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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芍不等说话先规规矩矩朝着帐内蹲了个礼,“给夫人道喜,咱家四房的璿哥儿高中了,二甲第五名,赐进士及第。”
  紫棠压住惊喜,赶忙代孟芫追问,“那大房二房呢?可见着名姓?”
  “除了二房的玠哥儿中了三甲第十七名,旁的均不在榜。”
  孟芫虽早有预料,但听到结果还是松了口气。
  紫棠却觉扬眉吐气,仿似比孟芫更得意,“真不枉咱们夫人这些年不计回报地帮衬他们一家子,如今有了这番结果,才叫个皆大欢喜。”
  欢喜吗?于没落了多年客居他乡的四房来说或许是。
  长房、二房的人可不觉得。
  此刻忠毅伯慕汯正同嫡妻周氏坐了永昼堂正厅,看榜归来的小厮战战兢兢立在堂下。
  他本以为得了个白讨赏的巧宗,哪知阴沟里翻船,到嘴的鸭子还飞了。
  周氏朝着他再一次确认,“你当真瞧清楚了,那榜文上的慕璿果真是咱们同宗四房的那一个?不会是撞了名姓吧?当初四房老五因言语不敬得罪了权贵,整支被驳放出京,怎么可能有人肯做他家应考的保山?”
  小厮头越发低了,且不敢说话。
  那榜文上登的可不止名姓,连着籍贯、三代世系都罗列在上,名字或许能撞,但这开国忠毅伯的先祖,普天下是再寻不到重样了。
  周氏这也是擎受不得如此结局才问了蠢话。
  慕汯见周氏在下人跟前失态,佯作咳了一声,只摆手将小厮遣了出去,随即又不以为然道:“夫人也不必太过抱憾,四房虽是庶枝,但也是咱们没出五服的至亲,如今璿哥儿小小年纪便能一举登科,也是光耀了咱们慕家的门楣不是?”
  周氏和二房的谋划事先并没和慕汯商量,听他这话怒怼了一句“你懂什么?”
  一想到从前被个亡国降臣家的幺女压在头顶十多年,好不容易要将她熬走,如今又将被庶枝旁脉占了头筹,就连眼下逢迎的二房说不定也要倒戈,周氏不由得心火大炽。
  她对着慕汯把眼一瞪,“你既知道慕家的门楣无光,怎地不自己上进一番?成日里流连秦楼楚馆,还被御史台的端公给参了一本,以至于连着数年铨选都不得补官,连我在外应酬,都不知要受多少人的指指点点,你竟还妄想着旁人给你往脸上贴金呢?”
  慕汯出了名的惧内,闻言只一缩头,“你瞧瞧你,又拿这陈年旧事说嘴,我不都说了那次是被人强拉去的,连酒盅都没碰过……要我说,这没有实职也好,省得和那帮长了九个脑袋的人精们劳神斗志,以咱家如今的爵位,便是不做实官也比旁个高了一头,你何苦庸人自扰。”
  周氏听不得他大放厥词,又不当青天白日打掐他出气,只气得拍案而出。
  想来想去,她决定再往东府去一趟。
  博望侯府里眼下却有客。
  其实也不算客。
  新鲜出炉的二甲进士慕璿此刻正跪在正院暖阁的堂帘外,虽见不到人,但仍是毕恭毕敬地给内室里的人磕了三个响头。
  紫棠守在帘外替孟芫待客,见状赶紧上前去搀,“璿哥儿这是做什么?你如今已是半个官身了,这样的大礼可不能乱用。”
  在帘内的孟芫听闻慕璿这样重礼,也出声劝,“自己家里,可不兴这个,回头我见了你母亲,都不好说话了。”
  慕璿起了身,却还是不肯落座,只站在地上答话,“六婶娘待我全家有再造之恩,又替我寻了故交做保,我才能在外省参加寓考,莫说叩几个头,便是让我舍了身家性命也不足为报……我如今只恨自己空塞了一肚子草莽,竟不能学那扁鹊仲景活人救命,让婶娘久耽病榻不得大安。”
  孟芫却显然不想说这个,只岔开话题,“你此番高中的消息,我已经托人往荑州报信,且邀了你母亲带着珃哥到京一见,事先没商量你,你可别着恼。”
