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屠户见女婿过来说话了,便忍着怒气坐在那里没动,乔夫子哼了一声,开始对桌上的书生们道,“你们当中不管是娶妻的还是没娶妻的一定要听好了。这男人娶妻,讲究的是娶妻娶闲,若只凭着一张脸娶进门而不注重品行,那以后有你们苦日子过。若是没成亲的,就好好让爹娘瞪大眼睛找一门婚事,有了媳妇的也管好自己的媳妇。可别学那些没有丝毫廉耻之心的人又是置外室又是后悔娶妻的。人呐,最重要的是有良心,否则一旦酿成大错,再想弥补也就晚了。”
高元化等人得了宋子遇的提前嘱咐,早就明白该如何做,便顺着乔夫子说了好些治家的道理。
徐屠户坐在那里如坐针毡,非常后悔听了丽娘的蛊惑过来庆贺女婿中举了。
女婿中举固然他面上有光,往后在清河县他也算有了靠山,但显然女婿并不想做他靠山,尤其坐在这里一群之乎者也的读书人,说话带刺,夹枪带棒的羞辱他,让他一刻都坐不下去。
徐屠户蹭的站起来想要离开,却被身旁的高元化拦住,“伯父,今日子遇大喜的日子,您好歹赏个脸。”
徐屠户被他拽着坐下,这时饭菜上桌,高元化几个书生给徐屠户和乔夫子斟酒。徐屠户一饮而尽。
“啧啧,好酒,可惜遇到如牛饮水的人。”乔夫子端起酒杯眯了一口,“好酒。”
徐屠户顿时气结。
徐屠户被乔夫子和一帮书生围攻奚落,外头被特意安排了一桌女客的丽娘也很不好过。
女桌上坐的是田氏的娘家人,田舅母和田友水兄弟俩的媳妇也都在,田舅母得了宋子遇的嘱咐,自然对丽娘毫不客气。丽娘一双眼睛从坐下眼泪就一直在眼眶里打转。
刚要掉,田舅母就拍桌子,“大喜的日子你哭丧呢,把眼泪收回去!丧气!”
丽娘本还想摆摆徐容绣娘家人的谱,结果被田舅母一嗓子就给吓了回去。坐在这桌上的女人可都是宋子遇精挑细选的,自然对丽娘毫不客气。
丽娘如今也后悔的要命,她到底哪根筋不对,竟然让徐屠户带她来了,就算要来也得等她和徐屠户成了亲再来啊。如今倒好,让几个婆娘如此羞辱。她惯常用的那些手段在这些泼妇面前根本就施展不出来,根本不等她开口,对方就将她堵了回去。
生生的让人羞个半死。
尤其田舅母吼完人还自以为温和的问她,“跟我们说说,你当初怎么勾搭上徐屠户的?”
田间妇人本就大胆,说些浑话也不觉得什么,丽娘自认为是良家女子,被问这种问题,顿时羞的抬不起头来。
见此旁边的有个蔡大娘不由的撇嘴,“婊.子都当了还不好意思。我说你也甭问了,就她这样,身段好,脸蛋漂亮,奶.子也大的,稍微说句娇滴滴的话男人不就走不动道了,这你还用问。”
田舅母嗤笑一声,“这不是学习一下吗,用来收拾自家臭男人也行啊。”
丽娘简直想要钻地底下去了,她听到蔡大娘说她那里大的时候顿时耸了肩生怕她们当真来瞧她。
瞧肯定是瞧了,还挺肆无忌惮的。
徐容绣从灶房里出来抹了把汗,田舅母一脸笑的站起来道,“外甥媳妇快过来坐着歇歇,菜我瞧着差不多够了。”
徐容绣喊了声舅母便过去在她身边坐了,丽娘抬头瞧了她一眼,一脸的委屈,这个继女虽然瞧着面冷了一些,这些妇人应该会瞧在她的面子上不再为难她了吧。
可惜丽娘想错了,田舅母这边还对着徐容绣嘘寒问暖,转头就能将她喷的爹妈不认。徐容绣眼皮都不待抬一下的,笑眯眯的与两位表嫂说着话,瞧都不瞧丽娘一眼。
屋里屋外,丽娘和徐屠户都不好过,偏偏屋里头书生和乔夫子们说起话来没完没了,夹枪带棒讽刺他让他离开都觉得不行。
好不容易到了太阳西落的时候,乔夫子和书生们夸奖了徐容绣的厨艺心满意足的走了,临走时还朝徐屠户冷哼了一声,气的徐屠户都想抡起拳头将人打出去了。
外头丽娘瞧着徐屠户出来,简直像看见救星一样,这坐了一天,她可是连口水都没敢喝呀,一拿筷子不等她夹菜,田舅母就大声的说话,吓得她就赶紧放下了。
两人路上的时候都很沉默,到了家各自安歇也没吭声。
宋家来吃流水席的人都走了,剩下附近的大娘大婶们帮衬着收拾桌子洗碟子洗碗,东西都收拾完,天都黑了,一家人洗了澡也没说别的都各自回屋睡了。
第二日早上醒来的时候徐容绣跟宋子遇说了昨日的事,宋子遇一脸期待的看着她道,“娘子可觉得过瘾?”
