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云纤尘原本拿过韩易经眼前的木瓢,忽然感觉到小腹一阵坠痛之感,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可是那坠痛没有减轻。
她双手又提着木桶,此时揉肚子似乎也无济于事。
她回想是不是自己吃错什么了?但是和大家的伙食都一样,何况自己的肠胃也没什么毛病,近几日也没吃什么刺激的东西。这两日进入主殿,也就是凉水碰得多一点,难道是水的缘故?
伊云纤尘呆愣着,脑海中分析了所有现状,腹痛的原因到底在什么地方?
也是分神的功夫,沈双梦突然撞击了自己的右胳膊,迫使手中的木桶被她甩了出去。
她的目光顿时一变,刚掉过头来一看沈双梦,就听到了韩易经的斥责声。
一个人是何种为人,其实从五官就可以看出来。一个人若是心事重重无比压抑,五官都是紧巴的,抬头纹凸显,眉头紧皱。
显然,韩易经不是这种人。
虽然伊云纤尘觉得韩易经为人是明朗的,但是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开口便是呵责,她到是觉得韩易经有点情绪不受控制。
不过她的视线还紧盯着沈双梦,看她先一步抢话。
“讲师,我是无意碰到伊云纤尘的,不小心伤到了这些梧丝片。”沈双梦看向韩易经,身形一颤,哆嗦着双肩,手足无措地解释着。
好似她是被韩易经刚才大声的训斥吓到了,她连忙求饶,“讲师,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
沈双梦的腿脚踉跄了一步,眼珠子动了动,里面似乎已经凝聚了一些泪花。
韩易经也是微微一愣,没想到今日竟然要弄哭一个小姑娘?韩易经反思自己的脾气,这会好像确实不太好。
但是这些损坏的梧丝片总要有人买单,不然这笔账可是算在自己头上的。
再一看伊云纤尘恶狠狠瞪向了沈双梦,韩易经便是皱了皱眉,“沈双梦,你的腿脚可是在昨日受伤了?”
“是的,所以刚才没有站稳,不小心碰了伊云纤尘一下,我也没想到她拿不稳手里的木桶。”沈双梦给自己找了无数理由。
沈叶看懂沈双梦的意思立刻出声。
“讲师,伊云纤尘的实力我们都清楚,我想她应该是故意放手的吧。沈双梦腿脚不便情有可原,可伊云纤尘实力那么好,不可能连一桶水都提不住吧?稍微碰一下就扔了出去?”
沈叶的话引起数人的附和。
“伊云纤尘只手都能打死石怪,区区两桶水提不住,真是笑话了。”
“就是,这伊云纤尘估计是怀恨在心吧?刚才沈双梦也不是故意的,也跟她道了歉,可她刚才还不依不饶的,恨不得沈双梦给她跪下才算是道歉。”
“伊云纤尘行事有时候很猖狂,谁都不放在眼里,别人一点失误她就抓着不放,觉得所有人都针对她一样。”
群起而攻之,说的就是现在这场面。
沈双梦半垂着头没说话。
可刚才一副泫然欲滴的模样,真是叫人动容。
伊云纤尘原本感觉到有人在旁边使坏,便是满心的怒火在燃烧,是以带着怒容瞧向沈双梦。
她并不是担忧自己造成的后果,而是觉得这样的举动烦不胜烦,让人的心情很是不美妙。
心头烦躁不已,是以看向沈双梦的视线连一丝一毫的掩饰都没有,就那么冰冷的视线,还带着一股子狠戾的决绝。
但是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讨伐声,她忍不住讥笑一声,觉得甚是无趣。
她稳定身形,云淡风轻地看着众人的聒噪之言,抬眸间,看见百里少叙担忧的神色,她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与这些人争辩,无意义。
虽然沈双梦与他人的双簧唱得很漂亮,但是在她面前行不通。
即便沈双梦承认了她是无意的,甚至还想把她自己摘出去,可那是她们的计划,伊云纤尘没有同意,怎么可能会让她们的阴谋得逞?
