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狗蛋的眼睛闪烁着莹莹光芒，像是在黑暗中等待猎食的凶兽。
被吵醒的唐苏苏并没有生气，她也感觉到了什么，嘴角扯出淡淡的笑意，“我们的客人，似乎已经准备好了。”
狗蛋赞同似的喵了一声，蹲在床头，期待地望向窗外。
被选中的每一位客人都带着独有的味道，主人上次出门回来，身上的那股味道还很淡，而今，突然变重了，也变得诱人起来。
这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了几声闷雷，雨哗啦啦地落了下来。
第二天下午，唐苏苏接到米郑发给她的信息，说他们已经回程了，大概晚上八九点就能回到市里。
原本旅游之后就该各自回家休息，但米郑总觉得陈翔的状态不太好，又想着之前还是他姐把陈翔给劝好的。
想来想去，干脆约唐苏苏出去吃个饭，也能顺便让他姐跟陈翔聊一聊。
有些事，太熟悉的人之间不好说，还不如关系陌生一点，反倒能够说出口。
唐苏苏没有拒绝，欣然应约。
大概晚上九点十五分，米郑打电话告诉她他们已经到了，在唐苏苏家不远处的兴隆大排档。
第293章 一个人
这个时间大排档正热闹着，那一条街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唐苏苏在兴隆大排档的二楼角落里找到了米郑和陈翔。
两个年轻男孩子一个给自己倒雪碧喝，一个抱着一杯白开水发呆。跟这里嘈杂热闹的环境格格不入。
唐苏苏见状有些好笑，走过去将手上的包放在米郑旁边的椅子上，然后走到陈翔旁边坐了下来。
“苏苏姐。”陈翔不自觉地往旁边挪了挪。
唐苏苏“嗯”了一声，看向米郑，“这几天玩的怎么样？”
米郑顺手把菜单递给她，“还行，就是路上花的时间太长了。”坐了一天的车，米郑看起来也有点憔悴，不过毕竟是年轻小伙子，还不至于累到不想动的地步。
唐苏苏点了几样烧烤，目光落到酒水上的时候，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毅然放弃了。
没一会儿，服务员就先端来了小菜和水果拼盘，唐苏苏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一边听米郑手舞足蹈地跟她说旅游时候遇到的事儿。
他说的时候不时会把话题转到陈翔那，一直在发呆的陈翔只好勉强打起精神来应付他。
唐苏苏注意到了陈翔的心不在焉，暗道难怪米郑不放心，他这状态可不太对劲。
来之前，米郑就跟她说过在陈翔姥姥家看见他母亲的事情了，甚至还说了些猜测。
不过他的猜测顶多是陈家争权内讧而已，这种事情，在他们这样的家庭里，再正常不过。
看着米郑极力想要让陈翔开心，不停找话题，唐苏苏在心里暗暗叹息。如果只是他想的那么简单就好了，可惜陈翔身上的气息在不停的提醒着她，事情的内幕，远远超过预期。
跟她一起过来的狗蛋这会儿几乎要钻到陈翔怀里去了，它似乎很喜欢陈翔散发出来的味道，于它来说，那大概是很优质的食粮。
三个人边吃边聊，不知不觉就已经是十点半了。
看了看时间，唐苏苏叫来服务员，结账走人。
米郑见陈翔这一晚上都没说上几句话，不禁泄气。唐苏苏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用力揉揉他一头毛刺儿，抬手招了辆出租车，把他塞了进去，“赶紧回家吧。”
“姐，翔子我先走了啊。”米郑也没什么办法了，朝着车窗外的人挥挥手，很快，出租车就绝尘而去。
就在唐苏苏站在路边，想要拦第二辆车的时候，陈翔突然开口问她，“苏苏姐，你不问我发生了什么事么？”
米郑的担心，他不是不知道，可又不能把一切告诉他。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连他自己都不会信，又怎么能让别人相信。
而且，米郑是他的好哥们，对他没得说，所以，他不能轻易把人拉到一个可怕的，完全未知的世界里来。
但是，苏苏姐是不同的。
她帮过他，甚至对那些诡异的事情习以为常，显然，她是知道那个世界的，甚至在其中如鱼得水。
在一个人绝望的时候，他总会试图拉住另一个人的手，可能是想带着对方一起绝望，也可能是期待对方能将他拉出来。
陈翔突如其来的问题并没有让唐苏苏觉得多么惊讶，毕竟他还年轻，年轻人总是沉不住气。
他们并不知道，有些时候沉得住气，才能掌握主动。
“陈翔。”唐苏苏放下手，转过身来。
在昏黄的路灯下，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你叫我一声姐，所以上次一我帮了你，但不代表会有第二次。我有我的规矩，别人家的事，我不会无缘无故插手。”
