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铮乃练武之人,耳聪目明,隔着薄薄的一扇门,里边撩水的声音,犹如在他耳边一般,听得一清二楚。
他不自在的喉咙滚了下,想到因着心里那点小疙瘩,自己同江氏倒是有些时日未亲近了,心里想着,本要退出去的脚也牢牢钉在原处了,直听到里头传来知知轻软的声音。
她唤青娘,“青娘,替我拿件小衣来。”
她的声音本来便软,隔着薄薄的门,仿佛是伴着氤氲的水汽过来的,带着一股撩人的湿意,听得陆铮心口跟被小虫啮般。
“青娘……”半天未听到动静,知知似乎有些疑惑,略抬高声音,唤了一句。
话音刚落,又过了片刻功夫,仍不见外边有人,知知勉强用块湿漉漉的巾盖住胸口,两手扶着浴桶边缘,朝外望着之时,门忽的被推开了,进来的却不是她唤的青娘。
而是陆铮。
知知一怔,目光落到他手里薄薄的亵衣上,脸刷的一下红了。
陆铮倒不似她这样脸皮薄,还走近了,将亵衣递过去,道,“这件行麽?我见你穿过。”
这叫什么话?!什么叫我见你穿过啊!
知知羞的浑身缩进了浴桶,匆匆伸出只湿漉漉的手,夺过亵衣,背过身,迅速出了浴桶,躲到屏风后,手忙脚乱穿了亵衣乃至外衣,匆匆系好衣带。
深吸一口气,从屏风后出来。
“夫君,出去吧,我叫下人来将浴桶撤了。”
陆铮懒散“嗯哼”了一句,心思压根不在那浴桶如何处理上,上前几步,将身上还带着水汽的知知打横抱起,疾步出了内室,抱她至榻上。
知知被他弄得有些懵,晕乎乎揽着男人的脖子,低低唤他,“夫君?”
陆铮心不在焉应了一句,但心思显然不在这上头,“你身上什么味,好香……”
“啊?”知知试图回答,“大概是新送来的花露,我方才沐浴时,滴了几滴——”
话还未说完,男人已经凑上来了,在她的唇上一舔,知知惊得剩下的话全都咽了回去,瞪圆了眼望着他。
再接下来,知知便再没开口说话的机会了,除了几句软绵绵的哼哼。
许久,榻上渐渐安静了下来。
知知被折腾得手脚没了力气,偏偏陆铮跟没吃饱似的,喟叹了口气,将她的腰揽得紧紧的。
知知被他搂在怀里,有些喘不上气来,轻轻推他,道,“夫君,你松开些,我有事同你说。”
男人一旦某些方面被满足了,就变得很好说话。如同餍足的狮子一样,懒懒散散的。
陆铮没松开手,仍将知知搂在怀里,只力道略小了些,侧过身看她,“什么事,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 陆直男真是个畜生啊!!
你怎么欺负我女鹅的!!
第23章 归家
见气氛不差,连近些日子反复无常的陆铮都心情不错的样子,知知想了想,慢声道,“今日,有人送了两名女子,我暂时将她们安置在外院了,想问问夫君,当如何安置她们?”
陆铮听着,面上渐渐沉了下来,眼睛直直盯着知知的眼,仿佛想看透那双温温柔柔的眼睛里,究竟藏着点什么?
刚才还温温柔柔靠在他怀里,被他弄得软声哼哼着,羞的直往他怀里钻。
就这么片刻的功夫,她便能不妒不嫉的问他,如何安置旁人送来的女人。
知知说完了,没等到陆铮的回应,不由得抬眼看他,见他直直盯着自己,眼神仿佛霎时冷下来,不由得低低喊他,“夫君?”
陆铮缓缓松开搂着知知的手,起身穿衣,知知便是再傻,也瞧出他的不对劲了,但她又想不明白,陆铮究竟为了什么动怒,方才两人不是好好的麽,就因为她提了旁人送来两个女子,他嫌弃自己拿这种小事去烦他?