徐容绣想起丽娘那憋屈的模样就想笑,“现在想想好像挺过分的。好歹她没祸害过我们。”
宋子遇摇头,“不管她,顶多吓唬她几下,生的她日后再出馊主意挑唆岳父来要容恩他们回去。这丽娘可不是罗氏能比的,这女人有脑子,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不容小觑。”
“她爱怎样就怎样。”徐容绣笑了笑,“我都想好了,明年你若中了进士,我和娘他们便跟着你走,若是没中,我想去府城开间铺子。”
宋子遇一想也可以,“我哪儿都行,关键得问问娘,她在这生活这么多年若是我中了还好,没中的话可能不想离开这里的。”
徐容绣嗯了一声,“我觉得你能中进士的。”
“谢谢娘子。”宋子遇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我也觉得我运气不好,应该能中。”
徐容绣笑了笑,全省第五,只要别出大篓子应该能中吧。
歇了几日之后宋子遇又往书院走了一趟,给书院未中的和未参加乡试的同窗讲解一下乡试的经验,还有答题的经验,宋子遇知无不言,将自己所知倾囊相授,获得了一众的好评。
这之后天也凉了,宋子遇闭门读书,除了有问题需要请教夫子,等闲是不出门了。
徐容绣和田氏已经开始烤制烤鸡了,麻辣烫也做了起来。趁着人少的时候徐容绣与田氏商议道,“娘,明年子遇会试,我去不去?”
“去啊,你得陪着他去。”田氏想都不想道,“夫妻俩一起上路也好有个照应不是,家里你不用担心,有我在,你俩表兄也能帮衬,这买卖能做就做,不能做咱也不强求,一切以人为主。”
徐容绣嗯了一声,“若是夫君中了,这铺子怎么办?”
田氏皱眉,“是不好办。”
徐容绣便将自己的打算说了,“我想着放着也浪费,不如问问两位表兄他们谁愿意接手,每年按照租金给咱们就成。只不过这是我娘的嫁妆我暂时不会卖,但麻辣烫的方子我可以教给他们,他们意思意思出点钱就行。当然我还有个打算,就是日后不管去哪这铺子都得开下去,那么便需要人手在前头跑。我想着问问大表哥愿不愿意跟着咱们,若是愿意,等咱们到了京城或者哪的安顿下来便让他拖家带口的过去帮衬咱们。您觉得如何?”
“这得和他们商量。”田氏道,“你大表哥是长子,你大舅可能不会同意。”
“先问过再说。”徐容绣觉得以她对大舅母的了解,肯定是愿意的。毕竟这机会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既然和田氏通过气,徐容绣便找机会将事情与田友水兄弟俩说了,俩人听到她愿意将麻辣烫的方子便宜卖给他们,顿时眼前一亮,但对于谁接手这事两人谁都没吭声。两兄弟都成了亲,若是在一起开铺子显然不合适。毕竟这么好的挣钱机会,谁不动心。
但接下来徐容绣又说了她后头的打算,问他们,“你们谁愿意跟我们出去闯闯?”
田友德看了眼他哥,“这么大的事情我们得回家跟爹娘商议商议。”
“这是自然,反正还有不少的日子,过年之前告诉我便是。”徐容绣说完便去忙了,田友水兄弟俩面面相觑。
田友水道,“要不我跟着出去闯,你在家照顾爹娘开铺子?”
