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法宣泄的怒火过后,这种微妙的差别同样成了芥蒂,默当然不会芥蒂琥珀,他忠诚首领,笃定地追随这个女人,愤怒便尽数转嫁在俘虏的头上。
琥珀陷入了深思,她其实多少有意识到,比起别人,乌罗经常会对自己说更复杂的事,讲更复杂的东西,新生永远比破坏更困难,在她心里当然是不愿意杀死那些努力驯化的俘虏,可如果会危害到部落,乌罗认为应该杀死,那她也不会手软。
可现在的意思是……
就算乌罗压根没有应对过这方面的事,好歹看过这么多年的电视剧,他不用脑子想都可以列出琥珀粗糙的安置里好几个问题。比如说,这个部落的俘虏有自己的语言,你有没有特意让人观察他们是不是在交流,或者禁止他们说话。
再比如说,男女都混在一起,只要有一个领导者,他们就算有人不甘愿,也很难说会不会因为从众而开始反抗。
如果真的反抗,那遗留下来再度投降的人,是杀掉还是留着?杀了,这么多天的饭白吃了,利益也完全没有榨干;留着,那自己心里也不舒服,感觉更是膈应。
倒不能说琥珀考虑不周,毕竟很多事情不管是部落还是乌罗都是第一次遇见,只不过总要先提防起来,不然等到事情发生再去提防,那就太晚了。
很多话说得太明白,琥珀也无法理解,乌罗只能引导她去思考,思考最坏的局面,免得下次仍然这么匆匆忙忙,惊慌失措,做这种错漏百出的布置。
不管怎么说,看山洞里安静的样子,看来他们暂时也不打算反抗。
这让乌罗心下稍安,起码证明琥珀的真心没有喂了白眼狼。
而山洞里早在乌罗出现之前,其实就已经开始争吵,只不过是当巫者出来的时候,他们之间的争执就已经平息了。
部落里头突然发生异变,当然不可能有晚饭给众人吃,他们刚经历一天的劳动,早上吃的那些食物早已经消耗完毕,此刻难免有些饥肠辘辘,在男人说出那句话之前,众人嘀咕抱怨的不是其他,正是晚饭要拖到什么时候。
民以食为天,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当那句“是我们的部落吗?”出现那一刻,山洞里奇异地安静了下来,几乎没有人想到曾经的故乡跟家园,于是他们再度面面相觑了起来。
回到原来的部落吗?
这个想法其实在被俘虏的那一刻就抹消了,毕竟几乎没有被俘虏的人还能安然无恙地回到自己的部落里去。
更何况,这个部落并不吃人,凶狠的女首领会耐心照顾他们的伤势。每个冬天都会得的冻疮总是又痛又痒,折磨得人不得不忍耐着熬过漫漫长冬,在这个部落里却能很快就治好。虽然每天要做很多事,干很多活,但是这个部落的食物很充足,不会像是原先的部落那样吃都吃不饱。
众人低头看看自己脚上的草鞋,都一声不吭的,没有人迎合那句话。
风冬轻声道“就算是我们的部落,他们也打不赢啊。”
她的声音很轻柔,并不有力,甚至隐隐约约带着点忐忑,其实在风冬的内心深处并不确定自己究竟是希望自己的部落能够将他们赢回去,还是输在这里,维持这种一成不变的生活比较好。
有个年轻的少年忍不住小声道“我饿了。”
男人长长叹了口气,他眼睛里头的那种光彩又很快黯淡下去,领袖并不是随处可见的存在,他们能勉强叫做指挥或是领袖的人几乎全都死在了阎的手里,否则之后的进攻也不会那么毫无章法,按照乌罗的说法,他最多算是个有点匹夫之勇的人,可这种勇猛别说是阎了,连默都比不过,于是只能沉静下去。
在内心某个地方,他其实是赞同风冬的说法。
跟风冬这种怯懦又试图安定下来的蜗牛性格并不同,男人想得比较多一些,他常年在外狩猎,面对的是狡猾的动物,性格谈不上狡诈,多少也会变通些。
在自己的部落里也好,在这个部落也好,其实都是活下去而已,这个部落比他们的部落更好,药更好,人更好,食物同样的好。
这其实对他们而言,就已经是很大的诱惑了。
乌罗无法回溯时光去品尝当时俘虏们的复杂心绪,他只是看着大门被打开,阎抓着一只嘤嘤叫的小怪物往回走,在月光跟火焰之下,简直像是手里提了块披着雪的枯木。
“是这个东西在外面。”
阎这么说道,神色看起来不太好看。
乌罗忍不住想,生活真是熟睡时的大脑,为了确保人还活着,时不时给予一点刺激。
这又是生物百科上哪一门?
第124章
山洞里并无异样。
乌罗没有急着让琥珀将俘虏们分开,反而好整以暇地待在原地教育,就是因为外面并没有人袭击,加上有人看管,而且俘虏们被捆住了,所以他所担忧的一切前提都等同不存在。俘虏的反击只在混乱下才有效果,就现在这种情况,他们如果想要突围,结果只可能是死在已经做好准备的部落之人手里。
不过换句话来讲,如果现在真的有突袭,乌罗出来估计也已经晚了,搞不好外头都开始收尸了。
那他估计就不是坐在熊熊燃烧的火焰旁边,而是坐在高高的尸体堆上跟琥珀讲这些大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