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慕瑾护着绝夜的时候,身后忽然出现异动,而后自三个方向,飞出了四个人。
三男一女。
来者都带着半面画着自己属性的雪白面具,这是煌盟成立之初就定下的规矩。
寅虎、雪鹰、谨兔、惑龙。
看着这些人的出现,慕瑾忽然肯定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这南冥,在外界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彻底的发生了变化。
这三年一女慕瑾是知道的,他们生在黑暗,活在黑暗,没有人知道他们从哪里来,又会去哪里,他们一般只出现在大事之中,翻天覆地的大事之中。
肯定了第一件事情以后,第二件事情就不难知道了。
或许是从最初,自己就已经不小心入了别人的局。
而罪魁祸首……
慕瑾低下头,看了一眼怀中的绝夜。
是他吗?
应该是他吧。
她淡然地想。
黑衣人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当年能获得狩猎榜第一名的鬼才自然不是浪得虚名,他冷笑了一声,看着曾经的同伴,眼中没有半点情义。
没有半分交流,谨兔最先挥动血红的长鞭,三人很快冲了上去,半包围着黑衣人。
几人打得昏天暗地,势如水火,各种不为人知的杀人法诀层出不穷。煌盟没有忌讳禁术,在暗之深渊打滚了多年的黑衣人也不知道下流为何物。
双方百无禁忌。
没有狡诈,只有更狡诈。
就在对方发动新一轮攻击的短短一瞬间,黑衣人飞快地回到阵前准备离开,一颗石头突然横空飞来打落了他的钥匙。
慕瑾看到那个东西掉落,眼神暗了暗。
若非先前这人趁着她救人的时候偷袭,这东西又怎么会落到他的手上。
这个钥匙原本是温岚的,她死后慕瑾就一直带在身上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东西当初徐嫣要抢,现在这些人也要抢。
“什么人,出来!”黑衣人怒极大喝道。
“唉唉呀。”子鼠闪身从树上跳下来,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模样摇头叹息道:“偷东西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是会挨雷劈的。”
“哦,估计还有其他的危险呢,你以为谁都像我这么善良吗?丑牛。”他摇摇食指补充道。
石子在丑牛苍白的手背上留下一个红点,风吹起他的衣摆,黑发衬着白皙得不可思议的肤色,整个人呈现出一股终年不见阳光的病态美。
“这么好心,我可不认为你看上我了。”他冷然地瞥向子鼠,眼眸中平静无波。
“嘿嘿,”他挠挠后脑勺,“谁让你撞上了,我都没拿,你也不准。”
“各凭本事。”
慕瑾一面看顾着身子越来越烫绝夜,一面分神注意战况。
渐渐的……
有薄薄的烟雾从绝夜身上散出,而后越来越浓,隔开了绝夜与慕瑾的联系。让人奇怪的是,这特殊的现象没有持续多久,当雾霭的浓度和高度达到极点时忽然就消散开去了。
在众人的诧异中,一抹红色出现在了人前。
不一会儿,绝夜就从雾霭中走了出来,他的眼神清冷高贵,仿若站在天宫高处的神明,高不可攀。
……
那把能够开启禁地的,失传已久的钥匙终于出现了。
原本还算平静的南冥一下子,就变得无比热闹了起来,好事的,不好事的人,全部都动了。
慕姓女子得到该秘物的消息早在事件发生后不久就被各路探子传回自家本部。可以想象,星钥的出现又将掀起一场风波,而新王绝夜与前冥后之间的交锋,肯定是越发的精彩了。
还有小道消息是,那慕姓女子和绝夜之间……虽然关系难说,但两人在如此特殊时期接触实在很难脱开关系。
南地贵族园。
客厅里,子鼠翘着二郎腿,神情慵懒地打着哈欠。
“少爷……”
“少爷,上面已经急翻了,您能不能动一动?”
“少爷,您真的有把小的话听进去吗?”