陆铮穿好了靴,边转身边冷漠地说,“这种事拿来烦我作甚?两个女子罢了,你是当家主母,自己处置了便是,要留要走,你自己定。”
说着,顿了顿,嘴角露出抹讥笑,“不过,照你的性子,定然会留的,毕竟,你这么贤惠大度,怎会计较这些小事。”
他这话实在诛心,且还是在这样的场合下说出口的,知知听得心里一寒,她虽性子好,大多时候愿意哄着陆铮,但她并不是没脾气的人,当即道,“千户说要留,我自然没二话。”
陆铮走到一半的脚步一顿,抛下一句,“好,那就留。”
旋即,大力推开门,头也不回的疾步出去了。
这边的动静闹得有些大,青娘担心地跑过来,担忧地道,“这是怎么了?拌嘴了?”
知知忍着没掉泪,道,“没什么,青娘,你去安置了那俩女子。”
青娘小心问,“如何安排?”
知知嗓子有点堵,瓮声道,“叫她们去伺候千户。”
青娘这下子是肯定了,小夫妻俩定然是闹脾气了,正想劝,又不知从何开口。
知知却是飞快地擦了一下眼角,整理好情绪,平静起身穿衣了。
不是早就知道了麽,小时候分明见过江家后院是如何一个一个进新人的,天底下的男子,哪有不重色的,便是陆铮,不也只是贪恋她这一身皮肉麽?
干嘛要傻傻的抱着期待,还弄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早些大度将人收下,何至于要被他那样奚落?
知知边宽慰自己,边起身,叫青娘给她梳头发。
待她替自己梳好了发,知知面色沉静,慢慢将梳妆架上的胭脂发饰都归置好,忽的轻声道,“青娘,替我收拾几件衣裳。”
青娘焦急道,“小娘子别冲动,这时候您可不能耍性子啊!您一走,那俩婢子可就不知什么时候就钻了空子了。郎君生气了,您哄一哄他,不就好了麽?这时候可不是赌气的时候!”
知知这回却是真的被陆铮伤透心了,摇摇头,低声道,“不想哄,钻空子便钻吧,我想回家了,青娘,我就回家住几天。”
她有些泄气,又委屈的嘟囔,“我有点累,我想回家呆几天。”
青娘哪里见过她这个模样,顿时心酸成一团了,连连道,“好,好,青娘去给您收拾,咱们不管这些破事了!”
青娘最疼知知,拿她当女儿的那种,见她受了这样的委屈,也不忍了,手脚麻利收拾了几身衣裳,送她回了江家。
知知一回娘家,江陈氏和冯氏高兴得不行,见她还带了衣裳,喜出望外道,“难得回来,在家多住几日。”
知知低低应了一声,搂着江陈氏的胳膊,撒娇道,“阿娘,我想吃糖水蛋。”
江陈氏连声道,“成,给你做啊。对了,你怎么一人回来了,女婿没跟着一起来?”
知知眨眨眼,扯谎,“他忙。”
江陈氏理解的点头,“这倒是,听你阿爹说,指挥使不在,卫所的事都是女婿管着,幸好他本事大,管得住。”
知知才不想听阿娘如何吹嘘陆铮,娇气道,“阿娘,我饿了,我还没吃晚饭呢。”
江陈氏一听,顾不得夸了,忙急急忙忙去厨房做糖水蛋去了。
这一夜,知知是在江家住的,她虽出嫁了,家里哥哥嫂子们却还疼她,将她的闺房留着,没用作她用,想的就是日后她回来了,能有个地方住。
第二日起来,知知来到院子里,阿爹和阿兄们都在,见了她便笑呵呵道,“用早饭去,你嫂子做了你爱吃的甜糍粑,吃了阿爹带你去山上玩。”
知知面上露出笑来,高高兴兴应了一句。
吃了颇粘牙的甜糍粑,知知便跟着父兄一块去山里了,说是山里,其实也就是山脚下,没敢带她往深山走。
二哥江术怕她无聊,还特意给她找了活,道,“喏,似这几种,都是能用的草药,你要是瞧见了,便采来,晾干了能补气血,对体虚的妇人好。前几天曹二哥来家里讨药,正好晒了,我过几日给他们家送去。”
知知仔细看了看,记下来,忽的想起来问,“二哥,曹家不就是秀秀嫂子家麽?她身子恢复得怎么样了?”
