让陈诺舟陪她半个小时,陈诺舟肯定不会拒绝。
可她不说为什么,就让人很难受了。
不忍心催促她,陈诺舟只好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拿了本书。表面看书,实则心中发痒。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陈诺舟看着施简发呆,张了张口,又张了张口。
正当他克制不住,询问的话语要冲破喉咙时,施简抬头。
“过来。”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