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进院子，顾秋乔就看到顾老爷子满头是汗，粗喘着在劈柴。
在他的旁边，有一堆堆劈好的，也有一堆堆尚且未劈的。
顾秋乔看向江红花，眼神不满。
江红花一惊。
她光顾着串门了，倒是忘记顾老爷子还在家里劈柴。
完了完了，顾秋乔会不会认为她在虐待老人。
“秋乔是这样的，你爷爷说，一直躺在家里很难受，所以他才想活动活动筋骨，这里的柴火，每次都我跟盼子劈的，只有今天是爹劈的，我给你发誓，我发誓……”
“我跟爷爷有话要说，你可以先让让吗？”老是拦着她的路做什么。
“秋秋，事情真的不像你想的那样，你一定一定要相信我。你要不相信，可以去问你爷爷的，你爷爷绝对不会帮忙着隐瞒的。”
顾秋乔简直无语了，不耐道，“你还让不让我进去了？”
“让让让，但是……”
“既然要让，那就让开，有什么事，等我办完正事再说。”顾秋乔直接推开江红花。
她家里还有两个病人要照顾，本来就是抽时间出来的，哪有时间去应付她。
江红花又急又气。
气顾老爷子到现在还没有看到顾秋乔，他是眼花了吗？也不知道赶紧躲一躲，他是故意让顾秋乔看到他在劈柴的吧。
老不死的，这个老东西，一大把年纪了，不去死还要在这里作妖。
“爷爷。”顾秋乔连续喊了两次，顾老爷子纳闷的抬头。
他原本以为，这只是自己的错觉罢了，秋乔怎么可能会来老宅看他，她怨他都来不及呢。
没想到，抬头就看到顾秋乔关切的眼神。
顾老爷子以为自己眼花，又揉了揉。
眼前的人，果然是顾秋乔，只不过，顾秋乔眼里关切的眼神没有了，有的只是冷漠。不过这依然让他很开心。
赶紧放下手里的柴刀，擦了擦手，笑道，“乔乔，你怎么来了？快快快，快里面请坐。”
顾秋乔点点头，随着顾老爷子进去。
江红花一见，赶紧屁颠屁颠的跟进去，抢过茶壶，殷勤的倒水，“秋乔啊，我们这里没有茶，只有白水，你先将就将就，赶明儿，我去镇上买一些茶叶，你想喝茶，随时都可以来这里喝的。”
江红花倒完，使劲的吹凉，谄媚的笑道，“这水有点儿烫，四婶帮你吹凉，一会你就可以直接喝了，不烫喉的。”
顾秋乔紧紧盯着江红花把口水一并吹向茶杯里，清秀的眉紧紧拧在一起。
顾老爷子也看到了，心里又气又怒。
平日里巴结就算了，都嫁过来多久了，还在巴结她。
家里所有银子都被她拿去买好吃的了，那些好吃的，都被她拿去孝敬秋乔了。
虽然秋乔没有收，可那些东西全进了她的肚子。
折折腾腾的，家里现在是一文钱也没有了。
他要是不帮人劈点儿柴火，只怕两餐都吃不饱了。
现在还那么恶心的把自己的口水都吹到茶杯里，这让秋乔怎么喝？
顾老爷子抢过茶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喝道，“厨房还在做饭，你去看着，不要糊了。”
“爹，厨房里的饭没那么快熟，难得秋乔来一趟，我肯定要好好陪陪她的，秋乔啊，四婶继续帮你吹凉。”
顾老爷子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老四媳妇是不是听不懂人话，他都说得那么明白了，他还不知道他是要让她暂时退出去。
还有这茶水，难道她看不出来自己的口水都进了茶杯里了吗？
一点儿眼色也没有。
顾老爷子直接开口，“出去。”
“出去？去哪儿，爹啊，难得秋乔来一趟，盼子不在，我肯定要替盼子好好招待秋乔的，不然村子里的人要是知道了，指不定又会说我们没有礼貌呢。”
顾秋乔强忍不耐，开口道，“四婶，我跟爷爷有事要说，能不能麻烦你先退出去一趟。”
“秋乔，我刚刚跟你解释了，我真的没有虐待你爷爷，这都是你爷爷愿意做的呀，你可千万不能怪我，爹，你倒是跟她好好解释一下，不然秋乔会怪我的。”
