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一瞬间,炼丹房里的威压,犹如泰山压顶一般,猛地沉了下来!那种极其可怕的磅礴威压,几乎如同谢晚亭本人一样,强大、冷酷、温和、淡然……毫不留情。
“住手!”秋雨桐来不及多想什么,一个轻身跃纵,人在半空的时候,天照云海已经握在手中!
“锵——”
随着一声悠扬的清响,几乎在千钧一发之际,雾蒙蒙的天照云海横掠而出,狠狠挡下了雪亮耀眼的止戈!!
这一刹那,止戈那薄如蝉翼的淡青色剑锋,距离徐冬青的头顶,只有半寸而已!秋雨桐只要晚了一瞬,徐冬青便已经被从头到脚,劈为两半!
谢晚亭被震得虎口发麻,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向来温和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抹愕然:“……雨桐?!你怎么在这里?”
秋雨桐没有回答,只是呆呆地望着谢晚亭:“你的腿……”
谢晚亭是站着的。
他的腿……已经好了。
“掌门师兄,你,你方才说……”
秋雨桐的嗓子干涩几乎说不下去,他从来没有想过,说话竟然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情,他只觉得自己仿佛堕入了一个无边无际的噩梦,甚至到了现在,他也只能下意识地横剑当胸,根本没办法把天照云海的剑锋指向谢晚亭。
他做不到。
这是他的掌门师兄……这是含辛茹苦,把他们三个从小带到大的掌门师兄……这是如兄如父,把最好的天材地宝都留给他们,舍不得他们受一点点委屈的掌门师兄啊……
对掌门师兄刀兵相见……他怎么能,又怎么敢?
理智告诉秋雨桐,他应该立刻抢攻,速战速决,将对方一举擒获,可是他的身体却根本动不了,他的手臂仿佛有千斤重,连天照云海也举不起来。
炼丹房内,一片死寂。
“哈哈哈哈哈哈哈……”忽然之间,一阵疯狂的笑声,终于打破了这凝滞的空气!
归无涯一边狂笑,一边喘气,简直连笑出来了:“哈哈哈哈,谢晚亭啊谢晚亭,不知道该说人算不如天算呢,还是该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就算是聪明如你,又怎么会想到,这炼丹炉里除了这个姓徐的,还有你的好师弟呢?哈哈哈……”
到了这个时候,秋雨桐才终于注意到了,这位昔日的北海剑派掌门。
这……这是归无涯?
眼前这个坐在乌木轮椅上的男人,整个人瘦得几乎脱了形,只剩下一把皮包骨头,昔日满头浓密的黑发,如今只剩几缕灰白的发丝,发丝间裸露的头皮上面,是大片大片被灼烧过的斑驳瘢痕。
此时此刻,他的左眼正微微眯起,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秋雨桐,而右眼已经没有了,只余下一个可怖的黑色空洞。
那双扶着轮椅扶手的手,曾经也算是一流剑修的手,甚至可以和秋雨桐过数百招,可是这个时候,这双手却连一片指甲都没有了,光秃秃的指头血肉模糊,流着黄褐色的腥臭脓水,隐隐可以看见下面白森森的指骨。
至于他的腿……已经没了。或者说,他的下半身,已经没了。
他看起来,几乎不像个人,而像某种残缺的畸形怪物。
只有那熟悉的狂妄语气,和那只独眼里隐约的傲慢光芒,能够找到昔日北海剑派掌门的一点影子。
“归无涯,你,你……”秋雨桐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咳咳,怎么,秋峰主好像很吃惊?”归无涯皮包骨头的丑脸上,渐渐浮起一丝古怪的笑容,嘶哑的声音居然有些快意,“没错,这就是你那位温和仁慈的掌门师兄,整整两年的杰作。要不是我心口还有一丝灵气护着,如今哪里还能跟你说话?”
谢晚亭上前一步,涩声道:“雨桐,别看了。”
“……师兄?”秋雨桐缓缓抬眸望向谢晚亭,心中一片极度的茫然。
“他作恶太多,还那样折磨过你,如今不过是罪有应得而已,没什么的。”谢晚亭柔声道。
秋雨桐愣愣望着眼前这个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人,沉默了许久许久,才低声道:“师兄,你的腿……你的腿什么时候好了?”
谢晚亭还没回答,归无涯已经嘶声笑道:“他的腿早就好了!在炼化魔丹,打通经脉之后,他就已经可以站起来了!只不过,只不过为了隐藏实力,他居然一直坐着这个破轮椅……哈哈哈哈哈哈……”
“归无涯,你已经死到临头了,话还是这么多。”谢晚亭冷冷道。
可是到了这个地步,归无涯似乎什么也不怕了,他抬手指着谢晚亭,笑得几乎喘不上气,最后笑得整个人都伏在了轮椅扶手上,完全爬不起来:“哈哈哈……”
“疯子!”谢晚亭骂了一句,又轻声劝道,“雨桐,别理他。”
秋雨桐没有回答,他晕沉得厉害,他听着归无涯疯狂的笑声,只觉得胸口沉闷得几乎无法呼吸,炼丹房的空气之中,弥漫着沉甸甸的威压,这威压既熟悉又陌生,既可亲又可怕,这是前所未有的强敌……而这个强敌,正是他的掌门师兄。
他攥紧了天照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