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瑥安走到卢达能的身边,蹲了下来拍了拍他的肩,喊了一声“爹”。卢达能抹了抹自己红肿的眼睛,眼巴巴地望着通判大人。
“本官定会秉公办理,绝不徇私枉法。”古大人以微小的幅度点了点头,请他回到旁听席上。
卢达能慢慢地退走回去,坐回座位上,依然啜泣不已。旁边卢瑥安的徒弟们纷纷递了手绢给他,坐在他身后的徒孙给他捏肩膀,十分殷勤。要不是旁听席上不好私语,他们都会好生安慰一番。
通判古大人又问道:“是否为杂役一事,还需查证。请问被告卢氏,本年八月十七,是否有出脚伤人、并打肿了吴氏的脸?”
卢瑥安呵呵一笑,回道:“没有伤人,那晚我听见吴英祈与其母密谋除掉我,当晚我就收拾包袱,第二日一早就起来离开了。”
“你听见了什么?”
“听见他们想娶某高官的女儿,说与我没有婚书,不是正室男妻,可劝我离去。而当晚晚膳,在某客人周公子的面前,也称我为杂役;进京以后,吴老太太一直不准我自称探花夫人。三相印证,我心灰意冷,于是便自行离去。”
“是否有偷盗财物?”
“没有,只带走了我所雕的核雕与一套刀具、些许衣物。我用来装饰吴家的种种木雕制品、奉给吴老太太的银子,都全留下了。”
虽然一句都没有明说吴老太太和吴英祈污蔑,可每一个字的意思,都暗示了他们污蔑!
在座的群众越是听,就越是气愤。盯着吴英祈背脊的目光有如冷箭。
看啊!这就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衣冠禽兽啊!
卷帘之后,龙纹玄靴之上,亦是黑气汹涌,冰寒透彻。
接下来按规定,卢瑥安对自己的供词签字画押。
吴老太太问道:“你怎么证明你没有偷?怎么证明挣得这么银子用于我们家了?账本是你随便写来诬告我们的,我根本从来没听过!”
通判大人一拍惊堂木,“啪”的一声,吴老太太憋住了嘴巴,却瞪着卢瑥安,显然觉得自己所说的十分有道理。
公堂上安静下来,通判大人问道:“被告卢氏,你可以回答此问。”
卢瑥安微笑着,望了望卷帘那边的方向,悠悠地说道:“就凭圣上亲身佩戴我所雕刻的核雕挂坠,并御赐给我核雕馆的牌匾,助我开业。”
卷帘后的黑气这才减淡了些。
吴老太太却怀疑她耳背了,今日几次听得核雕,她儿媳的核雕卖给皇帝身上去了?一个小小哥儿,怎么会接触到皇帝!必定是说谎。
卢瑥安继续说道:“且我能证明,吴大人派人污蔑我偷耳环的事。”说罢,卢瑥安向通判大人拱了拱手,又道:“请古大人传犯人费旺财上堂,还我清白。”
通判大人说了一个字:“宣。”
不知真相的群众对此好奇起来,而吴英祈听到“犯人费旺财”五个字,他心里一突。
都能叫犯人了,显然他的计谋失败了!
吴英祈咬了咬牙,此刻绝不能让费旺财上来,他直接压着伤腿,“噗通”一声,双膝砸地,竟然向卢瑥安跪下了。他抛开了拐杖,扬起一张清秀的脸,对卢瑥安说道:“瑥安,我错了,求你原谅我。当日你离家出走,我忧心万分,只得向京府报案,望寻回你。今日终于有幸寻到,我们回家吧!”
“……”卢瑥安缩了脚,眼帘低垂,唇边现出一抹浅笑:“吴大人,你别忘了,你与证人吴氏刚刚都押手印了,证人吴氏刚才还问我要自证呢。”
通判大人也是脸色不善:“吴大人,请你也清楚,推翻证词,误报案情,让衙门上下白费精力,是什么罪。”
吴英祈顿住,可二罪取其轻,他没想多久,便说道:“我愿承担罪责,收回控告,只求瑥安可以原谅我。”
通判大人问道:“吴大人,你的意思是,实际上,卢氏不是杂役,既没有偷窃、也没有伤人?你承认诬告了吗?”
吴英祈迟疑一番,抬头望了望卢瑥安,只见卢瑥安一脸鼓励地望着他,那神情,仿佛从前对他仰慕崇拜的目光。
于是吴英祈点了点头。
吴老太太气绝。
吴英祈给了吴老太太一个安抚的眼神,又问道:“我临时自首,可否减罪一等?”
通判大人依旧不置可否:“还需由三位大人复核。”
至于这三位负责复核的大人——
福亲王冷冷一笑,他早就决心替卢大师报仇了。
而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则暗暗摇头。
吴探花诬告简直浪费时间,他们还有多少卷宗未曾批复!身为官员竟然公器私用,作伪诬告,恃才傲物,若是轻判,其他年轻官员跟风学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