何况伊云纤尘也不觉得韩易经是个睁眼瞎。
就算他眼睛瞎,可是神智总该是清醒的。
若只是个沉溺在修为上,不知世事狡诈的单纯讲师,那还真是会被别人欺负死。
韩易经摆了摆手,“行了,那你们说这些损坏的梧丝片怎么办?”
“规定上有言明,无意中损坏公共物品,需要照价赔偿。”沈叶的目光看向了伊云纤尘。
“说起来,梧丝片没几个钱,但是你们这些嘴巴一张一合的,很是聒噪。”韩易经皱起了眉,说教道:“你们要是天天这个样子,我还能不能安生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噤声不语。
“我哪里知道这二人是不是有意的,谁还能把心剖开看看吗?人心隔着肚皮,我又不是百里纪山,更不是神算子,哪里知道你们的花花肠子。”
柳飞絮眉毛一挑,这韩易经说话果然很对胃口啊!
有一些讲师,看着样貌堂堂,为人师表的端庄,你觉得他平易近人,他却固执刻板地要命。还有种,还管天管地觉得老子最大,你们这些小屁孩撅起屁股我都知道拉什么屎。
这种自以为是的讲师最是讨厌。
再不然就是韩易经这种的,像是不成熟的讲师,又像是狂放不羁的子弟,说出来的话让人听着都心旷神怡。
她的眼里带着莫名的笑意盯着韩易经看,后者正好瞟见她那抹笑容,冷不丁打个突突。
只要柳飞絮和伊云纤尘不在他跟前搞事情,让他这一个月训练好好度过,咱就都平安无事。
可是现在,伊云纤尘上来就惹事,不管她是无辜的还是存心的,总之,这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而且这一些言论的发表,他觉得这一届都不是什么好灯!
他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你们两个人各出一半,平摊。”
瞧着有人张张嘴还想辩驳什么,韩易经直接打断。
“别再废话了,赶紧浇水,反正饿着是你们自己的事情!午饭还得你们自己争取呢,现在有免费的还不赶紧吃?”
韩易经的一句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大家忙不迭去领木瓢,赶着去吃饭,想着想着,肚子咕咕齐鸣。
沈双梦没想到是这么个意料之外的结果,她咬牙切齿,这伊云纤尘怎么总这么好运气?
百里少叙心里松了口气,去领木瓢。伊云纤尘悠悠地去捡起自己的木瓢,心里暗叹沈双梦真是要长点脑子了。
她也很意外,没想到这韩易经如此处事,好似秉承着,与我无关不要找我麻烦的想法。
这样置身事外的人,现在好说话,下一次可能就会无理惩罚了。
可能致力于钻研的人,专心只为了炼丹的人,这满脑子充斥着专业的内容,在其他方面就会自动选择排斥,逃避。
不然,韩易经一定会好好学着去当一名讲师。
虽说不是要把事情的真相找出来,但绝对不会是轻飘飘说一句,‘你们觉得怎么办’
他的反问是无奈的,并非是给子弟们挖坑,这一点伊云纤尘还是看得清楚的。
所以说,对于如何教导子弟上面并非是韩易经稚嫩,而是他本就无心。
但是你也不能说他不负责任。
听说韩易经是韩家主家的人,若是按照辈分来说,他似乎还长了自己一辈。
不过现在年纪的他未必见过自己的母亲,或者说在他刚出生或者还在娘胎的时候,可能见过曾经的韩家三小姐。韩幼贤。
想起生母,想起韩家,想起这个时代背景的阶级格外分明……
脑海中胡思乱想,但好在手底下没有失误。
是韩易经的话语让她回笼了思绪。
“所有人都看向我手里这一株药材,看不清楚没什么关系,但是大家都要知道。这个叫霜冰片。”
伊云纤尘凝神看去,霜冰片?
这个与刚才的梧丝片有多大区别?