秀秀便是知知刚来卫所时,用那灵液救下的怀孕妇人,当时浓重的血腥味,知知现在想起来都还有些后怕。
江术道,“还是老样子,只能慢慢调养。最好还是要去外边找大夫看,我于妇科一途,算不得精通。”
江术走的是军中大夫的路子,擅长的也是些刀伤骨折之类的病,对妇人生产怀孕体虚一类的毛病,实在懂得不多。
“那卫所中难道就没人专门替妇人看病的麽?我看上回秀秀嫂子家找的稳婆,也只是凭着经验来,还险些用了火来止血。”知知不由得纳闷。
江术皱眉道,“专门替妇人看病的女医,有也是有的,我记得还听人说过,扬州就有位极有名的女医,最擅妇科,尤其擅长孕妇难产杂症。但女医毕竟少,这乡下哪里能轻易寻到。”
“原来是这样。”知知受教点头,忍不住道,“要是女大夫多些就好了,不说旁的,便是女子生产时,能有一擅妇科的大夫在旁指点,像秀秀嫂子那样受难的妇人,就能少些了。”
江术医者仁心,只皱皱眉,“女子识字的尚且不多,学医的便更少了,愿意出来抛头露面行医的,更是少之又少。”
知知听二哥这般分析,脑海中隐约有了个模糊的想法,但她做事向来不是一时兴起,只默默继续采草药去了。
说是采草药,实际上江父等人压根是领着知知去玩的,中途还捡了只翅膀受伤的小鹰。
江术给包扎了,见那小鹰颇通人性,毛茸茸的还有几分可爱,便给知知抱着玩。
“它好乖啊……”知小心翼翼摸了摸小鹰的脑袋,见它一点不认生,还抖着翅膀,主动上来蹭她的手指,不由得对这小东西多了几分喜爱。
江父过来瞅了几眼,道,“看着像隼,留着吧,养好伤再放生。”
知知乖乖点头,嗯了一句,心情已经好了许多。
到中午,一行人便回了江家,嫂子冯氏早做好了午饭,就等着他们回了。
江陈氏招呼他们吃饭,见了那小鹰,道,“山上捡的?哟,还受伤了,小东西怪可怜的。”
知知倒兴致勃勃的,找了小篮子,垫了些旧衣,将小隼小心翼翼放进去。
江陈氏本来只是看个稀奇,见女儿这么上心,一副喜欢的不行的样子,瞧着跟得了什么宝贝的小姑娘似的,不由得一笑,道,“我去切块肉来喂它。”
其实知知昨天突然回来,她和江父都是当了阿爹阿娘的人,哪能看不出来?不过是怕自家姑娘不自在,装着不晓得罢了。
小夫妇哪有不吵不闹的,这点事在江陈氏眼里,当真算不得什么。
真受委屈了,那就回家,江家再落魄,总归是养得起这么一个女儿的。
却说知知在娘家住的挺开心的,阿爹疼阿娘疼,阿兄疼阿嫂疼的,陆铮这边却很不是滋味了。
他当时是气急了,才说出那番留下那二人的气话,待缓过劲儿来,又怕江氏当真将那人留下了,次日一早,便回了家。
结果一进门,便被青娘告知:
江氏回娘家去了。
青娘不卑不亢说完,又道,“夫人说过几日再回,郎君有事可吩咐奴婢。奴婢先退下了。”
青娘退了出去。
卧室空荡荡的,榻上收拾得一尘不染,整齐洁净。以往他一进门,便能看见江氏不是坐在塌边缝衣服,就是靠在软塌上翻书,仿佛无论外边如何乱,江氏这里总是岁月静好的。
陆铮待不下去了,转身疾步出去,快出门时,脚步一顿,在院子里叫青娘。
青娘急匆匆赶来,“千户有何吩咐?”
“那二女何在?”
青娘心里一提,暗自咬牙道,“娘子暂时将她们安置在外院,千户可是要唤二女过来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