田友德其实也这么想的,他不比大哥机灵,守着铺子还成,外出闯可能不行,而且他可是注意到了,方才弟妹说的时候可是一直瞧着大哥呢。但大哥是长子,一般长子是不离家的。
“还是问过爹娘再说吧。”
田友水知道兄弟动了心,而他也的确想跟着出去看看。这一年来跟着弟妹在这干活,钱没少挣吃的又好,凭着弟妹这脑子,还有表弟日后当官,就算当个县太爷,出去也好过的。
两兄弟存了心思,便不想夜长梦多,第二日便让过来送鸡的农户带话回去让他爹娘来一趟。至于老婆孩子,当然是他们去哪就跟着去哪了,不想跟着就在家侍奉爹娘也行。
田大舅和田舅母接到信儿以为出了什么事,当日便跑来了。徐容绣一听田友水的解释顿时哭笑不得,“我们又不是明天就走了。”
既然人来了,那便说道说道。当晚徐容绣做了一桌子饭菜,一大家子吃饱喝足开始讨论后头的日子该怎么过。
宋子遇走科举,如今已经中了举人,即便后面考不上进士,也能候补做个小官什么的,这不容置疑。但像徐容绣说的,日后做买卖,她自然不能在前头,还是得有个男人在前面顶着帮忙跑腿办事,蓝容恩年纪小也要读书,容菲不必说了姑娘家也不合适。至于娘家的堂兄等人,徐容绣显然不想让他们掺合,这事便只能田友水兄弟俩了。
田大舅有些舍不得孩子,尤其田友水是长子,更加舍不得了。
但田舅母听了田友水的意思,当即就拍板道,“去,老大带着媳妇去,老二在家看铺子养老。”
田大舅瞪他她,“友水可是老大!”
田舅母可不想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当即瞪眼,“老二难不成就不是咱们生的了?老大还是老二养老有什么区别,就这么定了,老大带媳妇去帮忙,老二在家守家。”
闻言田友水顿时高兴,田友德也一脸的兴奋,虽然不能出去,但在家守着那铺子挣点小钱也很是不错了。
徐容绣没想到大舅母如此有魄力,说定下就定下,瞧瞧田大舅一脸心动又舍不得的纠结模样,田氏忍不住道,“大哥,又不是不让友水回来了,再说了孩子好了不就好了?咱们长辈辛辛苦苦为了什么,还不是为孩子好,有机会出去瞧瞧总比窝在这里一辈子要强。”
道理田大舅都懂,但就是舍不得。田大舅道,“那就这样把,大不了干不好再回来。”
事情定下,当夜睡下,第二日田大舅夫妻回家了,然后让田友德的妻子过来学习麻辣烫汤底的熬制。
他们积极,徐容绣便教,田友德媳妇孙氏厨艺并算不上好,但这汤底讲究配料和数量,徐容绣写下来让她熬,一步步指点,学了两日也就上手了,徐容绣干脆后头的锅底都让她熬了,她则专心烤鸡,至于排骨米饭有田氏忙活,后处理顿时轻松了起来。
徐容绣让宋子遇托人请了一位女先生,每日到家里教导蓝容菲读书识字,蓝容菲也喜欢学,一时间大家都忙碌起来。
这一忙碌便到了冬日,天气冷了起来。天冷了宋家的食铺日子却更加红火了,知道明年烤鸡可能就不能卖了,今年好些人家都来买,为此徐容绣也不再限量了,每日能烤多少就烤多少。卖的多了他们赚钱,养鸡的农户也跟着赚钱,听说他们明年可能就不在本地,还觉得遗憾来着。
过了些日子宋子遇带来邓繁妻子写给徐容绣的信,信里说了回乡之后的事情,还说竟有人给邓繁送了两个女人过去,她婆婆本想留着,让她直接给送回去了,虽然与婆婆闹的不愉快,可也将她的态度摆明了,不允许邓繁纳妾或者养通房。
当时她婆婆还想拿捏她,意思是让她明年不许跟着邓繁上京,最后还是邓繁说服了她婆婆,又道多亏是大户人家,等以后邓繁做官,老太太也不会跟着,否则这日子当真没法过了。
与李氏比起来,徐容绣根本就不用担心婆媳关系,田氏最好不过的性子,夫君疼爱,弟妹懂事一切都很好。
然而这话说的太满,第二日的时候徐屠户便亲自拿了喜帖过来,邀请他们一同去参加他续娶的婚礼。
徐容绣自然不会去的,徐屠户面带祈求道,“就当给爹一个面子。”
自打前年徐容绣嫁了人,徐家俨然成了清河县城里的笑柄,尤其宋子遇中了举人后,好些人笑话他为了一个罗氏白白丢了一个举人女婿。
如今他要成亲,他的肉铺也需要靠山,若是女儿女婿不去,当真就没法挽回了。
徐容绣笑了笑,“你的面子算什么?”
