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顾泛客客气气地说,“万老师工作忙,我能理解的。”
大约是他的反应太过平静,万飞顿了顿,看了他一眼,又道:“那日我大概喝多了酒,对你做了些失礼的事儿,也不是故意的,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这话说得就比较咄咄逼人了。
杜山的手已经准备好按着顾泛别一时冲动了,就听见他家那位昨天还胆大妄为的祖宗用一种温和至极的语气说道:“没关系,我不会介意的。”
他默默地把手缩了回去,佯装在抓他那一头毛。
“杜哥的头发还是这么有特色啊。”万飞和杜山有过几面之缘,见他尴尬的模样,嘴角勾了勾,对顾泛道:“你不介意那最好不过了,那我先走了,待会儿见。”
说罢,没等顾泛回答,转头就朝着里间走去,背影看着嚣张又潇洒。
“你今天转了性啊。”杜山小声说。
顾泛很想提醒他,原主的性格就是这样的,只是他个人的作派比较狂放,不过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还是硬生生地憋住了。并且在心里对于这种能飞速适应新情况并且抛弃过往的能力表示出了十足的佩服。
“没必要跟他在言语上过不去啊。”顾泛说,“你没瞅见他跟我讲话墨镜都没摘么,人家压根就没把我放眼里,说再多也是白搭。”
要想真正地打击到这种人,倒是可以借用周导的那句话,戏说了算。
试戏的片段是周奉决定的,为了不剧透太多,可供选择的都是些边角片段,最终定下来两场戏。由于没有女主,两段都是单人的cut。男主的一场是在酒楼独坐,思考政事的片段,而男二的一场,则是在女主隔着纱交代完任务之后离去之前的一幕。两场都只有一句台词,更多考验的还是眼神。
大约是影帝在新人面前的虚荣心又在隐隐作祟,万飞不一会儿便称自己准备好了,顾泛也懒得和他争,搬了个凳子就在边上看着影帝表演顺便汲取经验。
不得不说,万飞在短时间内揣摩人物的性格方面是真的驾轻就熟。道具的桌子一摆,即便桌子上的茶杯是空的,旁边也并没有来来往往的行人。他往那儿一坐,抬眼的时候,刹时间就是一副繁华市井皆醉,我独醒的景象。
还真是有傲的资本啊,顾泛想,他低头又看了眼剧本,趁着这功夫,万飞已经说完了台词。
台词其实很简单,仅仅五个字:“小二,换壶茶。”也就这五个字,万飞念得每个字都很稳,含而不露的气势全到了位。
一旁的周奉在纸上记了几行,看神情大约也是满意的。
切戏的时候,万飞站起来动了动筋骨,顺便看了顾泛一眼,眼里含着些轻蔑和挑衅。
其实他这样的咖位,面对顾泛这样的新人完全不需要挑衅了,他平日里也不是会轻易表露出负面情绪的人,只是不知怎么的,这个新人隐隐地就给了他一种威胁的感觉,哪怕他只是唯唯诺诺地站在那儿,也让他觉得浑身都不舒坦,像是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猫。
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种不舒坦都是由于对方隐藏在皮囊背后的东西。
很快,第二场便开始了,他敛了敛心神,把放在顾泛那儿的目光收了回来——那小子自始至终都盯着剧本,连一眼都没舍得赏给他。
是怕丢脸吧,他有些得意地想,真不知道他们家公司怎么会主动提出这种要求,公开处刑什么的,可不好受啊。
这一场,台词仍然很少,只有四个字:“属下明白。”只是说完之后,会有一个镜头给到男二望着纱幕后的女主的画面,这一眼至关重要,万飞刚刚看的时候就在思索怎么样才能凸显,却始终没能找到好的呈现方式,无奈,只能按照自己固有的理解去演,好在底子在那儿,出来的效果也不是太坏,下场的时候周围响起了掌声。周奉也对他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顾泛终于放下了剧本。
按理说,万飞录完就可以走了,毕竟最后的结果是网络投票决定而不是周奉现场决定,但他还是留了下来,想要看看这个新人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让他失望的是,顾泛的第一场戏似乎并不出彩。
其实按照旁人的眼光来说,作为一个新人,能做到这样的效果已经很好了,至少周围的好几个工作人员都在悄悄地交头接耳,只是他却仍然皱起了眉。
顾泛的神情是到位的,语气是到位的,可不知怎么的,无端地就给了他一种平平无奇的感觉,就像是给了他一张巨大的画纸,他却只在中央的一小块儿涂涂画画。
好在顾泛算是作了最后的挣扎,在语气的处理上稍稍显出了新意。如果说万飞的戏更偏沉稳的话,他的戏更偏轻快一点,大约是想体现世家的少年气。
周奉点了点这个地方,过去跟他说了几句话,大约是在处理方式的完善上作了些指导。
他的助理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边上,啧啧赞叹:“出乎意料啊,还算不错,我还以为他只能靠那张脸讨周导欢心呢。”
“能在这个圈子里混的哪个只靠脸了。”万飞说,“接着看吧。”
他隐隐地有种预感,第二场戏绝对不会这么平淡。
不出他的预料,刚开始,顾泛的状态就整个都变了,光是跪在那儿,就给了人一种孤绝肃杀的气息。
万飞仔细观察了一下,才发现他跪得很有讲究。
顾泛的身形本就偏瘦,偏偏在跪的时候,他的脊梁依旧挺得笔直,显得像一棵劲竹一般,他还注意到,他的右手手指是放在腰间的,那是暗器的位置。明明是一个天生就显得居于人下的姿势,却无端地让人觉得,这绝对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杀手。
万飞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起了之前有人教导他的那句话:
戏要浸到骨子里,力要到每一根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