“少爷,老爷那边很着急啊。”
“少爷,您……”
愁死了的老管家喋喋不休地说着话,他身前的人悠闲地躺在玉榻上。
“知道了,拿来吧,我会搞定。”他满不在乎地挥挥手,不满说道:“不知道这乱七八糟的事情什么时候结束。”
来者把绝密文件交给子鼠,对他的话见怪不怪了,“老爷交代一定要比其它四家人先找到,若有需要长老会的人会自行干预。”
“你说到底什么时候回结束?这么烦的事情,应该快了吧?”他看完书信直接扔到桌上,反而问起了无关紧要的问题。
“应该是快结束了,只是老爷吩咐……”中年人收好桌上的文件,正要继续说上头交代的事情,才开口,就被打断了。
“是吗?快结束了就好,我很烦,你应该看出来了,那些破事就闭嘴吧。”
“可是,老爷走的时候交代,我们的人一定要……”
“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这样可是会让我很烦恼的。”子鼠拖着腮,像个天真的孩童,当然,前提是要忽略他眼底的狠辣,即使长得再像孩子,他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我、小的错了。”莫管事擦了把冷汗,总觉得再这么下去,不用上面交代了,小少爷就会把他给废了,“少爷……”
“我知道了,马上就去。”他忽然从沙发上跳起来,竟自向门外走去。
“少爷,您别忘了正事啊——”
见人无心正事,慕管事又喋喋不休地嘱咐着一些注意事项,生怕自家少爷年龄尚幼到外面让歹人欺负了去 。
一众人员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天的事少爷比谁都清楚,况且少爷睚眦必报的性子平时不欺负人就好了, 哪容得别人在他眼底下撒野。
最可怕的是,他们的头在那边呢,还有少爷什么事情。
煌盟早已经站立在新王的身后了,他们这些人,自然也是新王的手下。
子鼠兜兜转转了几圈终于找到慕瑾,遗憾的是绝夜不在,无趣地打了声招呼后,他就呆在了一边,没法,家族里其他人在看着呢。
哎,无趣的人,总是那么多。
眨眨眼睛,子鼠面露诡笑,不过快了,用不了几天,前冥后就该彻底的蹦跶不起来了吧。
庚午年腊月初四,红锦连绵万里,南冥宫内君臣同欢。
绝夜似笑非笑地靠在王位上,手里的琉璃杯遮映着雪玉一样的肌肤,像夜空里璀璨的晨星。
殿下歌舞暖响,美人绰约的身姿娉婷。
远处,残月之中广寒沁出清冷,松竹斑驳的影子在地上摇晃。再回首时,慕瑾只觉觥筹交错间,一张张鲜明生动的颜仿佛定格成了空洞呆滞的脸。
那天发生的事情,好像还在眼前,慕瑾对绝夜没有好感,却是走不得的。
没有疑问的,恢复了的绝夜,绝不是现在还没有恢复的她可以打得过的。
不过,慕瑾有些奇怪,绝夜的实力很强,那天他完全都能力用钥匙去打开最后的门,可是他没有这么做,只冷笑一声,捏碎了那东西。
她是不是可以猜测,这几天闹得沸沸扬扬风风雨雨的禁地宝物,不过是另外一个骗人的局,一个早在几百年前就开始的局?
不过,就算是如此,这又和她又什么关系呢。
南冥王骗后人的玩意儿罢了。
她向顶上望去,绝夜一杯接着一杯喝酒,无可否认的,这个男子长得很好看,即使没有特意勾人,眉目中也似有星月流转,不觉已醉人三分。
这像一个梦,一场戏,充满了虚无的不真实感。
慕瑾明了,觉得越繁华越孤寂,今日的宴,如果细细扒开,这些人中有几个不是冲着王位,冲着各自纠缠的利益而来呢。
人走。
月冷。
茶凉。
待慕瑾回神时,只见舞娘门已缓缓退去,中间领舞的女子漫步上前,每一步都端庄优雅,雍容高贵。
她穿着一袭清浅的粉色长纱裙拖地,外套玫红锦缎小袄,就连边角都细细绣着好看的纹路,一条橙红色段带围在腰间,左侧挂着一串上好的琉璃碎玉。
美人如愿以偿地上了宝殿近了新王的身,殿下响起一片叫好声。
“王对怜儿的舞可还满意?”