  慕璿有一瞬怔忪,随即又道谢,“小侄感激还来不及,怎会见怪?且我母亲也非常挂念婶娘,一别十载,在这有生之年终能得见,只有欢喜的,若我此番能入了馆阁,更是有意让母亲和珃哥儿回京久居,六婶娘这安排再妥帖不过。”
  孟芫仍是淡淡的,“这样便好……我今日有些乏了,就不多留你了,你且先回南六巷的宅子。过几日宫里将有琼林宴,届时天子圣驾亲临,又是一场大比,那日若能得天子赐花,御街打马,你也就真算出人头地了……”
  “婶娘放心,这几日我定不会荒废。”
  慕璿说完,有些犹豫地从袖口掏出一个油布包袱,“我路上特从百善堂买了些当日新成的枇杷膏,听说能生津止咳。还请六婶娘不要见弃。”
  赤芍在他身后笑着摇头,却没说话。
  孟芫一吃枇杷就起红疹,不然栽花移木时也不会弃枇杷而选鄢陵了,这位的礼真是选错了。
  孟芫没有当面驳慕璿的好意,只吩咐紫棠代她收下,又让装了几匣子点心给他带回居处,也好读书时祭了五脏庙。
  待慕璿走后,孟芫强打着精神着紫棠进来说话。
  紫棠知道她要问什么,索性倒豆子一样自话起来。
  “咱们这位新鲜出炉的进士老爷可真是俭省,虽然身上没打补丁,但那袖口磨得泛了白,方才他掏枇杷膏的时候,露出的袖袋竟然是麻布做的,想来这些年一直过的俭省,没将您送去的银子随意挥霍。”
  赤芍没有紫棠稳重,口也快,不由插话,“也不好说,许是他故意穿成这样给人看的。”
  “我觉得不像,方才我瞧见他虎口上有茧,想他一个文弱读书人,又不习武,那茧子便极有可能是务农握农具积下的……”
  孟芫听到这里,也不再继续问,直接有了定论。
  “五嫂是我闺中旧识,她的的人品我是知道的,最心善、要强不过。都说生子肖母,想来璿哥的性子是随了她……如此,我也便能放心闭眼了。”
  “紫棠,我先头交给你收着的红木匣子,你待会儿得空就帮我送到武兴侯府上吧,待见了姑母,就说是祖母生前点过头的……我身子不中用,旁个又不好惊动,只得劳烦她老人家帮我进宫一趟了。”
  孟芫没说破,紫棠却知道,那匣子里是请封承爵的奏表,需外命妇到宫门呈送。
  紫棠脸色立即沉郁了下来,知道孟芫是身感大限将至,才会做此安排。她忍住鼻子酸意,低头应了声“是”。
  外间此刻却突地喧哗起来。
  银染慌慌忙忙来报,“夫人,不好了,西府大夫人突然造访,不想遇上了璿少爷提着食盒出门,两边也不知为何起了争执,大夫人错把璿少爷当成了打秋风的下人,竟当场命仆妇将人打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是慕家的人物关系表,有需要了解的请选择阅读,另劳烦乡亲们动动金手指,收藏本文(还有专栏和预收,多多益善),作者菌会更家努力码字的~
  第4章 慕家谱系(陆续补足)
  慕家东西二府谱系(架空私设,勿代入、勿考据)
  (开国忠毅伯-爵位五代始降、博望侯-爵位五代始降)
  (以本文第一章开篇时间为节点,大部分未出场外嫁女还设定完全,暂时不录,后面若涉及再陆续补足)
  ¤第一代:
  初代开国忠毅伯-慕景(从龙之功获封,有实职武将,正三品上)
  原配毕氏(小户女,慕景未发迹时所娶)
  继室顾氏(中山侯府庶女,慕景同袍之妹)
  妾于氏(皇帝所赐满龄获放宫婢)
  ¤第二代:
  长男-二代忠毅伯:慕岳(毕氏所出),娶妻张氏(某官员之女),妾左氏(落难官家女)
  次男:慕雄(毕氏所出),原配宋氏(某文官之女),继室楚氏(礼部主事庶女)
  三男-初代博望侯-慕望(顾氏所出),原配谢氏(两浙路总兵之女),继室符氏(商贾之女)
  四男:慕扬(于氏所出),娶妻白氏(言官之女)
  长女:慕晴(顾氏所出)(现武兴侯府太夫人)
  ¤第三代第四代:(大序齿)
  长房(慕岳后代):
  大老爷慕汯-三代忠毅伯:张氏所出,娶妻周氏(户部侍郎嫡长女),纳妾钟氏,育有嫡子lt大少爷gt慕琛、庶子lt三少爷gt慕珝,嫡女lt大姑娘gt慕芳、嫡女lt六姑娘gt慕锦;
