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人一直避免被谈到的问题突然被揭开,曝晒在暴烈的阳光下。
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苏老爷子先开的口:“会有什么样的后遗症?”
“轻的会有肺部积水之类的生活不便, 严重可能会高位截瘫等。”
医生说完, 也觉得有些残忍, 没什么用地补充 :“在那种车祸下幸存并且醒过来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苏家人在走廊上杵着,都没说话。
人都是贪心的, 有了一个奇迹后就渴望下一个,想着再多一个就好。
谁都不愿意去相信那个会耐心教导作画,帮助查听曲谱,乖巧懂事, 是全家人的骄傲,也在无形中成为全家人不可缺少的一块黏合剂的女孩,会变成高位截瘫, 一生都不能再行走。
医生已经离开。
苏家人还在走廊上站着。
半晌,苏赫才带着点艰涩开口:“...淩白那边知道吗?”
“他在画展那边对吧?”苏父想了一下,点点头,“应该知道,这边也有他安排的人。”
苏赫动了动嘴唇,像是想说什么。
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又咽了回去。
病房外比之前还要寂静。
......
c市艺术馆副馆外边像过节一样热闹。
偌大的广场上远远看去都有不少密集的人群,一小簇一小簇地分布在各处。
更别说是排队的地方,长龙一直排到了末尾,主办方准备的栏杆都不够用,最后只能从主馆借来隔离绳分隔排队界限。
这是开展第二天。
第一天是邀请制,只有提前在网上领过票或者是邀请的媒体和相关人士才能进场。
因此那些因为热度或者是其他原因涌过来的人群大多都被挡在了外边。
但即使是入夏三十八度的高温也没能熄灭一点大家的热情,反而因为媒体的报道变得更加高涨。
就快接近场馆入馆的地方,有几个女生正激动地围在一起,小声讨论。
“原来大家都是白啾吗?!”
“是啊是啊,没想到居然可以找到家人一起看!”
站在最靠前的女生主动介绍自己:“我是那个‘梅花三弄桃花香’,你们叫我梅子就行。”
“我知道你!我还去你的微博下蹭过积分。”另外一个女生开心地回答。
工作人员拉开闸门,放靠前的五十人进去。
梅子叫上几个女生一起,加快脚步检票进馆。
刚走进两步,扑面而来的就是一阵清凉,把所有在外面等候的暑意都收了回去。
场馆内环境和场馆外环境完全不同。
做过限流后,场内十分空旷,大家也都很有素质地自觉压低了声音。
梅子和几个女生都是#双白#cp超话的粉丝,当然也是柏泠的粉丝。
“姐姐真的好厉害啊...”一个女生轻声和梅子感慨,“就算我不懂画也觉得好美,我从a市坐车赶过来真的值了!”
梅子悄声叹了口气:“希望姐姐能赶紧好起来。”
顺着场馆的引导路线往前一直走,几人越来越按捺不住激动。
其他画当然很好。
但是她们的主要目的肯定是冲着那幅画啊!
梅子在踏进主展室位房间前顿了一下脚步,强行平复下心情,并且不约而同地和旁边几位姐妹掏出口罩戴上。
至于为什么室内戴口罩...
当然是为了防止控制不住尖叫啊!
收拾好,她和几位姐妹牵着手一同踏进去。
第一眼,几人就看见了墙上约莫半米高的画作。
少年半蹲在地上,抱着小边牧,右手握住边牧的一只前爪。
小边牧歪着头,好奇又单纯。
抱着小边牧的少年看向画外人,眼底是浓烈的,掩饰不住的情感。
整幅画的背景模糊,小边牧简单,描绘少年的线条也潦草。
基本没有笔法和技巧可言,只是一点基础功。
但轻易就能让人触动。
和场馆内其他画作的精心配色都不一样,这幅画作完完全全只有一个色调——
光。
是光的味道。
是少年看向画外人的目光里盛满如阳光一般的赤诚,也是作画人描绘少年笔触里如晨光一般的心动。
画作右边的铭牌上写着画的名字:《他》
梅子的鼻尖突然一酸,泪水情不自禁地涌出,在眼眶里打转。
“呜呜呜...”旁边的女生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胳膊,递过一张纸巾,“明明磕到了为什么还是这么好哭啊...”
另一个女生也拿了一张纸巾:“我一想到姐姐还在医院,就更想哭了呜呜呜...”
梅子被这么一提醒,刚刚收住的眼泪又收不回来了。
毕竟她还是在c市一院里真正见过柏泠情况的。
顾不上旁人的眼光,她和几个姐妹躲去角落,又哭又笑。
泪眼朦胧中,她似乎看见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从主展室的侧门路过。
......
匆匆解决完画展事项,淩白握紧手机走出艺术馆。
手机那端传来细致的病情汇报。
“嗯,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淩白没有去医院,回了一趟揽月园。
不是回别墅,也不是去苏家,而是去了湖心岛上的宋家公馆。
车辆驶进湖心岛,公馆大门还记得这个车牌号,直接放行。
下车前,他吩咐王叔和刚刚在别墅跟过来的化妆师在车里等,带着孙助理一起提着包走出去。
熟练地按照记忆上楼,他在三楼房间找出之前备在这的资料。
“你怎么又回来了?”
一道低沉的男声在他背后响起。
不用回头淩白就知道这是谁。
整个宋家敢这么质问他的只有宋旗和宋闫,而且他回来宋旗应该是惊喜,那就只剩宋闫。
宋闫看着孙助理往包里装资料。
心陡地一跳。
他分明记得淩白留在宋家的资料就只有一些老旧无用的国内医院和医生资料,是之前宋旗为了讨好淩白备下的。
淩白不知道从哪请来的国外私人医生,根本不在意这些,从来没动过。
怎么现在又要带走了?
宋闫试探:“你不是说这些没用吗?”
孙助理恰好把资料拿起来擦过灰尘。
淩白为了避开灰尘退到一边,透窗的光影打在侧脸。
脸色苍白,嘴唇也是没有血色,在光下几近透明。
宋闫幸灾乐祸,嘴上也松了点,带着点讽刺地宽慰他:“怎么?病急乱投医可不行啊,又不是什么小病,慢慢来嘛。”
两人把资料收拾好,巡视过一圈房间,确认没有任何遗漏。
淩白让孙助理先走,自己落后半步。
宋闫在门口斜靠着,看起来心情颇好。
淩白和他擦肩而过,走出两步又停下来,紧抿着唇但眉目放松,看起来是一副紧张又带点忍不住的喜悦的表情。
“心源找到了。”
“以防万一带上资料而已。”
像是意识不到自己丢了多大一个炸弹一样,淩白说完还朝宋闫点点头再离开。
坐上车,淩白接过卸妆巾把脸上粉底液之类的擦去,露出下方除了眼底有点青黑外完全健康的面容。
“少爷,这样能成吗?”孙助理还有点担心。
“嗯。”
淩白随手翻过那些资料,确认没什么用之后就丢在一边。
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是真的没什么脑子。
这话就算不是从他自己嘴里说的都会信,向宋旗求证也没用,只会怀疑宋旗和他一起瞒着。
给宋闫和宋闫那个妈找点事情做,等付芷柔出事也就没人能顾得上她了。
车辆只驶了几分钟就到达他住的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