她的唇畔微微扬着笑意,如风如素,看着就勾人。绝夜支着手看酒杯淡淡微笑,漫不经心地敷衍,倒是下面的人群皆为她这笑遽然失了魂魄,迷了心智。
“王可知百年前幽湖畔一遇,怜儿心中再无他人,一心只愿上天垂怜,能再见王一面。”
白怜垂下排扇般的羽睫,皓腕抬起,纤指抚上其面庞,复又接着道:“怜儿心系王上,万死不消其情,王 真忍心让怜儿相思终老吗?”
慕瑾移开视线,重新审视着大殿偏角的少年。
那天的子鼠好像就是他,虽然当时没有看到子鼠的模样,但这个给她的感觉,和子鼠很像。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些人,应该都被绝夜给收服了吧。
夜很静,又很吵。
待慕瑾回神时大殿一片骚乱,有侍卫从不同方向跑来。那群舞娘拿着宝器和侍卫打了起来,企图冲上殿前。白怜手握火红长剑,每一招都直指要害,下手凌厉狠毒。
无上的荣耀背后是冷漠仇恨的亲情和不时的刺杀。
慕瑾有些不理解冥后为什么如此厌恶着她生下的孩子,时时刻刻疯狂地想除掉他。
场上的局势变化得很快。
一会儿一个样,慕瑾没有插手,很多人也都没有插手,因为虽然如此,但大家都看得出,最终会赢的,一定是新王这边。
果然,没多久这动乱就结束了。
其他人已打入死牢,唯白怜一身狼狈地匍匐在殿下,她扬起娇媚动人的脸蛋,眉间春水不在。“王,一人做事一人当,请放过白莲一族。”
顶上的人没有说话,她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鲜血顺着脸颊流下,分外妖艳。
白怜注视着那火红的身影,回想着初见时的风华绝代,嘴角扯出一丝自嘲的苦笑。
他是一位睿智的王,千军万马前面不改色,兵临城下时运筹帷幄,冥界三十万玄兵弹指间灰飞烟灭。
可惜了,站队不同……
白怜吞下牙间暗藏的毒药,那本来是冥后为色诱准备的消魂散,在两人最亲密时同归于尽。现在计划败露 ,只好她一人独赴黄泉了。
此药一出,立刻销魂夺魄,永远消失于天地六道之间。
绝夜浑似没瞧见消散的白怜,面无表情地喝着酒,好像一切都与他无关。“继续开宴。”
歌舞升平,佳丽如云。
众人依旧吃吃喝喝,热闹非凡,大家都默契的没有提起之前扫兴的事情。
绝夜喝了一口酒。
他扫了一眼晚宴上张张献媚的笑脸,忽然想起凝霜殿前华羽台的刺杀,想起那时慕瑾还不知道他是新王却毅然挺身立在他身前的保卫姿势。
那是要和他并肩作战啊,他怎会不懂。推开她不是小看,只是这点的小菜他还不放在眼里。
他的唇角微弯,说不清的邪魅。
同一时间,慕瑾发现绝夜还是一杯一杯地喝酒,但散发的气场柔和了不少。或许身处的环境不同,才造成了他偏激狂妄的冷漠性格吧。
此刻月朗星稀,远方灯火辉煌。慕瑾无事散步庭中,宫宴结束后特别不想睡觉。
隐约间看到熟悉的身影,她下意识地闪进黑暗里。
红墙碧瓦掩映在朦胧夜色里,绝夜站在院门前的月桂树下。时光安静得似乎不曾流动,他望着躲藏在角落里的人,缓缓开口,“慕瑾,不要离开南冥可好?”
