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日发生的许多事太过巧合。
云师兄的生母凝姬在北境作乱,刚巧云师兄自己也被魔皇发落来了北境。若说夜朔云对这里的情况毫不知情,只怕没人会信。
担心魔皇再迫害云师兄,安归澜最近每夜都会抽出那么一两个时辰,将半魂暂时抽离,在镇墓之地醒过来。确认过小云的状况之后,专心致志地钻研神殿中记载的术法。
他已经不满足于只是将半个魂魄附在小黑猫身上,而是想将整个魂魄移过来,以便关键时刻能帮得上忙。
怕云溯望担心,他每次都是趁着对方熟睡,在镇墓之地停留的时间也不敢太久。
然而今夜他刚从镇墓之地回来,在小黑猫身体里苏醒,就发现原本搂着他暖被窝的师兄不见了。
趁夜离开却不将他叫醒,云师兄去做的显然不是什么好事。安归澜在屋中找了一遍,想弄清师兄到底去了哪里,然而只找到了炭盆中已经烧得辨不清字迹的信函残片。
进入北境后,与云溯望保持着书信联系的就只有统御大军与叛军正面对峙的仲遥华兄妹。
安归澜本就敏锐多思,想到白日被残忍剥皮的狐妖细作,还有半夜收信急急出门的云师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正当小黑猫试图将门挤开一个缝隙钻出去的时候,那扇本就不怎么结实的木门被人从外面“砰”地一声撞开了,一瞬间寒气裹着雪花卷进屋子。
如今安归澜对如何操纵猫的身体躲避危险可谓驾轻就熟,他反应极快地躲开兜头拍过来的木门,站在了闯入者面前。
面前的剑修似乎在雪夜里赶了很久的路,柔顺的乌发上凝满了霜雪,就连纤长睫毛上也缀着闪烁的水珠,与身上的白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自左肩透出来的一小片殷红。
云溯望夜探凝霜宫,却意外闯进了一处极厉害的阵法。好像是专门为了针对他一般,阵法将魔皇之血的力量压抑到极致。
云溯望忍着阵法带来的不适,用剑术强行破阵逃出,引起了不小的动静。为了不让身后的追兵跟到这里,他又故意绕了路,如今用右手撑着剑才堪堪站稳。
他对上小黑猫那双灼人的绿眼睛,露出了歉意的表情:“对不起安师弟……我今夜其实并未打算冒险盗那布防图。许是运气不好,夜探凝霜宫外围却险些被困在阵术里。”
等到云溯望关上房门,开始处理身上伤口的时候安归澜才发现,云溯望看似受了很重的伤,但实际上左肩的创口并不深。
刚回来时的虚弱很大程度是因为身上的魔皇之血被那古怪的阵法压抑得狠了。
正当他松了一口气,安静地陪着云师兄运功调息的时候,屋外突然又响起了一阵急促的砸门声。
只听有人喊道:“安大人,凝霜宫今夜闯入了刺客,凝姬大人震怒,让我们请您过去。”
云溯望肩头的伤已经在治愈术法的作用下变成了一条淡淡的红印子,可是刚才染血的衣服还未来得及收拾。
他听到声音猛地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就连安归澜听到这突然的传召也是心中一惊,难道凝姬这么快便怀疑到云师兄的头上了?
云溯望收拾好屋中的一切,换好衣服来到门口。来请他入宫的人虽然砸门的时候很不客气,但手中并未拿兵刃,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这样看来又不像是要拿他去问罪的样子。
趁着双方交涉的功夫,安归澜充分发挥小黑猫娇小敏捷的优势一下子抱住了云溯望的大腿。
剑修的脸上先是明显地现出不赞同的神色,但很快抱他大腿的小黑猫再次用他刚进门时的谴责目光看着他。仿佛在质问他是不是打算不声不响地再带伤回来。
劝不住又逃不过,云溯望很快便妥协了。
刚抓了细作又闹了“刺客”,最近的凝霜宫注定无法平静。
云溯望到的时候才发现,被深夜传召的远不止他一人。几乎所有平日里有机会出入宫禁的妖修都被找了过来,一个一个地进入宫室中由凝姬亲自查验。
他刚巧排在最后,轮到他的时候前面的人已经差不多散尽了。这些妖修的修为都谈不上精深,对高深术法也是一知半解。偶有几个人小声谈论,能依稀听得见检验的方法似乎与阵术有关。
云溯望今夜便是被专门克制魔皇之血的古怪阵术所伤,闻言心中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在心中紧张地思虑着应对之法。
待到他踏入那间宫殿的时候,果然见到凝姬和几个下属围着一个缩小到一定范围的小型法阵,整个法阵布满了暗红色的纹路,中间的光球中存放着一滴不断变换形状的鲜血。
看到那滴血安归澜心神俱是一震。先前伤了云师兄的法阵,竟然自动将云师兄的血留了下来。
现在这便成了凝姬抓“刺客”最主要的依据。
凝姬并未立即发难,她当着云溯望的面屏退众人,执着曾经调戏过云溯望的那柄玉扇,看不出喜怒:
“其他人都已经查过了,舒望,现在只剩下你了。若真的做了什么,不妨现在坦白,我也好从轻发落。”
剑修比凝姬高处很多,半张如玉的面容隐在阴影中看不真切。他沉默了一会儿,轻缓开口:“我并未做什么。”
他这话答得暧昧,若说他打算盗取布防图,他根本就没接近凝霜宫的核心区域。可若说他什么都没做,夜探凝霜宫外围被当成“刺客”的却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