顾秋乔的脸色一下子拉了下来，眼神如同一把利刃直接射向江红花。
江红花一惊。
她虽然笨了一些，但也知道，顾秋乔生气了，而且很生气，她要再多说一句，顾秋乔肯定会翻脸。
虽然很想留下来好好跟顾秋乔解释清楚，江红花还是很识趣的笑道，“既然……既然你们有话要说，那……那我先退出去了，要是有事，你……你再喊我。”
“把门带上，不许偷听。”
“好好好……四婶绝对不会偷听的。”
江红花走的时候朝着顾老爷子使了使眼色。
顾老爷子直接无言。
秋乔是什么人，她怎么可能会计较她的那些事情，又怎么会去记仇呢，只怕她在担心什么，秋乔都不知道吧。
眼看江红花心不甘情不愿的退出，并把门带上后，顾老爷子这才问道，“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问我。”
“是的，我想问一下，以前……以前……我的孩子，是真的死了吗？”
顾老爷子本来还很开心。
顾秋乔能来找他，至少是把他当成亲人的。
没想到，她来，竟然是来问孩子的事，她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想到当时把孩子抛弃的时候，顾秋乔跪在他的脚边苦苦哀求，并且沿着河注寻找了许久，都没能寻到孩子，她哭得肝肠寸断时的模样，顾老爷子更加觉得，顾秋乔就来兴师问罪的。
顾老爷子挺直背脊，“没死怎么样，死了又怎么样？”难道她还要杀了他不成？
顾秋乔一愣。
“爷爷，你误会我了，我今天来，并不是想追责当年的事情，而是想了解一下，还希望爷爷能够坦白相告。”
顾老爷子倒是有些意外了，仔细看了看顾秋乔的脸色。
她的眉宇间虽然有一抹着急，但并没有怨恨或者追责的意思。
顾老爷子暗道自己想太多了，顾秋乔多次以德报怨，她又怎么可能会来报复他。
真要报复，以前就报了。
“当年……当年你做出那样的事情，我们顾家实在无颜，你又迟迟不肯说出那男的是谁，我们无奈，只能把孩子给溺了，你也别怪我狠心，我若是不这么做，你以后如何能嫁得出去。”
顾秋乔不想点破。
是，当年他或许很生气，很想把孩子打掉。
可若她生下的，是一个男的，或许，他也不会把孩子给溺水了吧。
过去的是是非非，多说无益，她只想了解清楚，楚阳到底是谁的孩子。
“你把孩子扔去河里后，是不是又去了一趟，亲手把孩子给掐死。”
顾老爷子身子猛然一僵，眼里痛苦之色一闪而过。
做过的事情，无论多么隐蔽，始终还是会被发现的，纸，永远都包不住火。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杀的，还是自己的孙女，他的心里也不好受。
看到顾老爷子这个模样，顾秋乔大抵已经明白了。
顾老爷子那会把孩子扔在河里还不够，他肯定又去了一趟，把孩子给活活掐死的。
还未满月的孩子，又是他的亲孙女，他怎么下得了手。
“秋乔，你要怨我，我无话可说，但是那个孩子若是不死，你一辈子都无法嫁出去的，爷爷也是为了你好。”
“所以，你确定，你活活把孩子给掐死了吗？”
顾老爷子痛苦的闭上眼睛。
良久，才缓缓道，“对，未满月的孩子放在木盆中，扔在河里漂游，必死无疑，可是我不能冒这个险，万一她侥幸活了呢，万一她被捡去了呢。所以，我又去了一趟，亲手把她给掐死了，我亲眼看到她在我的手中，慢慢断了气息。”
“你确定她断了气息？”
“是，我确定，我掐死她后，又把她扔在水里，她纵然命再大，也无法在水里游泳，而且我上岸后，又在岸边看了许久，没有任何人去救那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