转头就将喜帖扔进了灶膛。
为此徐屠户还想去找宋子遇,可惜宋子遇一心只读圣贤书在家压根就没听见徐屠户的叫门声。
过了几日徐屠户娶妻,除了本家的兄弟和侄子们,竟然没有一个外人。
徐屠户面上无光,丽娘脸色也不好看 ,她捂着小腹,突然觉得这日子似乎并不如她想象中那么好过。她看了眼年近四十的徐屠户,又看了眼自己娇花般的脸,有些后悔了。
罗家,罗氏今日回娘家了,却不巧听说徐屠户今日娶妻。罗氏嫁人后便觉日子不顺,尤其冯木匠顶着那张丑陋的脸亲她的时候她就越发的想念徐屠户。这找了借口回娘家,结果听说徐屠户娶妻。
罗氏将自己收拾一番,穿戴一新偷偷出了门。
第四十四章
对于徐家鸡零狗碎的事情徐容绣早就不愿搭理, 奈何她不想理,事情却一件件的来找她。
徐屠户续娶的时候丢了大脸, 对徐容绣和宋子遇的冷血也寒了心, 一个冬天都没再往宋家过来了。徐容绣对此非常满意, 简直想要放鞭炮庆祝了, 然而进了腊月的时候丽娘突然哭哭啼啼上门了将徐容绣的好心情直接打碎。
徐容绣连屋子都没让她进,就在院子里说话, 丽娘这段时日也算明白了,在徐家大姑娘面前找脸面根本就找不着, 于是便直接开门见山道,“大姑娘,请您帮帮我。”
徐容绣面容平静, “我一个出嫁女如何帮的了你, 你找错人了。”
丽娘哭的伤心,她摇摇头道, “你可以不喜欢我, 但是咱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不是吗?”
徐容绣挑了挑眉没说话,丽娘拿出帕子擦了擦眼泪看着徐容绣道, “罗氏当初对你们姐弟三个不好,虽然后来她得了报应被休, 但你还是讨厌她不是吗?可现如今,她回来了,而且又和你爹勾搭上了。看着她这般作态,你不觉得生气吗?”
一听这话徐容绣顿时乐了, “我真的不生气,罗氏和我那爹,如今如何我又不在乎,他们如何跟我也没关系,若是我爹死了你可以来找我告诉我一声我好去哭爹,罗氏怎样就不必和我说了,无关人员与我何干。”她看着丽娘,不由道,“你想寻求我的帮助,一起赶走罗氏?不用白费力气了,你如今将这种恶心事说给我听,我除了恶心一下之外再无其他感觉,要厌恶也是厌恶带来这消息的你,而非罗氏。”
见丽娘目露呆愣,徐容绣无所谓的笑了笑,“行了,你回去吧,对付罗氏还不简单,你不挺聪明吗,将罗氏的丈夫叫来,让他捉奸不就是了?”
说完她进屋去了,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出去的时候记得关门。”
丽娘看着紧闭的屋门,咬了咬嘴唇果真出去了,到了街上她想起方才看到的景象,忍不住又去了罗氏和徐屠户进的那间客栈,她本就是跟着看着他们进了屋的,如今不用人领也能找的到。
屋里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可声音压的很低,丽娘根本听不见,她知道她如今去找冯木匠也来不及,但听着里头的动静又实在难以忍耐,便一脚踢在房门上。
屋里的动静静了静,丽娘用力将门撞开,里头的罗氏顿时尖叫一声。
徐容绣看着丽娘出了门便不在关注了。如今铺子里有钱氏帮忙她也能松口气,下午的时候便回来休息一会儿。
宋子遇从书房出来,问道,“方才听见有人说罗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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