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张尚衣局绣娘脸的相思,冷道:“他不过是想你自漏马脚!”
“我当然知道。”杜芳菲双眼愤恨逼近她:“可那是我儿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秦真凌孽致死。”
相思翘了翘嘴角,伸手摸着人皮面具下那张疤痕交错的脸。她尝过被秦真施行的滋味,当真是让人生不如死。
她看着杜芳菲那张扭曲的脸,若说她以前沉迷过秦真,但自从被毁容之后,她唯一的目的就是报复秦真。
但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总觉得自己能翻云覆雨。呵,一个落魄如鼠的女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迷之自信?
她眼里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或许可以借着这次机会加快自己的报仇。
天知道她今日在寝宫里,看见秦真和宋以真恩爱模样,只有咬碎了牙根儿才能让忍住当时的怒杀之意。
她往后退了一步,面无表情的说:“你知道吗?宫中传言你儿子刚入宫就断了一只手,秦真时时刻刻都让人对他施行。可怜的孩子,哭都没声儿了。”
看着杜芳菲的脸越来越扭曲,眼中的仇恨越来越浓,她冷笑一声:“馒头够你吃三天的了,三天之后我再来给你送饭。”
秦真是东厂出身的帝王,东厂办事历来灭绝人性。
相思一走,杜芳菲就按捺不住。她抓着手,不停在暗道里徘徊。如意的凄惨叫声,似乎从荣华宫穿透而来落在了她耳里。
“不!”
她捂住耳朵尖叫,想躲开那阴魂不散的凄厉叫声。可越是如此,如意的声音越凄惨。
“如意!”
杜芳菲目光恨恨地往外面冲去,可冲到暗道口子那里。她猛然停住脚步,望着前面的火光。
这样出去就是送死,她必须想个办法混进荣华宫才成。正这样一想,漆黑的夜空里忽然传来一阵小孩儿的凄厉尖叫:“娘,救我!”
“如意!”
杜芳菲气急攻心,跌跌撞撞的往外面跑去。
太极宫自从阴劭元死后,就成了废殿。
这才一两月的光景,就阴森萧索地不行。平日里就是有太监宫女路过,就是疾步快走,生怕撞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
杜芳菲这么横冲直撞的跑出去,竟然一个人都没遇到。
夜色沉沉,杜芳菲提着裙角从太极殿奔向荣华宫的消息,早就被东厂的番子传到了秦真耳里。
秦真唇角一勾,弯腰替熟睡中的宋以真掖好被子,然后起身朝外面走去。
脚步声惊动了宋以真,她惊醒过来睁开眼,见秦真往外走,下意识问道:“你去哪里?”
秦真反身回来,坐在床边对着她温柔笑:“还有些折子没批,你先睡,我等会儿回来陪你。”
宋以真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抱着被子,翻身又沉沉睡了过去。
秦真眸光温柔的抚了抚她有些枯黄的发,唇角温柔的笑意在他起身走出寝宫时,已经变得狠戾无情起来。
杜芳菲刚才被那一身凄厉的声音慌了心神,可要走到荣华宫时她的大脑已经清醒了不少。
她猫着腰,藏在花丛中躲过了侍卫。现在箭在弦上,以没回头的可能了。
更何况,她已经能听见如意的声音了。
只要再近一点,近一点,她就能把如意搂在怀中了。
杜芳菲一个人在暗无天日的地道里呆久了,精神不仅压抑还有些错乱。她看准时机,像只从下水道里爬出来的老鼠一般,灰溜溜又快速的冲向了如意所在的荣华宫。
殿内点着一盏微弱的蜡烛,有皮鞭和小孩儿的哭泣声传来。
杜芳菲攀在窗户前,红着眼睛往里面看。一个番子手里拿着皮鞭不停的往如玉身上抽。那么小的孩子,浑身皮开肉绽,不停的叫着“娘,救我!”“娘,救我!”
可呼喊越大,挨抽越多。
皮鞭带飞的血珠,落在杜芳菲脸上。她颤抖着手去摸,温热的带着腥味的血,立马刺破了她的瞳孔。
“如意!”
杜芳菲撕心裂肺的冲了进去,把蜷缩在地上的如意紧紧搂在怀里,颤抖道:“娘来晚了,对不起,娘来晚了……”
被她抱在怀里的如意,忽然翻过身子伸手点了她的穴道。
杜芳菲不敢置信的盯着从怀里轱辘翻身站起来的侏儒人,眼里闪过一瞬间的欣喜,还好不是如意。
这时候一个锦衣玉带的人从门口走了进来,他垂眼,目光无情地落在杜芳菲脸上,尖讽一笑,哧道:“母子情深……可你那如意却不晓得,她娘打心底是把他当做小情人来养的。”
杜芳菲瞳孔一缩,狠毒又不敢置信地盯着秦真。
秦真越过她走到烛台旁边,用银签子拨了拨灯芯。自从双眼能看见以后,他便极厌恶黑暗。
灯光亮了许多,他眉目危险的转头盯着杜芳菲冷声道:“杨隐在何处!”
抓住了杜芳菲,他又恨不得将杨隐碎尸万段。他用苏越泽的毒,搅的皇宫内鸡飞狗跳,最重要的是害得宋以真懂了胎气早产,还在生产关头耗费精力给他们治病,导致她身子衰弱,如今还卧床不起。
听见秦真的话,杜芳菲嗤笑一声,死死地盯着他没说话。那目光,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最后再把秦真挫骨扬灰。
金色的光映着秦真白璧无瑕的脸,他唇角挑出一抹凉冷的弧度。微微颔首,退到一旁的番子上前拖着杜芳菲进了侏儒人打开的密道里。
里面布满了刑具,仗刑、夹棍等刑罚对东厂而言是从来不用的。东厂番子多酷吏,使用做多的刑罚便是刷洗、油煎和站重枷。这几样刑罚能让人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皮肉从身上剥落下来,受尽折磨而不死。
秦真闲闲地坐在一旁,太监们掌灯进来,把刑堂照的恍若白昼。
他微挑着眼角瞧着杜芳菲在番子手下受刑的模样,那专注的眼神中竟然奇异地生出一抹悲天悯人的光来。
他有着温暖的眼睛,也有一颗恶鬼般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