“那你怎么样才肯插手？”陈翔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我是个生意人，你付出代价，我帮你达成愿望。就这么简单。”
“什么代价？”在唐苏苏平静的目光下，陈翔的身体轻微地颤抖着。
“先说说，你想要什么样的结果吧。我能力有限，太难的，恐怕不行。”
如果是涉及其他普通人，她大可以先索要报酬，再谈交易，但这一次势必与陈东晟有关。
她不会轻易与陈东晟对上，但也不意味着她会刻意避开他。
陈翔的手握了又松，许久，他才做出什么艰难的决定似的开口，“我觉得，我父亲是被小叔害死的，他可能还逼疯了我的母亲。”
唐苏苏神情平静，没有任何听到秘密的惊讶之色。
“苏苏姐，你……并不惊讶，对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陈翔虽然足够年轻，但也足够聪明。
所谓人以类聚，米郑的朋友，不可能是平庸之辈。
唐苏苏觉得应该让陈翔更深入的了解一下他的小叔，想了想，便开口道：“你认识沈倾么？”
“阿倾姐姐，她是小叔很早以前的……女朋友吧。”
“她离开你小叔之后曾经来找过我，我问她要不要帮忙，她拒绝了。”唐苏苏的红唇微微扬着，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的触目惊心。
陈翔盯着她，听她幽幽道：“后来，她死了。你知道她和你小叔认识了多少年么？”
陈翔仿佛已经不会动了，他僵硬地转动脖子。
“从相识开始，十几年了，她以为的爱人，根本没有爱过她，甚至毫无留恋的处理掉了她。”
唐苏苏的话就像是钥匙一样，彻底打开了陈翔心中的恐惧，甚至还有夹杂在其中的愤怒。
他双拳紧握，一边低吼着一边摇头，“那个人根本不是我小叔，他们都是同一个人！”
唐苏苏瞳孔一凝，“什么意思？”
“我看见了。”陈翔盯着她，“所有的陈东晟，都是一个人！小叔，祖父，还有更多更多的人，他们长得一模一样，他们是一个人！”
哪怕是唐苏苏自诩见识足够多了，也被陈翔的话惊住了。
一个人？
有人可以不死么？
可以的。
只要付出代价，延寿的手段有很多。
可她从来不知道，有人会用这样的方式，活下来。
陈家的陈东晟，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他们从生到死，在不同的身体里活着。
这或许才能够解释，为什么曾经那么爱沈倾的男人，一夜之间就变了。
或许不是他变了，他只是不在了。
第294章 执着
有那么一刻，唐苏苏突然有些难过。
她所经手的这么多客人中，大部分其实都与所谓的爱情有关。背叛，伤害，人们总是逃不过这个循环。
她一直觉得沈倾很傻，为了一个不爱的人，执着的等了许多年，最后换来的是自己的末路。
可是这一刻，她却莫名觉得，其实沈倾并不傻，是别人不懂而已。
她为了自己的爱情付出，她觉得那个男人值得。其他人，看见的是现在的陈东晟，不是她的爱人。
或许她的爱人，真的值得她不顾一切去爱呢。
“苏苏姐……”陈翔见她许久不语，以为她不相信，再次重复道：“我说的是真的，我爸爸给我留下了视频，他们真的都是一个人。”
“我相信你。”
有狗蛋在身边，她能分辨出对方说的话是真是假。陈翔没有骗她，他的话也正好解开了唐苏苏心中的那些疑惑。
这一句相信，让陈翔的心安稳下来。
“他是个怪物，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他害了我全家，我……”
“你希望怎么样？”
“如果我想要他消失呢？”陈翔满怀期待地看向唐苏苏。
唐苏苏摇头，轻声道：“我恐怕办不到。”
哪怕可以，她也不会轻易答应下来。
因为陈翔没有足够的代价来支付，也因为，陈东晟和她之间，尚且不到生死相见的地步。
陈翔泄气似的低下头，苦笑道：“我知道这不可能，我就是不甘心，难道就让他一直这样下去么？害死一个又一个人，任何人都没办法惩治他。”
“将来或许有，但不是现在。”她不是警察，也不是救世主，本质上来讲，她只是个道德准则不太高的普通人。
唐苏苏的答案对陈翔来说太过遥远，将来，那只是个虚数，他甚至可能永远都等不到那一天。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希望，你能帮我报复他。”
唐苏苏看着陈翔，安静地听他说着。
“让他尝尝失去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滋味。”
“这就是你的愿望，哪怕可能有生之年都完不成？”唐苏苏的神色有些复杂，她觉得，这笔交易大概会持续很久。
陈东晟生命里最重要的是什么呢？
她也不知道，以后也未必会知道。
年轻人的想法，总是这么出乎意料。她甚至有些后悔，或许不应该和陈翔谈这笔交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