“特别是九夜来的子弟要注意听,九霄名为霜冰片的那个药材,虽然与梧丝片的模样相同,几乎可以到达以假乱真的地步,但是药性完全不同。一个性寒,一个性温。梧丝片性寒,霜冰片性温。梧丝片微苦,寒冰片微甘。”
讲到重点,韩易经习惯性重复。
“二者截然不同,千万不要记混。一个直接擦在伤口上可消肿止痛,一个擦上去可是反效果的。这梧丝片根茎虽然是墨绿色的,可它莹润光滑,寒冰片上面却是有着小黑斑,大家千万要记住了。梧丝片长得好看,晶莹剔透,苦。寒冰片长得丑,有黑斑,可它却甜。”
梧丝片长得好看,晶莹剔透,苦。
寒冰片长得丑,有黑斑,可它却甜。
伊云纤尘心里仔细记住这话,事实上,只要她认得其中一种便是可以了。只要肯定这种,另外一种自然是另外一种。
“好,我现在问问大家,我手里现在的这一株药材叫什么?伊云纤尘你过来看看。”韩易经将手里的植株放在地上,又从自己的空间戒指里拿出一株枯萎的药材。
伊云纤尘放下手里的木瓢,刚站起身,却是感到小腹一阵坠痛,难不成是自己着凉了?可是看着他人也并不肚子疼。
伊云纤尘也来不及多想了,上前几步来到韩易经跟前。
这韩易经身上也满是寒冰片的味道,嗅着清凉无比。可是愈发感觉肚子疼痛,好似有些冷。
强忍着痛意,伊云纤尘低头看向韩易经手里的植株,虽然枯萎了,但是熟悉的还能一眼看出来,且它的根茎是晶莹剔透的。
记得当初在炼制九夜禁药迷幻药的时候,她就专门去熟悉了药材,且晒干辨认,最后自己督促着宫中的炼丹师加工。
那些秘密都先不提,眼前这是霜冰片无疑了。
伊云纤尘下意识脱口而出,“霜冰片。”
“尝都不尝一下,你就说是霜冰片?这个味道明明是甜的。我看你需要擦一下,疼才能记得住了!”韩易经瞪大了眼睛。
伊云纤尘突然回过神来。她怎么忘了,九霄的称呼与九夜不同。
“我说错了,是梧丝片,忘记了不同的称呼。”伊云纤尘想了想还是解释一句。
因为对‘霜冰片’的了解,所以直接说成了‘霜冰片’,可偏偏在这九霄上的霜冰片另有它物。
这是最不能犯的基础性错误。
伊云纤尘知道是自己失误了,虽然知道自己需要提醒,但她也觉得很冤枉。
哎!说到底还是吃了地方亏了。
但是这会她因为疼痛而泛白的唇瓣,落在某些人眼里,觉得伊云纤尘就像是那被痛打的落水狗一般,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沈双梦裂唇笑看着伊云纤尘被讲师这般叫到跟前训斥,心里乐开了花!她就说嘛,一个外来户而已,还想在九霄赢得什么关注?那定然是出丑才惹人注目了。
现在可不就是这样?
看她此时的脸色多么不好看?
周心儿倒是心下轻笑一声,这世间很多事情就是这样,无心插柳柳成荫。
伊云纤尘该摔的跟头自然会摔。
如此,在外来户面前,周心儿也找回了原本的优越感。
不然,她总感觉伊云纤尘似有似无的压她一头。
听着伊云纤尘那合理的解释,韩易经却满面怀疑的目光看着她,“你到底记住没记住?”
他都已经那般重复了,可还是有人记不住。
这主殿是怎么进来的?
对于这常识性的问题,韩易经也险些失去了耐心,有这功夫还不如老老实实去铲草呢!
但是转念一想,韩易经对着眼前的伊云纤尘吩咐了一声。
“拿着铲子,把这杂草处理掉,慢慢记住,这个是梧丝片,就是九夜的霜冰片。”
韩易经递出去了铲子,举了举手里的梧丝片,而伊云纤尘现在要去除草的地方,全是梧丝片。
百里少叙瞧着伊云纤尘有一点不对劲,忙声说:“讲师,伊云纤尘的错误不在于不认识梧丝片,不过是名字……”
“名字记错了也是一样,若是让你抓药,你看着药单上的霜冰片去抓了‘霜冰片’,到时候出了事故你怎么办?”
韩易经拔高了音调,径直打断百里少叙的话。
“这是一点错误都不能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