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连怕被巫者发现后阻止,赶紧连连咬了好几口,吃得嘴边油光发亮,活像只偷灯油吃的蛮牛,不过纵然如此,他的吃相也远胜过绿茶。绿茶倒不是因为别的,他主要是伤在脸上,上过药后吃东西稍有扯动就痛得头皮发麻,因此吃肉时表情十分扭曲古怪。
乌罗倒是没有太在意他们几个,他刚刚经历了噩梦一样的外伤处理,虽然不是伤在自己身上,但还是觉得浑身上下哪儿都痛,因此赶紧离开自己的床到巨兽身边去检查检查具体情况。那两个年轻人则靠着巨兽的屁股在跟好奇的孩子们讲述整个打猎的过程。
当乌罗过来的时候,这两个年轻人正说到精彩的部分。
“绿茶,挖大洞,呕呕进去,它吃肉吃草,在,睡觉。”
听起来好像是绿茶挖了个大坑,这个呕呕应该就是憨憨兽,这个长板牙的野兽应该是一种杂食动物,毕竟巨兽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会吃草的生物。这时候嗷呜是狼兽,说明他们形容动物基本上是靠叫声分辨,呕呕这算是什么诡异的叫声?
在坑洞里睡觉,这听起来不是不可能,乌罗听说过有些动物会刨坑躲进去避风,不过详细的还得听他们继续讲下去。
“我们去看。”其中一个说道,“想杀呕呕。呕呕叫,流血,吼吼跑,出来。”
噢,绿茶挖了个陷阱,他们今早去看陷阱洞,发现有只憨憨兽在里面睡觉,把陷阱当成自己的小窝了,正准备好人做到底,送兽送上西,送它去真正的幻想乡长睡不起的时候,这种叫声吼吼还长着一对剑齿的吼吼兽闻着鲜血味赶过来。
行啊!这不就是当初狼兽杀野猪,被人类抄了便宜嘛。
这世道太现实了吧,天道好轮回得这么快吗?
听得正入迷的孩子们惊呼了一声,不是恐惧,而是兴奋,他们努力地把身体往前倾,试图距离故事更近些,仿佛这样就能看到当时惊险而恐怖的场景。就连曾经被巨狼吓到发烧的蚩都眼睛发光,看来英雄启蒙故事从古到今一直存在,只是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演绎着。
要是让乌罗说真心话,他觉得巨狼比这头吼吼兽长得漂亮多了。
不过男孩子们虽然过于沉迷故事,但女孩子们倒是还好,她们抬头看见乌罗,正准备招呼他来坐下时,乌罗轻轻摇摇头,将手指放在嘴巴上,示意大家不要说话。
乌罗“目光和善”地看着两个年轻人,仿佛教导主任站在窗外凝视正在玩手机的学生。
年轻的战士毫无所觉,他们兴奋而手舞足蹈地试图渲染大战的场景,只不过由于简单的语言数据库未能完成,导致整个对话呈现出一种童趣而欢乐的气氛“默说跑树,抓藤跟麻。吼吼吃呕呕,它掉洞,跳不出,在抓泥。”
叠字听起来真的有点嗲声嗲气的。
乌罗摸了摸下巴,嗲归嗲,不过整个场景还是能够想象的。
这种巨兽看牙齿就知道不可能完全硬碰硬,默让大家跑到树上,可以考虑从上方往下刺,而巨兽被血腥味吸引,直接开始进食猎物,结果掉进了陷阱里跳不出来——跳不出来有很多可能,挖的坑太深或者是身体太重导致敏捷性下降,看它的体格不是没可能。
“我们抱树扎吼吼,吼吼痛,出来撞树,默说放,撞藤。我们刺,它死。”年轻人简直是在以文言文的叙述方法讲述整个狩猎过程,还需要聆听者乌罗自己帮忙脑补。
而与此同时,恐怖程度与教导主任齐名的班主任首领同样安静地出现在两个年轻人身后。
还没等首领开口,乌罗同样对她采取了“静音”措施。
不过故事似乎就到此结束了,孩子们听得十分尽兴,前排几个年纪较小的几乎都扑在了两个年轻人身上,还有去摸巨兽尾巴拉拽的,尽情询问自己所疑惑的问题,大多数是些很简单的问题,比如说
“吼吼跑起来,地会动吗?”
“为什么挖洞?”
“吼吼为什么撞藤?”
……
乌罗一下子甚至没回过神来,他还等着大战三百回合的过程,不说详细吧,起码刺来刺去该有个过程吧?
听这两个年轻人回报战斗过程,还不如自己尸检,乌罗稍稍叹了口气,转身蹲下,准备看看巨兽的死亡状况。
首领不明所以,她虽然只赶来听到了最后一段讲述,但是感觉年轻人讲得挺好的,不知道乌罗看起来为什么很失望的样子,于是彻底忘了方才乌罗静音的意思,开口道“乌,你,想到什么了?”
她这一声忽然出现,两个年轻人顿时被吓得跳起身来,扭过身来看看首领跟乌罗,不由得眨眨眼睛。
“首领,巫。”
他们挠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傻笑起来。
到底是刚加入狩猎的孩子,年轻气盛,愿意去表达自己。
其实兽这种生物,大家小时候迁徙时的确见过不少,也斗过小型的野兽,部落定居后还经常被狼兽骚扰,并不陌生。不过猎大兽这样的活动是第一次正式参与,更何况他们才进入狩猎队没两天功夫,而且谁都没在狩猎里死去,好好地赢了。
大人们最初没有合适的语言来表达整个过程,只会偶尔在首领的要求下默默画上大概的图案,后来乌来了,他们一边学着语言一边狩猎,自然生不起太多心思给孩子们讲述故事。而这两个年轻人急于表现,又享受本来一起玩的小伙伴们崇拜的目光,因此倒豆子般将自己的历险故事说出来。
他们从以前就很向往狩猎。
男人们浴血的模样,涂抹骨灰的凶恶,在这时候的审美里,并不意味着恐怖与怪异,而是勇猛的表现。
而首领已经活得很久了,在他们俩的记忆里,似乎首领一直都是她,在不稳定的时候,她跟男人们一起狩猎,因此孩子们对她总是留有一份无声的敬畏,仿佛刻入骨子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