低沉喑哑的音色,仿佛流转着千言万语也说不尽的温柔和爱怜。
当然是……
不好的。
慕瑾知道自己应该明确的拒绝,也知道,若是明确的拒绝了,定然是走不了的。
她沉默了。
这个家伙,只是太寂寞了而已。
想想,人生那么长,其实是没有必要扒着谁不放的,他应该去做一点自己更喜欢的事情,她是过客,她会离开南冥,她会变成记忆中无关紧要的人。
他似乎明白,表情微愣了一瞬,而后又恢复了风轻云淡。
这一夜,他手执玉笛一遍又一遍地吹奏,清冷的笛声飘荡在寂静的深夜上空显得格外清晰。
慕瑾想到他还是孩子时因她的一句玩笑话而去偷妖猴果子时被打的凄惨模样,想起月圆之夜他面对冥后笑饮毒酒的妩媚,想起禁域山关于他身世的离奇传说。
明知道不该想的,还想了那么多,慕瑾摇了摇头。
回去的时候,慕瑾没有选择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用最快的速度,躲开守卫,去之前打听好的地方,采摘灵植。
那东西并不是已经绝迹了的,只是变得更少了,获取的过程更加的艰难而已。
这段时间,绝夜忙着对付前冥后的时候,她就已经把一切都准备好了,拿了东西以后,她就离开南冥,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危险了,而且,可以预见的是,未来几日,甚至几个月内,南冥一定会有很大的变动。
这个变动或许是一时,也或许是永久的,单就看谁输谁赢了,从目前来看绝夜的赢面已经非常大了,不过,她没有兴趣把自己弄到这些事情里去。
采摘灵植的过程很顺利,慕瑾用最短的时间做完这一切后,就飞似的逃离了南冥。
虽然绝夜目前看上去还很正常,谁知道这个家伙后面会做出什么事情,南冥对于他来说,不过是玩的而已,她还是快点走吧,晚了怕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传送阵亮起之后,慕瑾才终于放下了心神。
总算是回来了。
重新踏入熟悉的大地之后,慕瑾先是到任务堂把该结算的给结算了,因为任务变动的原因,慕瑾在交出灵植后,倒是领了不少的灵石。
她掂了掂手中的灵石,还行,看来可以轻松的过一整子了。
小地方有小地方的好啊,起码在灵石方面花得不多。
慕瑾回到程家的时候,天还没有亮,狗子还在睡觉,她原本是要回自己房间的,想了想,狗子睡着了正好,先把那药给他吃了再说,她这几天都会待在这里看药效已经反应,若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也可以及时补救。
丹药是她之前炼好的,资料也查了很多,这种东西即使没有治病的效果,也不会有什么反作用,虽然基本可以确定是这个样子了,不过慕瑾还是没有放松,轻易的把丹药随便塞到狗子的嘴巴里。
她在进入狗子的房间之后,就布下了聚灵阵法来保障狗子的安全。
“狗子,醒醒。”
慕瑾犹豫了一瞬之后,还是决定叫醒狗子问问他愿意不愿吃下这丹药,毕竟狗子是当事人,就算她是炼丹师,就算她是为了狗子好,也不能太想当然了,太自以为是了。
“姐姐?”
狗子张着迷蒙的睡眼,看上去还没有完全醒过来的意思。
“我这里有个丹药,是给你治病的,你愿不愿意尝试一下,虽然我研究了很久,不会有危险,但还是想让你自己考虑一下。”慕瑾说道。
“丹药?”狗子听到丹药,似乎一下子惊醒了,他看了看慕瑾,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这个,很贵吧?”
“不贵,这个你不要想了,若是你不要也是白费了的。”
慕瑾知道狗子在想什么,他是不想让她破费,不过,这点东西,她是完全不在意的,狗子的爹帮过她,她自然是要还回去的,做人若是不懂得知恩图报,那么和畜生有什么两样。
“要试吗?”慕瑾问。
“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