  三老爷慕江:左氏所出,娶妻梅氏(三房符氏外甥女),纳妾孙氏,育有嫡子lt四少爷gt慕坤,庶子lt七少爷gt慕玌,嫡女lt二姑娘gt慕秀,庶女lt九姑娘gt慕姗;
  二房(慕雄后代):
  二老爷慕涛:楚氏所出,娶妻韩氏,育有嫡子lt二少爷gt慕玠,嫡子lt六少爷gt慕玹,嫡女lt三姑娘gt慕芝,嫡女lt五姑娘gt慕灵;
  三房(慕望后代,男主这一枝):
  四老爷慕汛-第二代博望侯:(已故-下殇无继),谢氏所出;
  六老爷慕淮(男主)-第三任博望侯,谢氏所出,娶妻孟氏(女主-承平侯嫡幼女);
  四房(慕扬后代):
  五老爷慕汮:白氏所出,娶妻林氏,育有嫡子lt五少爷gt慕璿,嫡子lt八少爷gt慕珃,嫡女lt四姑娘gt慕尘
  七老爷慕江:白氏所出,娶妻温氏,育有嫡女lt七姑娘gt慕玉,嫡女lt八姑娘gt慕婉
  第5章 【报深恩】
  周氏在院子里闹出的风波并没有掀起太大浪花。
  到底是桩家丑,虽理亏的明显是周氏,但她作为长辈,从身份上便压慕璿一头,就算是能把是非曲直、恩怨对错算个一清二楚,最终也无法落到实处——毕竟没有长者向小辈端茶认错的理儿。
  孟芫作为东府的当家人,并无意纵容周氏,但碍着投鼠忌器不便出手。
  周氏的名声坏了也就坏了,但璿哥儿可是今岁才登科的进士,若有什么不善的讹传流到坊间,他也不须赴天子设下的琼林宴了,直等着言官老爷们弹劾夺名去吧。
  但周氏那里,也不能一味忍让,孟芫回头就吩咐,往后逢年过节贴补小辈们的“零散节礼”再不许支了,且西府再有人登门,也要像外人一般持了帖子才给通传。
  与此同时,孟芫怕璿哥儿因受了无妄之灾而觉得委屈,又特把他叫回暖阁宽慰。
  璿哥儿却没表现出任何嫉恨或愤愤不平,反倒言辞谦卑,“劳动六婶娘替我操劳,实在不该。也怪我一早没和伯夫人讲明身份,才遭她误会……”
  他口称的是周氏诰命,而不是大伯娘,毫不掩饰的疏离隔阂,已道明他对待长房的态度。
  孟芫知道,四房和长房之间不止是眼前的冲突,还有积年的夙怨,不怪璿哥如此冷淡。
  当初四房被贬离奉京的时候,曾想过让周氏娘家帮忙做个和事佬,且姿态放的足够低,还是彼时尚未离世的四房老太爷慕扬拉下脸亲自上门求告。
  但周氏一向不大看得起四房庶出的身份,且也不愿意让娘家人蹚这浑水,索性就关门闭户,称病不见,连碗热茶汤都欠奉,甚至连四房走那日都没有露面。这些年下来,长房众人更不曾伸过半回援手,些许亲情不论。
  如今璿哥儿不愿意和周氏主动相认,也在情理之中,孟芫自不会责难,且明白四房和大房的嫌隙,只会日久弥深,她也管顾不来。
  又安抚几句,孟芫便安排车马将璿哥儿送回南六巷的宅子,以便他继续为琼林宴做筹备,而周氏这一回没等见到孟芫便在下人跟前瓷了一头灰,也没脸再入内宅,总算给东府换来几日清净。
  经这一出好闹,孟芫对璿哥儿不免又高看了一眼。
  端看他事后从容不迫来致歉,半点没有狂郁露相,就知道这孩子是个能隐忍的,心性也坚韧,日后在官场上也不会轻易着了旁人的道。
  将来若把侯府交到他手里,至少不会像大房那样,就此没落下去。
  这也算,对得起慕淮的苦心回护了吧……
  又过得几日,四房的人终于举家抵京了,孟芫着了外院大管事戴黎亲自驾车去接。
  连着璿哥儿在内,这一支总共还有七口人,先头给璿哥儿读书的那处宅子就显得浅窄了,且也不便久居,孟芫索性把人直接安置到侯府第一进的两个跨院。
  七老爷慕沛带着一双女儿和孩子们的乳母住在西跨院,寡居的五夫人林氏带了女儿并两个儿子居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