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最美好的记忆中,在那个小院子里,他在练剑,而谈衣在树下看他。有时他练得太急,反而身子不稳,谈衣就会扶住他,弹一弹他的额头,然后问他,“可有哪里摔着?”
洛明轩的眼中忽然涌上一股热意,所有的委屈伤心一瞬间都爆发出来,他好像从来没有长大一样,只想扑到谈衣的怀中,彻彻底底地大哭一场。
片片白梅飘过,带来冷香阵阵,仿佛有千万株梅树一夕开放。
高高的枯木之上,有一人居高临下地望着下面,灰蒙蒙的雾霭之中,只能看到那人一袭如雪的白衣正随风飘摇,宛若谪仙。
“啪”,有什么东西落到地上,枯黄的草叶被压碎,发出脆响。
谈衣朦胧地抬头,看到一柄剑躺在他旁边。这把剑剑身修长晶莹,剑刃雪亮,泛着清明蓝光,苍劲有力的“云澜”二字鲜明瞩目。
第62章修真文37
谈衣捡起云澜剑,手一寸寸抚过剑身,差点要站立不稳。
寒离月走到谈衣面前,深深凝望着他,“小衣,这两年来,你骗得尊上好苦。”
嘴上说苦,在见到谈衣的那一刻,寒离月的好感度却直接上升了5点,到了100.
云澜剑剑鞘不在,谈衣抱着它,锋利的剑刃差点划破手背的皮肤,他却像毫无所觉似的,反而抱得更紧、更紧,好像在通过它抱住某一个人。
谈衣一个字都没说,可是谁都能看出他对这柄剑的重视与在乎。或者说,对这柄剑主人的重视与在乎。
洛明轩心底杀意重现,他自然认得这把剑是谁的。
这两年来,想起谈衣的时候,总会时不时连带着出现另一个让他憎恶至极的身影。
谈衣对沈漠截然不同的态度,两年来的朝夕相伴,所有一切的一切都像一根根刺卡在他心上。他知道谈衣喜欢沈漠的高洁正气,而他,只是他眼里需要教导,需要引回正道的的误入歧途之人。
可是,洛明轩始终觉得不甘。他也想高风亮节,可是谁又给过他机会?如果沈漠从小像他一样,自出生起所感受到的便只有世间的恶意,他能高洁?他能正气?假若他像沈漠一样,从小便是众星拱月的天之骄子,他又怎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这个世界太不公平,有些人什么都没有,却还在失去更多;有些人什么都有了,却还能拥有更多。他只有谈衣,也只想要谈衣而已,既然上天不给他,那他就自己抢!
不过……洛明轩朝灵气低迷的云澜剑投去一眼,强忍着才没让自己笑出来。这个沈漠,似乎是已经死了?
寒离月没有把洛明轩放在眼里,他看到谈衣差点被剑刃所伤,顿时皱起眉头,缓声道,“小心一些。”
他语气中的怜爱与心疼比从前更甚,好像谈衣是什么易碎的稀世珍品。他的眼睛从没离开过谈衣,双眸宛若化开的霜雪,荡漾着层层叠叠的温柔。
寒离月想碰碰他,谈衣却猛然往后退了一大步,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寒离月于是只能收回手,心底的焦躁被他掩饰得很好,他面上依然是一派温和与沉静。
谈衣卷起袖子,静静擦拭着剑身。沈漠十分重视这把剑,从来不会让它掉进土里,从来都是干干净净的。
寒离月一直等着谈衣问他这把剑从何而来,可是他却什么都没问,这让寒离月不禁有些疑惑,也有点微微的不安。
得知谈衣仍然活着,他欣喜若狂。可是紧接着,他却知道了在“死去”的这两年中,谈衣竟然一直与另一人共同生活,且恩爱缱绻,两相不移。
他找到谈衣居住的地方,透过记忆之境,他看到他的小衣与那名蓝衣修士在一起,日日夜夜,朝夕相对。他们时常相携而出,或是惩奸除恶,或是赶集采买,或是游山玩水。无论做什么,谈衣看上去都很高兴,他好像早已经忘记了被他锁在月牙山的“尊上”,完全过起了崭新的生活。
寒离月每看一点记忆,就越感到苦楚,嫉妒的火焰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将它们烧成血肉模糊的一团。
原来,当他在月牙山上被滴血链困住,当他日日遭受着这世间最残酷难捱的痛苦之时,谈衣却在与他人恩爱缠绵。
那时,他眼睁睁看着谈衣在他面前力竭倒下,而他却连伸手抱住他都做不到,恐怕幽冥地狱也不过如此。让他亲眼看着他死去,谈衣何其残忍!
而那还只是他痛苦的开始。
他激发体内魔气,试图挣脱滴血链。与上古神器争持的艰难不比分离神魂好受多少,但更让他煎熬的是,随着一天天过去,“谈衣”的尸体在他面前慢慢腐烂,一点一点,直到彻底化为白骨。
这是怎样一种非人的折磨?古往今来所有的严刑酷法都不及其中万一!
整整一年的时间,他才终于破开滴血链,才抱到他最爱之人的骸骨,他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刻的感觉。
纤细的、脆弱的骨架在他手中,轻飘飘恍若无物,他的小衣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两年中,他宛如行尸走肉,一次次地招魂,一次次地失败,残虐与暴躁多少次要将他逼疯。可是现在,他却知道了,在这两年里,谈衣正与另一个人相亲相爱。
谈衣是他一个人的,别人怎么能碰?别人怎么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